从三岁的她到二十三岁的她,由地下室到阁楼,足足挂了五十余幅。
尤其是琴房那幅和她真人同等大小的油画,画工细腻到可以毫不费力地看清十六岁时的她脸上的每一根浅金色的绒毛。
最怕被人发现自恋属性的江以萝心虚不已,先发制人道:“那我回去拿自己的东西的那次你为什么不揭穿我?诚心看戏么?”
“难道不是你先骗我说奸商害你家的积蓄打水漂,和你相依为命的妈妈又生了重病?”
江以萝继续咬紧牙关理直气壮:“你霸占了我家的房子,我不是怕说实话你会内疚么!”
“呵~江小姐真是心地善良。”
黎铮的眼神让江以萝直觉得自己是杨白劳家的江喜儿,她张了张嘴却无可辩驳,挫败又庆幸地想,幸好面前这位黎先生没有黄世仁的恶趣味,不然自己岂不是要变成小肉、文里总裁的禁、脔了?
每天至少被不可描述三到五次,没有人身自由,亲戚来了也要用手和嘴巴代为劳动,被折磨到千疮百孔却还得死心塌地地爱上仇人之子,千辛万苦地逃出去后又发现有孕在身,只好找个破破烂烂的地方边做苦工边含辛茹苦地独自抚养孩子十年八年,直到总裁找到自己才能喜迎大团圆结局……
联想了半分钟便一阵恶寒的江以萝对上黎铮的眼睛,才想起他未必是没有恶趣味,而是和季泊均一样对自己根本提不起性、趣。
她偷偷瞄了瞄左前方的镜子,虽然头发略微凌乱,妆也有点花,体味更不怎么好闻,但仍旧是能让真的戴玖玖也无地自容的超级美女,这修长白皙的脖子、这玲珑有致的身材、这长破天际的美腿,看不上自己的季泊均和黎铮要么就是gay要么就是眼睛斜视!
江以萝稍稍找回了点自信,刚要开口,门铃就响了。
来人喊了声黎先生,将手中的袋子交到黎铮的手上便离开了,眼睛从始至终没有往屋里瞟一眼。
黎铮把袋子丢到江以萝面前:“衣服。”
实在忍受不了自己满身酸臭的江以萝扭捏了一下:“我能用你的浴室洗个澡吗?”
黎铮做了个自便的手势,转身回了里间。
江以萝洗过澡,重新香喷喷了起来,衣服有点肥,但她身材够好,穿什么都美。美貌一恢复她心情就好,心情一好就觉得肚子饿。
走出浴室,她正想厚着脸皮再向黎铮借点钱出去吃东西,门铃又响了。
黎铮尚在里间的书桌前工作,江以萝看了眼壁钟上的时间——送晚餐的?她咽了咽口水,走到了门边。
打开门的瞬间,江以萝和门外的人同时怔住了。
认识两年,订婚一年,退婚四个月,这还是季泊均第一次看到江以萝不化妆的样子。
别的女人化妆是为了变美,她化妆却是为了变俗变丑?蠢得连自己都收拾不好,却从不肯承认自己笨。
肤如凝脂吹弹可破、乌发红唇眉目如画,季泊均脑子里瞬间浮出了这几个词。
下一个瞬间他又看到江以萝冲自己挥了挥爪子,不自然地笑道:“真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那句‘失去了缘分的人,在同一座城市也不容易遇到’果然是骗人的,呵呵呵……”xǐυmь.℃òm
季泊均还没回过神儿,黎铮就走了出来。
黎铮看了眼江以萝,江以萝马上收起爪子夹着尾巴滚进了屋。
“早晨约你的时候没想到中午江以萝会突然出现……你给我看的合同有问题,我们出去谈?”
季泊均莫名地感到混乱,顿了顿后,他神色如常地说:“这事儿不急,我赶飞机,司机还在下面等,你回去了我们再谈。”
黎铮没问他赶飞机为什么不直接打个电话、还亲自上来,只淡淡地“嗯”了一声:“我至多再呆两天就回去。”
季泊均离开前又往房内瞟了一眼,江以萝正伸着脖子往外看,四目相对后,她赶紧躲了回去。
待季泊均走远,她十分不满地问:“喂!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我会出现在这儿是巧合?你那么说他会误以为我是故意来找你的。”
黎铮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不紧不慢地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后反问:“怎么,怕季泊均误会?”
江以萝垂头丧气地“嗯”了一声,对季泊均来说,她的存在感居然低到他看到自己出现在好朋友的房间里也无动于衷。
“怕他误会刚刚为什么不解释?”
“越解释越乱……”
江以萝自然怕季泊均误会,季泊均一定会以为她是为了激起他的醋意才处心积虑地勾搭黎铮。
沦落到朝不保夕的地步还垂死挣扎博关注,他会这么想自己吧?不过在季泊均的心目中,她的形象早就糟到不能更糟了,再多一条其实也没多大关系。
想通了这点后,重新振作的江以萝再次感到饥肠辘辘,她正想开口借钱,黎铮的手机却响了。
挂上电话后,黎铮看了江以萝一眼,江以萝顺势问:“要不要吃晚饭?”
“你想请我吃?”
“……好呀。”黎铮帮她摆脱那两个老男人,她理应请他吃饭,只是眼下钱包和手机都不在身边,“不过你能不能先垫付,等我老板来了,我就还你。”
黎铮不置可否,拎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走吧。”
出乎江以萝的意料,黎铮并没直接在酒店吃,而是带着她开车离开了闹市区。
眼见车子越开越远,身负巨债的江以萝渐渐开始忐忑不安:“黎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我爷爷家。”
“你爷爷家?”
“今天是我爷爷的死忌。”
“你是回来扫墓的?”
“嗯。”
待黎铮把车子开进了一栋看起来颇有历史的别墅,江以萝才想起问为什么要带自己来他爷爷家。
“我爸刚刚给我打了个电话,要我一定带‘女朋友’回家吃晚饭。”
“女朋友?”
“你叫我‘老公’的时候,我爸也在。”
“……你要我冒充你女朋友,为什么不事先问我的意见?”
“你在我父亲叔伯面前叫我‘老公’的时候,也没事先和我商量。”
“……”江以萝拉下副驾驶的遮光板,照了照镜子,“你早点和我说,我也好准备一下,这么素面朝天、两手空空地过来,要给你丢脸的。”
“越丢脸越好,你等下千万别拘着,更不用给我留面子。”
“我……理解不了。”
黎铮停下车,绕到副驾驶替江以萝打开了车门,言简意赅地解释:“我爸老糊涂了,想给我娶一位非常恶毒的后妈,我只好给他找一个更不着调的儿媳妇——这样才有谈判的资本。”
江以萝面露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和我一样也是没有亲妈疼的苦孩子。放心!这个忙我一定尽全力帮!可是,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爸爸觉得我不着调?”
黎铮牵起江以萝的手,低下头冲她笑了笑,这个笑容异常温柔,配上他英俊得一塌糊涂的面容,害得江以萝脸上一红、心中一动。
然而黎铮一开口,却又再次让她升起了与他同归于尽的念头——“你不用刻意表现,本色出演足以。”
见江以萝愣着,他又拍了拍她的肩,鼓励道:“我想要的效果只有你的达到。”
“过!奖!了!”江以萝仿佛能听到自己的牙齿在咯咯作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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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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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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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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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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