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是呆了一下午,一会儿骗自己说不可能,只要对她继续好,她会回心转意;一会儿又攥紧拳头想揍人,撑着前额的手,只恍惚头上一顶绿帽子那么赫然清晰。
一个人就这样反复到晚上7点,我想:还是要找到那个“奸夫”好好教训一顿的,否则就这样任由他们胡来,岂不太便宜了那对狗男女?
便来到了柳絮的宿舍楼底下,打了她们寝室的电话。结果被柳絮的室友告知,她刚出去,就是前后脚的事情。我谢了她,挂掉电话就往校门口跑。结果,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一辆黑色的轿车,看上去既崭新又豪华低调的停在距离学校门口不到20米的地方。一个男人,五官立体、身材匀称的从驾驶座上下来。他看上去30有余,春风满面、笑容可掬,一派风度翩翩之姿。他走到副驾驶那边,殷勤客气的给站在那儿的女孩儿开车门,嘴里说着什么,还伸出一个手,挡在女孩儿的头上,以免她被车门磕到或撞到。
然后他关上车门,微笑着又跑回驾驶座,阳光照耀到他脸上,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既轻盈又洒脱。
这样一个男子,这样一副翩然生姿之相,跟我这整天背着千斤重债务的人比起来,确实是轻松快乐多了。不怪柳絮选他不选我,不怪。
可为什么心里还是会苦涩?为什么我的泪,会在脸上肆虐?
我忘了我是怎么回的宿舍,只依稀,一路上很多人都莫名其妙的看我。或许我的哭相实在是太难看,又或许,我本来就有些莫名其妙的气质吧。
总之那段时间里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失败。我觉得我多年努力建立起来的自尊心,到了这座城市以后,轰然坍塌了。我忽然就变得一无所有,所谓的鲜花、掌声,也统统不再属于我。
而这所有的原因,究其一切,我将它归根于现实!这座城市不论人,还是事,都透着一股浓浓的现实的味道。包括感情、包括爱,都跟钱,脱不了干系!
而我,在这样的思维逻辑下,恰恰,是最没资格的!
我陷入了深深的自苦中,有无尽的不公平的感觉油然而生,它慢慢的发酵、胀大、充满泡沫,最终,变成了幽怨,变成了恨!
是的。在跟李佳律师最后的一次会面中,我告诉了她我心底里的恨。我说:“从小到大,我受到的都是正面的教育。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什么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等等、等等,诸如此类。我对那一直深信不疑。但经历了一些事情我才发现,这个世界,其实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原来我们从一出生,就已经注定了很多事情。哪怕我再努力、再拼命,充其量到最后,我也只是上了一个层次而已。我并没有飞跃到怎样的程度,并没有——也不可能那样——是的。”
李佳律师看着我,她沉默了一会儿,眼睛忽然有点红。她说:“沈毅,在刚接手你这件案子的时候,我对你,是同情的。或许是因为当我看到你也是个穷学生的原因吧,那本能的唤起了我的一点圣母情结,这对我们这个职业的人来说,其实是不应当的。因为我们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根据事实说话,我们必须做到保持客观冷静。
但你知道吗?你今天跟我说的这一番话,让我不得不对你讲一些心里话。
坐在你面前的这个女人,她曾经有过跟你一样的想法。什么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她那时也不信。她对同学很好,可同学个个对她敬而远之。她学习成绩不错,可她的老师让她长年累月站在窗口写字。24岁之前,她做再多的努力,换来的只是人们的冷眼。只因为,她有个杀人犯的父亲。wWW.ΧìǔΜЬ.CǒΜ
女孩儿都有梦想,她有同学嫁入豪门的时候,她也想,人家长得还没自己好看呢,凭什么?她追着自己喜欢的男生四处跑的时候,她也想,为什么别人就是不愿意给她一个正眼?
后来她想明白了,人贵自重。说的通俗点,你可以只跟和你玩得来的人玩,什么豪门贵门,人家看不上你,你又为什么非要人看上呢?你所有的悲观、所有的不满,说到底,是因为你自己。你自卑!
沈毅,人有千万种活法,你看不起你自己,就要毁灭世界,那是做不到的。所以人只能改变自己。
我改变了,所以我用我的专业帮助了很多人,从那里头,获取了心灵的富足。豪门于我,再无意义。而你……你必须为你所做的负起责任。”
她站了起来,叹了口气,轻轻丢了句:“真的很可惜。”
我满眼通红的抬头望着她,第一次,看到她的情绪这样激动,她的泪水在我眼里显得真诚可贵,我说:“李律师,还是谢谢你。”
然后一颗泪从眼角落下来,无声的,掉到了衣襟上。
12月27日,圣诞过后的一个平凡日。市检二分院对我——沈某,被指控以投毒方式故意杀人一案,进行公开审理。庭上,我对所有指控供认不讳,我坦诚了自己的过错,最后一次回忆起,那段纠结人心的时光。
在看到柳絮被豪华轿车接走之后,我哭着回到了宿舍。在门口,我听到了周越泽和陶谦的对话。
陶谦:“越泽,那女的真的被人包了?”
周越泽:“嗯。”
陶谦:“那你说,他知不知道?”
周越泽:“管他知不知道呢,别人的私事,我现在是一点都不想掺和。”
陶谦:“好歹住一个屋,要不,还是适当的提醒一下吧?”
周越泽:“你想说你说,反正我不想管。对于拎不清的人,你帮他再多也没用,知道吗?到头来说不定还觉得你碍事呢,万一人家不嫌头上的草绿呢?”
陶谦:“哈哈哈……”
我的心掉到谷底,胸前有东西在微微的晃荡,我拿出来,是上次二流子们送我的,低纯度□□。
是的,这世界上没有人可以信,没有!
我靠在走廊的墙上,我想起自己给周越泽写作业,写论文,我想起他请我们吃饭、喝酒、玩儿,很多很多的画面像过火车一样,快速的闪过,最终,定格于我们打架那次。
他说:“你知道吗?我把你当兄弟!可你呢?女人随便发两声嗲就把我给卖了!”
一遍又一遍的,“我把你当兄弟”!居高临下的,“把我给卖了!”“卖了”!
你凭什么?凭什么教训我呢?凭什么笑我呢?你们这种有钱人,做什么都容易;我们穷人,做什么都难。你们还笑我,抢我的女人;你们笑我,笑我……
我抬手擦了擦眼睛。我神色如常的走进宿舍。我说:“学校附近的麻辣烫店旁边,新开了一家饭馆。明天你们要不要试试?”
周越泽和陶谦纷纷叫好。
我躺到床上,笑了……
5月12日下午1点,我、郭嘉、陶谦,去上课。周越泽一个人在宿舍打游戏,午饭是12点半吃的。他很快就感觉到了不舒服,给自家的司机打了电话。之后被送医院,于次日凌晨2点,过世。
我一审被判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李佳律师告诉我,周越泽去后,最悲痛的除了他的父母,还有一个人——陶谦。她说,陶谦爱了周越泽4年,这份隐忍的爱,他直到周越泽西去,才敢说出来。他在周越泽墓前发誓,会替周越泽,好好照顾他父母。
我点了点头,心说:这样很好。
如果说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是沈秀,那么最无辜的,一定是周越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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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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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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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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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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