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红色的地毯从舞台一直铺到了门前,舞台中心绘满了重彩工笔的缠枝莲,点缀着碧绿色孔雀毛的轻纱帷幕缓缓拉开,喝彩声与琵琶声并起,一场带着异域风情的乐舞终于登台。
胡人女子不同于汉家女子的纤弱,她们身材丰满,风情如火,虽是面遮轻纱神秘无比,那极少布料下的一对玉峰却是呼之欲出。仅仅是一个举手投足,已经教台下的观众屏气凝神,如同见到了沙漠洞窟中壁画里幻化的飞天。
琵琶声戛然而止,那一群身着赤红碧绿的胡女突然垂首定格,连观众也有点不解其意。突然间,几百根红烛同时亮起,就在观众们好奇的环顾四周时,舞台之中已出现了一个白衣女子。
她显然不同于其他舞女的绚丽夺目,单单着一袭白色舞衣。琵琶声起,鼓点也如雨滴般极速坠落。转眼之间,台上玉人翩然起舞,绘着暗红色莲花的雪白胸脯,挂满璎珞的一把纤腰,雪白纱衣下引人无限遐想的一双纤细脚踝。急转起伏,舞袖回旋,她所作的正是千年之前沿着西域丝路而来的胡旋舞。
观众哑然无语,却是目不转睛。
此刻鼓点骤然停止,那胡女也随之站定,经历了如此高速的旋转,她的身体却纹丝不动。观众掌声涌起。那胡女也毫不怯场,坦然大笑,干脆一抬手取下了脸上的面纱,面纱之下是一张极尽妩媚的面孔,她仿佛是位混血的美人,虽然有着西域特色的高鼻深目,面庞却又带着汉家女子的柔和圆润。她画着盛妆,双唇如同一只鲜红的菱角,双唇间露出一排如贝壳般雪白光滑的整齐牙齿,犹如天人。
最动人心魄的是,她明明美的无比风尘,那笑容中竟然带着无限天真,仿若真的是不谙世事的西天仙女。
“她叫什么名字?”
台下如海万人中,一个男人伸手指指舞台。
那男人身边的白衣少年毕恭毕敬的弓下身来,轻轻耳语。
“贺兰仙?”那男人笑勾起嘴角,“这真是个好名字。”
他的声音低沉稳重,亮如白昼的得月楼里,他的面孔温文儒雅,眉间生着一颗朱砂色的观音痣,那分明是太子傅景麟。
清晨的王府庭院。
一只出生不久的灰色小麻雀在树上的鸟巢里探出脑袋,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世界。
巢中并没有大鸟。
裴蓁站在树下,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那只小鸟。
小鸟扑腾翅膀,尝试着想要飞起来,却是力不从心,“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它似乎摔伤了,连站都站不起来。
裴蓁惊讶,走上前去,用手帕将小鸟包起来,又回到了傅季珩的房间。
“你去做什么了?”傅季珩好像刚刚醒来,依旧窝在被子里,眯着眼睛看看裴蓁,“你的伤好的还挺快的,这也没几天,你又可以活蹦乱跳了。”
“活蹦乱跳……”裴蓁鄙夷的重复了一遍,“你在说菜场里的鱼吗?”
“你拿的什么?”傅季珩好像没听到裴蓁的嘲讽。
“小鸟儿,刚才从树上掉下来了。”裴蓁语气温柔,却没有扭头看傅季珩,他将麻雀放在桌上,伸手打开自己的药箱,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瓷瓶,将里面的药粉均匀的洒在麻雀受伤的地方。
裴蓁看麻雀伤口的眼神很专注,似乎此刻他真的是一个大夫。说也神奇,那麻雀敷了药之后没过多久,就已经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
“你真厉害啊!”傅季珩也十分惊讶,衣冠不整的从被子里跑出来,想伸手戳戳那只小麻雀胖胖的身体。
“别碰它,它还小呢。”裴蓁一把抓住傅季珩的手,“你个子高,等再过一会儿,你把它放回鸟窝里。”
傅季珩看到裴蓁抓他的手,立刻将另一只也叠了上去,温柔的看着裴蓁的脸。裴蓁看完麻雀,扭头就看到傅季珩傻不拉几的灼灼目光。
裴蓁也想到,这几日自己虽然与傅季珩同居一室,却因为自己受伤而什么都没发生,每天都只是单纯的躺在一起而已。此时正是清晨,裴蓁也懂得傅季珩的意思,他用另一只手将麻雀拿茶杯围起来,又伸手从药箱里取出那个装着润滑药膏的小盒子。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傅季珩一脸无奈的看看裴蓁,“你的脑子怎么净想这些事情!”
“是吗?”裴蓁问道。
“是啊,我说过了,我不会欺负你的!”傅季珩认真道,“有我在,肯定不会让你受伤的!你呀,别一脑袋污言秽语。”
“怎么成了我污言……”裴蓁话说到一半,却也突然明白了,没有了药物的刺激,傅季珩一个心正常智不正常的男青年怎么会总是想着上男人。想到这里,他的脸也有点隐隐发烫。
“脸红了吧!”傅季珩倒是觉得很高兴。他放开裴蓁的手,轻轻捧起了桌上的麻雀,“我们去吧小鸟送回家吧。”
“季珩?”
就在这时,傅季瑛突然推门进来,傅季珩迅速将裴蓁掩在身后。
“是我,你别紧张。”傅季瑛笑着关上房门,“父亲叫你去书房。”
“难……难道……”傅季珩结结巴巴,“爹知道了我把小蓁藏在这儿?!”
“他不知道。”傅季瑛笑着在弟弟头上拍了几下,“你放心去吧,他不过是想见见你,比起这个,你更应该担心父亲问你读书的事情。”
“好吧。”傅季珩点点头,一只脚踏出了房门又回头嘱咐,“哥,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别教别人进来。”
“好。”傅季瑛笑着目送傅季珩远去,扭头看着裴蓁道,“我已经将云麒送去了,我跟他说是你的安排,他便也没有再说什么,也将药交给了我。”
“多谢小王爷。”裴蓁站起身来毕恭毕敬的跪在地上。
“起来吧,你的礼数倒是很周全。”
“小王爷,我……”裴蓁缓缓起身,嗫嚅道,“我还有个请求……”
“哦?”
傅季瑛坐了下来,扭头看看那只麻雀,此刻它已经完全站了起来,翅膀上的伤口也凝固了。
“我的伤也好了……我想……”裴蓁鼓起勇气,“我想再见见云麒……”
“裴蓁。”傅季瑛的语气像是在劝说他一般,“我对云侍郎说,这是我父亲战死部将的儿子,无亲无故,你说如果此刻你突然出现,是不是也对云麒不太好。”
“也对……”裴蓁无奈的点点头。
“其实你何必这么心急呢?”傅季瑛笑道,“就算正常层层的考试也不过几年而已,你连这几年都等不了吗?”
“我害怕我等不了。”裴蓁苦笑着指指自己的胸口,“小王爷,你的太医可以看出来词牌名,怎么没有诊出我有心疾?”
“心疾?”傅季瑛也有些奇怪,“他的确没有说与我。”
“也许是诊不出来吧,我也有近十年没有发作过了,只是这病如同悬在心口的刺,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一百年后,我也不好说。”
“这几日的确不行,等过几天,再想想办法。”傅季瑛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小王爷的确是通情达理的人。”裴蓁感激的笑笑。
“你这个毛病我没发现,倒是看到你身上有疤痕。”傅季瑛问道,“你的手臂上好像是烧伤,当时伤的很重吧。”
“小时候贪玩。”裴蓁不好意思的回答,“把烧好的滚水浇在自己身上,一连起了好几个水泡。”
“留下这么深的伤疤,是开水能烫出来的吗?”傅季瑛又问。
“小蓁!哥!”
傅季瑛还没来得及听到裴蓁的回答,傅季珩就已经闯了进来,他一屁股坐在了二人中间,满脸悲伤道,“我好惨啊……”
“怎么了?”傅季瑛问道。
“你看……”傅季珩无奈的摊开手,两只手掌都变得红肿不已。
“你一定没好好背书,又挨了板子。这孩子,真是记吃不记打。”傅季瑛站起来,装模作样的在傅季珩脑门上敲了一下,伸手捧起那只麻雀。
“好了,你们玩吧,我去把麻雀放回去!”
傅季瑛从树上慢慢爬下来,他向来温和如玉,以一副贵公子的形象示人,如今却在爬树放小鸟,甚至也觉得那只小鸟圆滚滚的十分可爱,这样的事莫说别人,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
“呦,世子殿下这是童心未泯,上树掏鸟吗?”
不远处,一个几分油滑几分世故的声音传来。傅季瑛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三步并作两步向那人走去,“顾太医从来不肯放过我,只要我稍稍做点丢人的事,你总是能第一时间发现。”
“要不怎么说是神医,我料事也如神。”那顾太医毫不客气的伸手搭上傅季瑛的肩膀,在他脸前扬了扬自己手中的纸包,问道,“上好的白毫银针,皇后宫里赏下来的,尝一尝?”xǐυmь.℃òm
顾太医虽是太医,却是个高大魁梧的武夫身材,甚至脸上还蓄着一圈络腮胡,他咧嘴一笑之时,倒真如绿林好汉一般。
“青岩,你之前给那个裴公子诊过脉,你可看出他的心脏有什么病吗?”待到二人都走出傅季珩居住的小院,傅季瑛沉声问道,“他说他患有心疾,只是许久没有发作了,你却没有说与我。”
“我看不出来,也许真的是因为许久没有发作,也许真的是因为他在诓你,”顾青岩不假思索的回答,“此事不论,有一件事他却铁定是在诓你。”
“什么?”傅季瑛连忙追问。
“词牌名。”顾青岩正色道,“我问过师父,‘词牌名’非但药效奇特,而且起名风雅,此药共有五味,第一味名为‘烛影摇红’,可藏迷情之药;第二味名为‘琵琶仙’,可藏蒙汗药;第三味叫做‘齐天乐’,可藏苦口良药;这第四味是‘杏花天影’,可藏少量慢性□□。这前四味‘词牌名’都如同我之前所说,藏药其中,可以隐去所有嗅觉和味觉上痕迹。”
“这有什么问题?”傅季瑛问道,“我说与他,他也都认了。”
“如果他不是在诓你,那必然是他真的不知道。”顾青岩皱皱眉头,“这‘词牌名’却还有第五味,这一味叫做‘点绛唇’……”
顾青岩停顿片刻,继续道:
“这一味药之中,不论藏着□□、鹤顶红还是牵机药,都可以隐去所有痕迹,就算连银针都测不出来,而且药效丝毫不受影响,虽是神鬼莫测,亦可见血封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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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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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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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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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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