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京城本就是我的地盘,确切的说,是我那几位堂兄的地盘,这几条街上都是他们的人。我这几位堂兄都是些游手好闲惯了的纨绔子弟,他们横行霸道的名声是在京城出了名的,不过他们头上有我爹爹和叔父罩着,实在不行端出太后娘娘来,谁还敢说半个不字于是他们更是肆无忌惮、无所不为了。不过,从小他们就对我很好。大哥,人称魏大爷,好鱼虫,江南塞北的珍奇都被他弄到了手,上次给我捎蛐蛐到东宫的就是他;二哥,人称魏二爷,好女色,纳了十几房小妾,整日还流连于烟花巷弄,不过小时候他还偷偷领我去风月之所看过热闹;三哥,人称魏三爷,好……男色,时常出入蜂巢1,暗地里不知养了多少男娼,不过他倒并没有带我去过哪儿,只是听我娘亲说,我那几个寡居的姨母那公主府里的面首就是他帮着进献的。
我打小便时不时跟在他们身后。渐渐地,街上的泼皮混混也都眼熟我了,见了我还得恭恭敬敬地称上一声魏四爷,虽然我没有什么人尽皆知的癖好,也不像他们三一样声名远扬,可这京城里的确没谁敢动我半个指头。
这两天放晴了,冰雪消融,只有屋檐上还有些残雪。许久没要出过东宫,我对这京城里的一物一景,都既熟悉又新鲜。屋宇零次栉比,茶坊、酒肆、绸缎、香料铺子一路排开。许是天气好,今日的街市上格外热闹。沿路叫卖的小贩、街口唾沫横飞的说书先生、地摊前掐着手指头的算命先生,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好一番盛世景象。
我先是逛了几家玉石店,挑了一块嵌着知了的琥珀和一块雕琢精致的玛瑙,这些都是刘崇清以前喜欢的小玩意,下次入宫的时候给他带过去,不知他是不能因此能开心些。
许久不出来逛了,更何况这回我是收敛了些的,没有将堂兄们都叫出来,一时还真不知去哪。忽然看着前面人头攒动,倒是有热闹看了。m.xiumb.com
只是我里三重外三重的,我完全挤不进。我本欲再上前几步,谁知却被旁边那挽着菜篮子的大婶横了一眼,然后推了我一把“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往人身上蹭呢?臭不要脸!”
我被他打得倒吸了一口气,不过现在穿着男装,想想也是理亏,白挨这一句骂算了。听着人群里有人在议论,我大概知道是桩什么事了。方才这街上的泼皮敲诈欺负过路的行人,好像还不是北汉人,不然他们气焰也不可能这么盛。可没想着遇着的也是个厉害的角色,三两下就将他们打趴下了。这些泼皮无赖们哪咽得下这口气,将那两人团团围住,又去搬救兵了。现在这两相僵持着,说不准下一刻就打起来。
我现在是偷偷摸摸出来的,并不想惹事,我踮着脚却什么也看不到,正想着离开。可就在准备离开的那一瞬,我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他说什么我虽然没有听清,可那声音我一听便能分辨,不是别人,就是霍时徽。他怎么会在这?我有些怀疑我是不是听错了,我又仔细听了会儿,的确是他。
我觉着让霍时徽知道我私下跑出来玩不是件好事,本打算装作没看见偷偷离开的。可我想着这京城毕竟是我的地盘,再者说霍时徽定是不想将是闹大才有所忍让,否则凭他的功夫,收拾这些个乌合之众,岂在话下?不如让我出面帮他解这个围,来个英雄救……英雄,说不准是上天的美意。
于是我连忙硬着头皮,将人群拨开,围观的人看我这架势以为我也是当局者,纷纷给我让了条道出来。霍时徽是带了个随从,不过那人我认识,就是在围场连中十心的那位,想必功夫也了得。他们跟前站了一排不怕死的无赖,斜着眼睛瞧人,凶得很。我让若不是霍时徽不想在北汉的京城里生出什么事端来,眼前这几个人怕早就身首异处了吧。
霍时徽许是一眼就认出我来了,他似乎完全没有料到,能在这京城的街市上遇见我,还穿着男装,而且看样子还是准备出来给他出头的。霍时徽十分讶异地盯着我看,我想或许当年三十万大军压境,他都难得有这番神色,如今能让这样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如此惊诧,我这人生也是无憾了。
我没有管霍时徽,走上前去,朝着为首的人挥了挥手,学着我堂兄们平日不可一世的口气,“都散了吧,他们是我的人!”
本想着我这面子他们定会买的,可没料到,那人眼一瞪,气势汹汹地朝我怒道“你算哪根葱?敢这样跟老子说话!不要命了吧你!”说着,他狠狠推了我一把,好在霍时徽及时上前将我扶住。我始料未及,大惊失色。难道这京城的几条街都不归我那几个堂兄管了,那这回岂不是丢脸丢大发了?
我正愁眉苦脸地盘算着,这群无赖喊来的救兵也赶来了,三十几号人,浩浩荡荡的,威风得很,街上的百姓纷纷避之不及。我正想着该如何溜之大吉。
“大哥,你可算来了,就是他们这三人,竟敢在咱们的地盘上闹事,今天不给他们些颜色瞧瞧……”
“闭嘴!”那人话还未说完,新来的领头直接扇了他一巴掌,然后把腰一塌,弓着背小心翼翼地走到我跟前,诚惶诚恐地挤出一个笑容来,谄媚地笑道:“呦!这不是四爷吗?什么风把您老人家给吹来了?”只见一旁的那些人一听见“四爷”二字,就像是见了鬼一样,两腿打着颤,面色惨白。
我倒是想起来了,这人我是见过的,是我二堂兄手底下的,只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指着先前的那些人问道:“他们和你是一伙的?”
“这不,他们刚来没多久,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四爷大人有大量。”他回过头去,喝道:“还不给四爷和这两位爷赔不是!你们这狗眼也不好好瞧瞧,四爷可是你们惹得起的?”
也是,我在东宫拘了那么久,好些天都不曾出来了,这在大街上行凶作恶是碗青春饭,人也是换得极勤快的,认不出我也正常。
话音未落,方才那些个人吓得赶紧跪下求饶,自己打着自己巴掌,“小的瞎了狗眼,有眼无珠,四爷饶命……”
我不是个爱折腾的,得饶人处且饶人,我抬了抬手,“都起来吧,下回长点记性。”
“您确定不要再打他们一顿舒舒气?随便打,想怎么打就怎么打,绝对不还手!”那领头的还怕我不解气,死乞白赖地求了我许久,“四爷若是再出来玩,小的一定让兄弟们给您开道。”
“罢了罢了。”这殷勤起来还没完没了了。我好不容易才将他们打发走,才记起霍时徽一直就站在我身后,我有些心虚地回过头,他正噙着笑看着我,那笑意可真是五味杂陈、难言其妙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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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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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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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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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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