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睁了睁模糊的睡眼,一看是我,并没有向从前一样钻进我怀里,只是静静地望着我,眼眸中是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思虑。我将他的头按进我怀中,紧搂着他宽慰道:“崇清,今后都没事了,你不要怕。”
夕阳从门外透进来,我们相重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上,温暖着带着一丝凄冷。我不敢问刘崇清他现在究竟知道不知道庄妃已经离世的消息。他的母妃虽然跋扈骄横,但毕竟事事都为他筹划,而如今他的依靠却突然崩塌了。
“少在这猫哭耗子装慈悲!”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呵斥,“崇清,过来!”
我转过身,那人正是清河公主。刘崇清抬起头来,望了一会清河公主,又看了看我,他的眼神从未如此呆滞过。清河公主见他没有反应,径直走过来,一把抓住刘崇清的袖子,硬是将他扯了出去,斥骂道:“记住,是他们害死了母妃!”wWW.ΧìǔΜЬ.CǒΜ
刘崇清回过头来看我,我拼命地朝他摇头,“不是的,崇清。”
他没有说话,回眸凝视了我片刻后,便被清河公主牵着离开了。他们的背影在夕阳下越拉越长,我有一种预感,那个始终缠着我,让我帮他待小玩意,天天笑个不停的刘崇清再也回不来了。或许这份欢笑本就不该属于他,过往的十三年都是老天额外的恩赐。生于帝王家,哪有那么多欢乐可言?
我抬头望去,天边的火烧云浓烈凄艳。
忽然,耳边传来马嘶声,随之而来的是宫婢惊慌的呼喊声,“啊,快将它停下,从哪闯来的畜生?!”
我回头望去,只见不远处奔入一匹棕色烈马,像是发了疯一般,朝这别苑闯来。这院落挨着围场,想必是从那跑脱的吧,从这马的身形来看,倒是一匹良驹。
这院落位置偏僻,从前都是搁置不用的,因此也没有多少禁军把守,而现在恰好又是守卫轮换的空隙。
烈马扬蹄长嘶,扬起一地的黄尘,然后又在这个院落里疾驰起来,宫娥们吓坏了,尖叫着赶忙躲闪,一不留神却两两撞倒了,狼狈至极。我立在原处不动声色,却暗暗牟足了劲,待烈马从我身边经过时,我抓准时机,踩住马镫,一跃而上,然后紧紧一拉缰绳,将着马儿停住。
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几个瘫坐在地上的宫娥连忙从地上坐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喘着粗气地望着我道谢:“倒是多亏了良娣娘娘。”
可这话音未落,这孽畜又像着了魔一样,开始狂奔起来。我死死地握住马鞍,才没从马背上跌落。这马应是西域北疆那边的品种,极高又极壮,若是从它背上掉下去,再被它后蹄狠狠踏上几脚,我小命难保。
马儿一路疾驰,带着我跑出猎宫,径直朝围场奔出。直到这时,禁军们才反应过来。可为时已晚,这马儿奔起来,如绝铉之箭,远远将身后追赶的禁军甩在后面。
夕阳一点点地褪去,夜色袭来。围场林深草密,我伏在马背上,死死地按住马鞍,偏着头隐约可见树梢之上闪烁着的星光。我越来越不安,这马会带着我去哪?
“吁”地一声,这烈马突然前蹄高扬,我差点从它背上摔下去。待我缓过神来,四周都是参天古木,许是到了围场深处。朦胧月色从重重树叶的缝隙里投进来,像是沉浸在涟漪荡漾的湖水中。
忽然,前边有人影闪过。我警惕地喊了声,“谁?”莫非又是上回的杀手?难道庄妃和苏绍并不是幕后指使?
“是我。”那人好像并未想躲藏,从一棵槐树后款步走上前来。紫貂披领,袖端薰貂,绣文九蟒。我正睛一看,是霍时徽。
马儿一见他,低声呜咽了几声,瞬时温顺了。我好像明白了,难道这马通人性,是奉霍时徽之命特意将我带来的?我掩住讶异,定了定神,“将军将我带至此处可为何事?”
其实我也不确定,不过是凭着五分把握大胆猜测而已。
霍时徽听罢朗声笑了起来,想必我猜对了。我不禁在心里暗暗佩服霍时徽,要怎样的胆识与谋略,才刚好掐准时机,而且算准了我会上马,算漏一步都不行。
只见他敛了敛神容,正色道:“霍某今日邀娘娘前来,诚乃有事相求。”
“邀?”我挑了挑眉,打趣似得琢磨这个字。
他笑了笑,连忙赔礼作揖道:“在下冒昧了。”猎宫里耳目众多,我和他的身份又特殊,容易引人注意,他出此下策也是迫不得已。
我从马上下来,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霍将军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雪阳倒是十分好奇,将军但说无妨。”
“宫闱禁廷诡谲难测……”他沉吟了片刻,应是在斟酌之后的用词。
我对他所言有些惊讶,他为何会谈及后廷?莫非所指为庄妃一事?
我忍不住让前一步,追问:“将军所言是指庄妃一事?”有些事情刘崇明不跟我说,霍时徽是个聪明人,何况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或许看得更为明朗。
霍时徽眼眸微动,却未再言。
我见他不愿提及,耸了耸肩,“也罢,我也不为难你了。你这次将我引来可是有什么与我说的?”
他恳切道:“在下是想请娘娘保全淳懿。”
我先是一愣,缓过神后轻笑着应允道:“将军放心!”我知道娘亲也好,姑母也罢,她们都久居宫闱,宫里的手段早已见惯不惯,若是她们为了我、为了魏家,做出什么错事来也未可知。除此之外,也保不齐还有多少人躲在暗处。
我抬眼打量霍时徽,虽然他不动声色,可既然他这样特意叮嘱,定是瞧出些端倪来。
天色越来越暗,禁军那边应该也有行动了,我与他并未多留,他牵着马带我往回走,我边走边出神,又想起刘崇清来。侧过头瞥了一眼霍时徽,随口问道:“你们南楚宫廷也像北汉一样么?”
我这句话说得有些含糊,又有些突然,他许是不太明白,有些疑惑地问,“嗯?”
我心里空落落的,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说着,“可他还这么小,就没了娘亲。”
霍时徽好像明白我在说什么,淡淡道:“我母妃过世的时候,我还没满六岁。”
我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知该说什么宽慰的话。只见霍时徽不经意地望着前方漆黑的深林,漫不经心地牵着马,两瓣薄唇缓缓开阖。他得语气平和,仿佛在给我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我自幼诵读兵法,十二岁的时候,便开始领兵打仗,只是……”他话说一半忽然苦笑起来。
我见他不愿多说,便也没再问下去。可我知道,不论北汉还是南楚,宫廷里的人都是精得不能再精的势利眼,一个很早就没了娘亲的孩子,日子肯定不好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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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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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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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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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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