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在猎宫前的大殿上举行朝拜大典。猎宫前的千级云龙石阶之上,铺满了红色锦绸。宫殿上挂着色彩斑斓的花灯绸缎。王公贵族、朝臣命妇都跪在御道两侧,三拜九叩、高呼万岁。皇上坐于大殿金椅之上,接受万民朝拜。
从长安城到猎宫,沿途张设灯彩,每数十步间一戏台。南腔北调,备四方之乐,游人如入蓬莱仙岛。京城内外,亭台楼阁、彩坊画廊、百戏杂技、演戏奏乐,比比皆是。千秋节期间,民间禁着素服,只允穿红紫银绿等色彩斑斓的衣裳。此外,民间禁止屠宰,上到朝廷下至各地政府前后数日不理关于刑事案件的政务,这也是太子遇刺一案一再拖延的缘故。
盛世佳节,普天同庆。千秋万岁,人比天长。
入夜之时,皇上在花萼楼宴请群臣。
皇祖母许是顾及刘崇明的身子,前些日还特意让福枝送些药来,还嘱咐说,太子千秋宴可以不用去了。
刘崇明若是不去,我也自是不用去的。只是黄昏的时候,我随荣娘去择定寿礼,路过中庭之时,无意间听见殿外几个宫婢正在私下议论,好像与刘崇明的伤有关,我有些好奇,便藏在一株桂花树后,听个详尽。
“听说太子殿下千秋宴都去不了了,殿下这次遇刺倒是伤得不轻。”一个宫婢道。
另一个神秘兮兮地小声补充道:“我还听人说,太子殿下伤了筋骨,人可算是废了,今后怕都只能卧床不起了。”
“天呐,你这消息从哪听来的?嗳,当初能分来伺候太子,我还高兴了许久,想着日后万一被太子看上了,今后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现在倒好。太子殿下若是身子废了,那太子之位不也……”
她们的话越说越离谱,荣娘听不下去了,直接走上前去斥道:“一个个偷懒不干活,尽在这里乱嚼舌根,仔细着你们的皮!”那些宫娥见了容娘,一个个像是看见猫的耗子,花容失色地叫了声“姑姑”后,都赶忙低着头跑了。
我心里打着鼓,若是真如她们所说,那刘崇明岂不是?就如二皇子自幼有腿疾,册立皇储从来都不会考虑到他一般,刘崇明若是落下了终身难愈的病根,储君之位自是要易主的,因为天子之位绝不会传给一个废人。天家人情薄如纸,我有些同情刘崇明。
我连忙走进内殿,一步步走到床榻边,刘崇明闭着眼在休息。我有些想查探一番他的伤势,却又怕将他惊醒,伤了他的自尊。我的手僵在空中,不知该如何是好。ωωω.χΙυΜЬ.Cǒm
忽然,刘崇明两眼一睁,然后一把握住我的手腕。我不曾料到他是醒着的,不禁浑身一颤。
他望着惊慌失措的我,笑了笑,“帮我更衣。”
“更衣?”我下意识地想抽出我的手,可他紧握着不放。我更是惊讶了,那些说他半身不遂的传言,我虽不全信,可他伤势有多重,我也是知道个大概的,太医曾反复嘱咐过,他十日之内都不可下床走动。
“你不是问过我,那些派人来刺杀我的人是谁么?”他顿了顿,望着我的眼睛坚定道:“我可以告诉你,幕后指使今夜就坐在那花萼楼中。我今夜前去,就是要堵住那些兴风作浪之人的口,就是要让他们探不清虚实、阵脚全乱!”
“可是你的伤?”
“所以我要你陪我。”他沉吟了片刻,忽然抬头望着我的眼睛,问了声,“好吗?”那语气里带着恳切,有些不太确切,像是怕我回绝。
我果决地点了点头。他见状,望着我笑了起来,眼眸中流露出由衷的笑意,这还是我头一回见他这样朝我笑。刘崇明换了一身公服,戴远游冠,穿红衫单衣,白裙、短袄,皮带金带钩,假带,佩双瑜玉。他卧床已有好几日,将头发冠好,倒是一扫病容,精神了许多。刘崇明有一双极为好看的眉眼,称着这公服冠冕,他人倒更是俊朗了。
我也换上了一身海棠红的翟衣,额前戴了一个玛瑙华胜,鬓角还簪了几支海棠白玉簪。我朝他走去,从他额上的隐约可见的青筋,我能感受伤痕拉扯的痛楚。刘崇明强忍着痛意,朝我笑着伸出手,“走。”我将手放在他的手掌内,他的手心冰凉,握着我时候却仍透着让我安心的力度。
花萼楼在猎宫的西南隅,“花萼”二字取自《诗经·小雅·棠棣》,意为“花覆萼承,兄弟相扶。”
皇上坐在殿上,皇祖母坐起右,姑母在其右。殿下案席呈八列铺展开来,案上琼浆玉露、美味佳肴应接不暇。殿中留舞姬、乐师起舞奏乐,歌舞升平,竟显太平盛世之风。我们前去之时稍稍晚了些,酒宴已经开始。入殿之前,刘崇明低下头来,坚定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紧握着我的手,同我一步一步踏入大殿。
殿外黄门一声嘹亮的通传,“太子殿下到!”,席上之人皆放下杯盏,惊讶地朝这头望来。虽然皇上为了维护颜面,早已下旨将太子遇刺的消息封锁。可这殿上坐着的,那个不是消息灵通的人精?想必遇袭之事他们不仅早已知晓,而且都已私下议论了良久。只是他们着实没有料到,这传闻中伤势颇重的太子殿下,此刻,看上去竟如毫发无损一般,仰首阔步地前来出席圣上的千秋宴。
我大体知道刘崇明的伤势,他腰背处有一处深入肌理的割伤,平日里与我说笑倒也无碍,可这真走动起来,却痛如剜肉。他紧握着我的手,我小心地扶着他。烛火宫灯映着金碧辉煌的殿堂,已是晃目。众人头来的善恶不分的瞩目更是灼眼。我一想起这看上去祥和喜乐的粉饰太平之下,却是斗不完的尔虞我诈,那衣冠楚楚或是珠玉盛装下,装的却是如蛇蝎一般恶毒的心肠,我就忍不住发虚。
我不怕毒蛇猛兽,独畏人心。刘崇明许是察觉到了我的恐惧,他忽然低下头,朝着我坚定一笑,握着我的手又紧了三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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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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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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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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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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