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天道何等伟大,又岂会在乎这些卑微的生灵!
“嗤拉——”
一道雷霆劈落在天煞荡魔舟张开的防御灵禁上,只一击便让灵禁不住颤抖起来。
楚凌绝脸色一沉,这才刚开始,天雷之劫的威力便如此可怖,可想而知事成之后天道的惩罚将何等严厉!
然而此时的洛长宁却无暇分心这些,天道意志降临,这正是最好的时机!
他将十二根算筹往空中一抛,不等它们落下,又翻手取出七八枚玉片,灵力一吐便将其震得粉碎,露出其中蕴藏着的无边无际的血海尸骸!
蒙蒙血雾升腾而起,朝着不知几千几万里远的高空而去,似乎遥远之地有谁正在歆享这些卑微的祭品。
直到一片片血海的颜色由暗红变得几近透明,那些尸骸由坚固凶煞变得枯朽脆弱,十二根算筹才接连从空中坠下,发出十二道清脆玲珑的声响。
一直呆呆愣愣地漂浮在虚空中的谈千澈魂灵忽地一震,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天道放归,注回魂灵之中。
魂灵的双眸忽地一闪,她左右扫了扫,似乎不确定自己身在何方,待得反应过来后尖叫一声,仓皇逃窜。xǐυmь.℃òm
洛长宁的声音依旧冷漠无情,此时正是天道借他之口在说话:“谈千澈!”
谈千澈身形一顿,仿佛被什么控制着一般,迅速被扯回原地,瑟瑟发抖地轻声回答:“千澈……在!”
此时此刻,她哪里还有当年那高华出尘的风姿?
“容浅予何在!”
听见这个名字,谈千澈的神色变得悲伤而绝望,似乎又一次想起了当年被他杀死的场景,心痛不已。
在千灵逍玉之中的这二百七十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容浅予,或愧疚,或怨恨,或悲愤,或哀怨……重重复杂的情绪交织萦绕,仿佛湖底那些蔓延丛生的水草,将她这个溺水之人死死束缚住,永世不得解脱!
即便是她再迟钝,再愚笨,这些年也想明白了,从一开始,她就不过只是一枚可怜的棋子,只因为有着稍微特别点的利用价值才被创造出来,才被另眼相待——可棋子终归是棋子,当使命来临之时,操纵她的人又岂会心慈手软?
她的母亲只不过是个弱小的灵修,生下她之后很快便死去了。这些年来,明面上她是楚凌绝的长女,可其实楚凌绝根本不曾将她当成亲生骨肉——连姓都是随母!
如果说她对亲手杀了她的容浅予是又爱又恨,那么对楚凌绝,那个她曾怀着无比敬畏的男人,那便是深恶痛绝!
漫长而看不到尽头的痛苦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她宁愿自己的魂灵被那些邪修抓去,又或是被九嶷召去,也不愿保持着这份可怕的清醒孤独而煎熬地生活在千灵逍玉之中!
满怀着怨恨,她重重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绝不会说出容浅予的下落。
——不仅是因为她对容浅予尚还怀着几分爱意,也因为她不想即便是死也逃脱不了无情的天命的安排,依旧要做他们手中的棋子!
然而,此时此刻,问话之人不是洛长宁——准确地说,是被一缕天道意志加持的洛长宁!他付出了足够的祭品,也愿意承担可怕的责罚,天道允许他调用这份威能!
——在这份威能之下,即便是死去的魂灵,也无法保持自主,必须言无不尽地回答洛长宁的问题!
谈千澈惊恐地发现,她对自己魂灵的掌控权已经被无情地剥夺,甚至于她仿佛一个局外人一般,看着自己的魂灵机械而呆板地回答着洛长宁:“按你和楚凌绝的命令,我在他身上种下了冥灵魂种,对他使用了冥灵魂术。我以为万无一失,可最后他竟不知何时逃脱了掌控,将我杀死。他杀死我之后,用天机之术检查了好几遍,除了一旦种下就不会消失的冥灵魂种,没有发现其他人的神魂印记,也就放下心来,毕竟我已经死了,没有人能掌控他。刚刚你一把我从千灵逍玉之中召出来,我便立即感应到了他的位置——离我们很近,但位置时刻在变化,似乎不在主空间之中……”
“他在一个【界】中,告诉我他的位置!”
“让楚凌绝撕裂空间,我会一直指引你们前进……那个【界】并不完美,有好多裂缝……我能感觉到好几个入口……”
谈千澈绝望地捂住眼,她现在只不过是个可悲的魂灵——不,她只不过是个连对自己魂灵的掌控权都没有的魂灵!何等可笑,又何等可怕!
闻言,楚凌绝微微一笑,骈指一划,一道漆黑的空间裂缝浮现而出,仿佛一道狰狞的伤疤。
天煞荡魔舟风驰电掣地闯入其中,那里是茫茫空间夹层,而九渊府,正是位于其中……
一片漆黑的空间夹层之中,一艘黑色战船正破开狂暴凌厉的空间之力,朝着一个方向疾速前行。
“……往前,半个时辰即到。”谈千澈僵硬的声音在船中响起,“快一点,否则九渊府马上又会漂远了。”
无形的意志渐渐减弱,洛长宁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退,本就佝偻的身躯愈发显得枯瘦矮小,到了最后,他的七窍竟渐渐流出血来,显然维持如此之久的天机之术对他而言是一个极为沉重的负担!
望着那追随着天煞荡魔舟而来的雷云,楚凌绝冷哼一声,等待着即将降临的天雷之劫。
一片漆黑的空间夹层之中,渐渐浮现而出一个小小的“泡沫”,尽管此时看来它极小,但却也极为显眼突兀。
楚凌绝与姚华皆是精神一振,目不转睛地盯着遥远处的“泡沫”,他们知道,那就是九渊府!
不多时,天煞荡魔舟靠近了那“泡沫”。
到了跟前,才发现这个【界】何等的庞大!天煞荡魔舟与其一比,简直像是一艘小纸船,丝毫不起眼。
在【界】的透明外壁之上,朝着天煞荡魔舟的方向,可以看见三道巨大狰狞的伤痕,像是什么可怕的攻击造成的一般,其附近天地元力纠缠狂暴,一派混沌。
正当此时,天道意志如潮水般退去,而洛长宁则顿时萎靡下来,匍匐在战船甲板之上,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稍稍缓了片刻,他这才颤巍巍地掏出一枚青色灵丹,迅速吞了下去。
狂暴的雷云开始展现它的威力,初时只是稀稀疏疏的银色雷霆落下,很快银色雷霆变成了威力更强的紫霄天雷,漫天雷霆如暴雨般倾泻而下,目标只有一个——洛长宁!
楚凌绝长眉一扬,一步跨出,丝毫紧张也看不见,一拳平平轰出。
这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拳,甚至连凡人之中那些所谓的武林高手也能打出,可当楚凌绝出拳的一瞬间,周围天地元力愈发狂暴起来,连黑色战船稍稍沉了半寸。
这一拳与漫天雷霆相遇,恰似一石激起千层浪,恐怖的天地元力浪潮澎湃而起,朝四面八方冲击而去,连四周扭曲的空间之力都被震散了那么一瞬!
蒙蒙金光从黑色战船上亮起,刹那间辐散而开,将周围涌来的可怕浪潮尽数阻拦在外。
玄扈门门主姚华头顶悬着一本经书,那经书看起来破旧非常,但却散发着浩浩然的正气,金光正是由它所发。
虽然姚华祭出他的本命灵器为天煞荡魔舟加了一层防御,但显然他并没有出手襄助楚凌绝的意思——当初说好了,玄扈门四位长老、副门主以及天玄琅琊图前去垝津城,牵制住一批九渊府的精锐;而他与其他几位长老、大批执事则与天霄学院一道直取九渊府,这天雷可不归他管。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跌坐在地上无声哭泣的谈千澈,像是在欣赏一件难得的珍宝——也是,这天下还从没有与天道意志如此“亲密接触”的魂灵呢!
一刻钟后,雷云终于散去,楚凌绝面无表情地回到原地,只是衣衫已经有些破烂,看来虽然他状似平静,但天雷的威力也绝非同一般。
——这是自然,容浅予乃是天机灵修,一般而言,无人能推衍天机灵修的天机,这也是容浅予在背叛天霄学院之后竟能平安来到九渊府的地盘的原因,否则早被洛长宁发现了!
这是一般而言,但总有些不一般的法子。当年容浅予修为还弱的时候,洛长宁曾用一些奇妙之法推衍过他的天机,虽然极其模糊,但多少还是得到一些消息。这次虽不是直接推衍容浅予的天机,但却与他有很大关系,因此天道的惩罚格外苛刻。
容浅予如何也不会想到,他历经艰难——甚至不惜尊严扫地也要攀附上九渊府来报复天霄学院,最后竟却不知不觉成了天霄学院谋图九渊府的一枚重要棋子!
冥灵魂术虽还比不上天隐魔神锁与心血索魂契,但却诡异莫名,沿着施术者与被施术者的联系,无论多远都能找到对方!
“走吧。”
楚凌绝微微一扬手,天煞荡魔舟猛地一荡,沿着三条伤痕中的一条迅速冲进了九渊府之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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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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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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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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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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