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在他扣动扳机之前变了个小戏法,让34的重炮轰开半堵墙,海因茨被埋在跌落的砖块下面。他醒来时明斯克战役已经结束,伊万们正围成一团拉着风琴唱着喀秋莎,海因茨浑身沾满了白色的墙灰,就像刚刚从面粉堆里捞出来。
无数杆枪对着他,伊万们叽里咕噜地说着各式各样口音的俄语,他混混沌沌分不清眼前的世界究竟是真实或是虚幻,所有的嘈杂与不安都在他晕倒之前结束——一个暴脾气的中尉冲上来,用枪托砸晕了他。
他被扔进临时战俘营,说是战俘营真是抬举他们,这就是连一堵墙都没有的破棚子,苏联人处心积虑想要冻死他们,省得再浪费粮食。
当然,有一些被俘后的积极分子为了活命,向苏联看守讨要铲子之类的工具,想要在地上挖个洞睡觉,但满脸胡渣的苏联看守什么也不说,先揍一顿,揍完了一摊手,对不起,我们什么也没有。
几万人凑在一起相互取暖,他们精致的呢大衣和长皮靴变得虚有其表,根本比不上苏联人的破棉袄子。吃的方面就更简单了,每天八百克不知道掺了什么鬼东西的烂糊糊,偶尔还有掺着七成木屑的面包。
真不要脸,连面包都是假的。
卡尔——党卫军骷髅师突击团士官,在坑里头抱紧了海因茨。
迟早他会因为同性恋罪行被枪决,但现在,先让他攒点热气。
卡尔瞄一眼身边被打得稀巴烂的海因茨,不禁向上帝祈祷,可千万别让他死在这儿。
因为他是他唯一的朋友,虽然他不怎么说话。
海因茨担着中校军衔,同样也承担着苏联人的“特殊优待”。刚刚被俘时,国防军还没走到全线溃败的惨状。海因茨作为关键人物几乎每天每夜都待在临时问询室内,哪个看守心情不好,先揍他一顿过过瘾,当然,还有其他几个营长以及党卫军骷髅师副师长,不过这家伙没撑几天就用磨的锋利的石头割喉了,真是个窝囊废。哪像他?挨揍挨出了心得,居然能从拳头的轻重当中分辨今天的斯拉夫小杂种心情如何。
当然,如果你以为问询室里只有拳头这么单调的活动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这里什么都有,他已经浑浑噩噩地把苏联人的酷刑都尝过一遍。电击是家常便饭,水刑比较难熬,不让人睡觉真有点儿崩溃,但是偶尔有自以为妖艳的美女间谍来套话,他用莉莉玛莲的名义发誓,他的小兄弟不动如山,没有丁点反应——以至于他都开始担心他不离不弃的小兄弟,因为那个叫伊娃的女特务胸脯真是又挺又翘。xiumb.com
自从冬季的某一天,他被长得像毛熊一样的苏联守卫一口气扇了八十几个耳光之后,他的右耳也变得不太灵光,但这至少给了他借口,并且非常好用,“我听不见,我一个字都听不见。”
“对不起,看不懂俄文。”
接下来当然少不了一顿暴揍,打得人头晕眼花,就像午夜买醉一样。
这感觉挺不错的,如果没有卡尔那个白痴像个该死的同性恋一样抱着他取暖,他也许能快一步去见上帝。
赫尔曼死了,奥托死了,汉斯死了,出现一小会的小汉斯也死了,德军不断收缩,胜利遥遥无期,他为什么还活着?
这是终极议题,直到他和其他战俘一样,被当做牲口赶回莫斯科,并且在苏联人不断地咒骂当中走过红场——
该死的小鞋匠斯大林,正在向全世界展示他们的战果,同时羞辱伟大的日耳曼民族。
他们失败了,这毫无疑问。
他羞愧万分。
今后人们谈起莫斯科红场阅兵,肯定少不了要提及德意志第三帝国的士兵们在红场留下了一堆屎和尿,那东西多得得用高压水枪喷射才能洗干净。
不过这不能全怪他们,这都因为苏联人的烂糊糊,它让德国战俘的括约肌失去控制。
他们面黄肌瘦,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全然是一群等待屠宰的猪。
卡尔靠着海因茨站着,他希望能够跟他分在同一个战俘营,这样让他觉得安全,是的,没有什么比跟德意志的战斗英雄凑在一起更安全的了。
“你们这群肮脏的德国猪罗,快抬起你们的脑袋,看看你们失败的蠢样!”克罗洛夫大尉站在高台上破口大骂,卡尔有点庆幸自己听不懂俄语,这样能让他好受一点。
至于海因茨……
别忘了,他是个聋子。
克罗洛夫骂到额头出汗,接下来战俘又被赶进卫生所,脱光了衣服接受检查,不少人得了痢疾,这代表他们命不久矣。
海因茨和卡尔并没染上痢疾,只不过海因茨身上青青紫紫没有一块好肉,并且还有伤口正在流血。
他光着身体参加体检,接着再领回他的破棉背心,这马甲跟他一个样,简直惨不忍睹。
德军战俘分批次被安排在莫斯科郊外,接下来要去哪,谁也不知道,但死亡很快接近,一群不受《日内瓦公约》管束的野蛮人,杀起俘虏来比谁都痛快。
捷列金中尉的兄弟们都已经死在德国人抢下,他自己也被炸弹炸飞了左手,以及英俊的左半边脸庞。
捷列金的眼睛里既没有愤怒也没有仇恨,更多的是麻木和漠然,他喜欢杀人,德国鬼子应该被杀,逻辑就是这样简单。
“你叫什么?”他走到一个正在挖坑用来埋尸体的党卫军身边。
“我叫奥克托,长官。”
捷列金开枪打死了他,并且嗤之以鼻,“懦夫。”他如此宣判。
下一个轮到卡尔,“你是党卫军?”
“是……是的……”卡尔很紧张,不过他并不害怕,也许死亡能让他和哥哥们团聚。
“臭名昭著的党卫军,个个都该死。”捷列金端起枪,正准备扣动扳机,但他瞥见卡尔身后的海因茨——一个在战俘营里依然桀骜的男人,这让他兴趣盎然。
“你的军衔是什么?”
“中校。”
“中校?中校杀的人更多,更该死。”
“你在战场上不杀人吗?”海因茨瞥过捷列金的肩章说,“中尉。”
捷列金认为自己遭到羞辱,他气愤地恨不能一枪轰掉海因茨的脑袋。
正是这时候,突然有人从背后冲过来,把海因茨狠狠按在地上,不断地向他挥动拳头。
安德烈跟着跑过来,询问道:“亚历山大,你究竟怎么了?”
盛斯年并不回答他,他只是用尽全力地把拳头砸向海因茨。
捷列金站在一旁越看越觉得无聊,于是他收起枪,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盛斯年打够了,几乎是骑在海因茨身上,盯着他恶狠狠地警告,“法律会审判你!”
海因茨勾起嘴角笑了笑,一个字也没回答。
安德烈去拉盛斯年,“差不多了,咱们还得回学校。”
盛斯年站起来,海因茨也被卡尔扶着,他的棉马甲被掀出来,藏在马甲口袋里的照片露出了素素的小半张脸。
盛斯年惊怒交加,猎豹一般扑向海因茨,一把夺过照片攥在手里,“你和素素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讲的是俄文,海因茨只听懂了素素的发音,但这些都不重要,他已经猜到盛斯年在问什么,“他是我的爱人。”海因茨用英语回答,他知道,对方一定听得懂。
盛小姐的家人喜欢什么语种都学一点,由此可以在欧洲大陆横行无忌。
当然,他也不差。
“放屁!”你看,盛斯年果然听懂了,连回答都是标准的伦敦腔,“素素绝不会跟一个纳粹分子有任何瓜葛,你究竟是怎么得到这张照片的?还有我的怀表,还给我!”
“虽然这听起来有点难以置信,但这都是真的。我们相爱了,素素,盛永爱,伊莎贝拉,我的希望之光……”
“都是骗人的谎话,你这个该死的德国鬼子,我就该让捷列金枪毙你!”
“你仍然可以枪毙我,来自列宁格勒的斯年堂兄。”他轻轻一击,盛斯年当即被雷劈中,震惊之情难以言喻。
他迫切地想要杀死眼前的德国鬼子,这个肮脏又狡猾地国防军中校拐走了他天真可爱的妹妹,这没人能接受,绝对没有。
“我不会相信你,一个字都不信。”盛斯年弯下腰搜他,找出了那张被他从怀表上撕下来的照片,照片上的素素还是少女模样,那么美好那么纯真,怎么可能和眼前的德国战俘在一起?
“嘿,你得把照片还我。”海因茨强调,“这是私人物品,至少把属于我的那张还给我。”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盛斯年说着,正要走。
海因茨忽然说:“你碰过的这件棉袄,就是她亲手做给我。”
盛斯年回过头,脸上露出轻蔑的神色,“骗子,彻头彻尾的骗子,素素从小连一杯水都不用自己倒,她又几时会缝棉袄?”
呃……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亲亲小蜜糖,你让我在堂哥面前丢脸了,虽然我知道你当时是多么迫切地想在我面前表忠心,但是这让我困扰,我原本打算和堂兄搞好关系,也许能得到什么好处也说不定。
亲亲小蜜糖,想象着你的笑容,我已经原谅你。我多么想亲吻你,从头到脚,亲吻属于你的每一寸皮肤。
在拥挤的充满废弃的战俘营里,他睁着眼睛,假装在给素素写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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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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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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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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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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