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她就默默无言地将洛紫牵到了祭坛中心,也就是被四大神兽的头骨所簇拥着的一张骨桌前。
她让洛紫在白骨桌上躺下来,以献祭的姿势将洛紫四肢摆好。而后指尖一划,洛紫手腕脚腕被划开口子,鲜血从四道伤口里汩汩流出,带着一股略显甜腻的血味儿,从白皙的皮肤上蜿蜒而下,流入桌上那些比攀在大能们身上还要繁复许多的阵纹里。
嗅到这明显不同于池中血水的味道,京玉白眼神一变,旋即竟是靠近了洛紫受伤的手腕,低头贪婪地深嗅着。
她深深呼吸着,神色迷醉,隐隐有些癫狂了,仿佛这味道是全世界最好闻的。
也是,被京玉白和帝鸿拿各种珍贵罕见的灵物仙草耐心将养了整整八十年的人,体内的血如何不好闻?
那种血味儿,就好像是在地下埋了千万年的琼浆佳酿,一朝从地底取出,那种悠长久远的绵香,深厚浓郁,足以让任何人都醉在其中,然后浅尝一口,即便就此醉死,那也是极尽风流的。
此刻京玉白就闻着这似是漾着酒香的血味儿,双眸微瞌,纤长眼睫轻轻颤动着,如同要醉死在这味道里的蝴蝶。
这样的京玉白是洛紫不曾见过的,是只在帝鸿面前才展现出来的藏于温婉清丽表面之下的病态。
痴迷,沉醉,偏执,癫狂。
洛紫斜眼看着这个病美人,目光沉静如千年古井,波澜不惊。
红的血白的骨,一眼看去,白骨桌上朱颜绿鬓,粉妆银剑,却是极好看的。Χiυmъ.cοΜ
被鲜血灌溉的阵纹一道道变得鲜活了起来,仿若有着生命一样,慢慢地在平滑的白骨桌面上蠕动着。它们不停变换着形态,一会儿是大片大片的祥云,一会儿是一整幅瑰丽风景,一会儿是正在向什么朝拜的众生,诡异到了极点。
在白骨上蠕动片刻,被染成红色的阵纹沿着少女流血的伤口攀爬过去,刺青一样,鲜艳地盛开在她的腕处,无端端华奢靡丽。
被这般纹上刺青的少女垂眼瞥见了,目光还是没有什么波动,似乎并不能感受到那刺青刺上皮肤的疼痛一般。
世人常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她没有父母,所以她并不懂得这句话,也不懂在无视她态度的情况下,这与她融为一体的刺青对她是怎样的嘲讽和折辱。
即便被控制、被圈养了八十个春秋,可名声仍旧响彻三界的毓紫上仙,她的身体被刺下这宛如盛开在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的印痕,这印痕是那两个人在她死前送她的最后的礼物,是她这辈子到死也涂抹不掉的被所有权。
活着是他两人的所有物,死了也要为他两人做贡献。
阵纹刺进身体的那一瞬间,洛紫想笑。
她眼睛稍稍弯了弯,终究是没有任何笑意。
她只抬眼看着悬在自己上方的“不遇”,看随着自己身体上的变化,剑身猛颤,颜色也从银白变作了赤红的“不遇”,眼底隐约波动了一下,便了无痕迹。
随着鲜血的不断流失,洛紫原本透着红润的脸颊,慢慢变得苍白了。她的眼睛也从最初的明亮清澈,变得慢慢褪去了色彩,仿若被蒙上灰尘的宝珠一样,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
京玉白看着,十分的心疼。
心脏像是被谁的手掌给狠狠攥住了一样,剧烈的疼,细细密密的,几乎要侵入到四肢百骸。京玉白皱着细眉,绵长地呼吸着,试图能够缓解那种不知缘由的痛感,然而这样的处理方式却根本无济于事,她只能努力让自己的脸看起来不要那么狰狞,生怕会吓到洛紫一样。
“是不是觉得困了?”她控制着呼吸,慢慢对洛紫说道,“困就睡吧,我会看着你睡的。”
她的话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洛紫一下就觉得非常困顿,眼皮动了动,下一瞬便要睡过去。
可洛紫还是没有依言睡过去。
“你不是说,会对我好吗?”
她突地开口,声音有些哑:“你和帝鸿不是说,你们两个这辈子都会对我好吗?”
这话一说,整个祭坛立时变得安静了。
洛紫盯着京玉白,就见她神色陡变,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是自己根本看不懂的。
看不懂便看不懂,洛紫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京玉白,等待她的回答。
“是会对你好。”
短短一息的沉默过后,京玉白终于有所反应。
她伸出手来,极其爱怜地抚摸上洛紫的脸,看着她的目光中有不舍有沉痛,仿佛眼睁睁看她赴死,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可你必须要死,我也没有办法。”继而一叹,“毓紫,我和帝鸿是为你好,你不要怪我们。”
洛紫笑了一笑:“为我好?”
京玉白眼神缱绻:“为你好。”
“为我好便要我去死。”洛紫笑道,“真是谢谢你们啊。”说完,笑容一敛,又变得面无表情,“松手,我好去死。”
京玉白动作一滞,而后果然松开手。
于是洛紫闭上眼,再不看她。
看少女宛如是沉睡般的苍白面孔,京玉白无声地叹了口气,悄悄退离了开去。
便在她刚退至帝鸿身边,后脚堪堪才离开祭坛边缘的时候,整个祭坛立时“嗡”的一声,在已然完全变成赤红之色的“不遇”的引领之下,兀自震动起来,以一种将将是要活过来的样子,在满池沸腾血水的围拢下,猛地拔高。
拔高,拔高,再拔高。
若非这座山峰只是被掏空了底部,山巅并未被破开,这座由无数白骨所筑成的祭坛,怕是要被“不遇”给顶破了天去。
“吼!”
有神兽咆哮声蓦地响起,震耳欲聋。
被镇压沉寂了八十载的大妖威压随着这咆哮陡的释放而出,被斩杀剥骨的仇恨合着灵魂覆灭所承受的屈辱在空气中发酵,让人呼吸都是困难无比。
一时间,连帝鸿都要直不起身来,只能狼狈地仰头望着上方那把透着妖异之气的长剑,眼睛里燃烧着的火焰炽热而滚烫,是毕生所想终将达成的希冀和快意。
准备了八十年,八十年啊……
八十年之于仙人不过是过眼云烟,可他还是觉得,这八十年他过得极其艰辛,每每疲累得想要放弃之时,都是那把“不遇”在提醒着他,他做了这么久的准备,他绝不能这样轻而易举地放弃,否则他这辈子都将在无尽的后悔之中度过。
如今大梦将成,他却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白日梦一样,莫大的快感侵袭了他的脑海,他思绪难得有些浑浑沌沌。
他什么都想不出,什么都想不了,只能傻掉一样瞧着上方变动,眸中火焰几乎能燃尽所有。
空气中威压过重,他旁边的京玉白早承受不住,跪伏在地上。
她心脏还是在疼着,额头也布满冷汗,浑身上下都使不出半点力气。
她像只引颈就戮的天鹅一样,拼着颈项被折断的危险,也要努力地仰头,却并非去看那白骨祭坛,而是看在祭坛最中央的那个人。
可她什么也看不到。
不知什么时候溢出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沉沉喘息着,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此时白骨祭坛已经不再拔高,维持在了一个快要碰到上方石壁的高度。因祭坛整个的脱离了血池的缘故,白骨基座早已变了形,一块接一块地自发搭建起来,组成三条又细又长的森白鼎足,跨越了数百丈的空间,将那被四大神兽拱起的骨桌高高架起,与石壁上那繁复到了极点的阵纹正正相对。
石壁上的那道阵纹十分的庞大,一道道纹路勾勒得既细致又严谨,蕴含着让人无法揣度的奥秘,恰好能与整张骨桌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距离太远,饶是帝鸿也看不见桌上的洛紫现在如何了,只能死死盯着那开始慢慢亮起的阵纹,胸腔里的心脏“扑通扑通”地飞快跳着,几乎马上就能跳出嗓子眼儿。
感受到他的紧张,京玉白也是狠狠咬住唇。
下唇被咬破,新鲜的铁锈味融进嘴里,她像是预知到了什么,眼睛突然睁大了。
便在京玉白睁大眼的这一瞬间——
“锵!”
嘹亮剑吟突地响彻而起,似是九天之上龙凤齐鸣,又似是汪洋之内鲲鹏苏醒。
那早被染成赤红之色,仿若能滴落鲜血一般的长剑,此时已然被它的主人握住。它不复刚刚那被阵法控制住的故作乖巧,以一种凤凰涅槃般的绝厉姿态,爆发出耀眼的绛紫的剑光,在其主人的牵引之下,朝着上方那道已经完全亮起,正在缓慢旋转着的巨大阵纹,狠狠一刺!
“咔嚓!”
破碎之声陡然响起,那正旋转着想要与白骨桌上被作为是引子的祭品交相呼应的阵纹,在这碎裂的一声后,悄无声息地停止了转动。
而后那光芒也立即消散了去,变作阵法开启之前的一个死物,再不动分毫。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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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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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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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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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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