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漏了一点。”
清脆的女声从外边穿进来,一身葱绿的女子迈着小小的步伐,一步一步悠然自得的迈进来。
“人无信不立,世子爷这般背信弃义、食言而肥,怕是连个人都算不得。”
她逆着光,看不清眉眼,身子却如青松挺拔。
刺眼的阳光如同雾气氤氲,衬着她清亮的眼越发冷、净。不知是因日光还是美色,夏仪征微微眯着眼,脸色极臭。
他自我贬低无事,可她凭什么诋毁他?这婚事又不是他定的,算他哪门子的承诺?
他是想悔婚没错,可她凭什么悔婚?凭什么不乐意?弄的好像他才是被悔婚的那个!
“青衣,你怎么来了?来,坐爹爹身边。”定国公笑眯眯唤她。夏家小儿太怄人,他宝贝闺女那话着实解气!
“听人说能痛打落水狗,便来了。”说着目光溜向夏仪征。
夏仪征瞪大了眼。落水狗?他堂堂威远候世子什么时候成落水狗了?
穆青衣同样望她,眸子里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落水狗,说的就是你,咋滴?!
你这泼!妇!
就泼了,你能奈何?世~子~爷~
夏仪征忽地别过脸,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揍人。
“打狗这种事交给下人便是了,你跑来干什么?平白失了身份。”定国公佯怒道。
“不打瞅瞅也成,长长见识。”
“不要欺人太甚!”夏仪征忽然暴怒,将穆青衣和定国公都吓了一跳。
“闺女啊,咱还是适可而止吧,狗急了咬人……”
“兔子急了才咬人,狗急了会跳墙,再者,狗本来就会咬人。”
“穆!青!衣!”
“啊?咋?”穆青衣望着他,无辜的眨了眨眼。
夏仪征死死盯着她,像头愤怒的狮子。
莫非……你不会咬人?
我会不会咬人,你要不要试试?
呃……算了,信你便是。不过啊,会咬是本事,但不要乱咬啊……
穆!青!衣!
眼神交流尚未结束,夏仪征便拂袖而去,可惜很快被侍卫团团围住。
“兔子急了会咬人啊……”穆青衣含笑盯着夏仪征的背影,食指轻按嘴唇,喃喃道。
定国公听了那话,毫不犹豫的挥退了侍卫。正好他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好,就这样罢。m.xiumb.com
走到院中的夏仪征忽然顿住脚步,扭头恶狠狠瞪着穆青衣。
你给我等着。
继而转身离去。
穆青衣撇了撇嘴,压根儿没放在心上,单单为他那样一副好皮囊惋惜。
“对了,北门方家过几日有喜事,你既闲来无事,不妨陪爹爹瞧瞧去。”
北门方家?是哪家?穆青衣疑惑的眨了眨眼。
定国公却恨不得咬了自个儿的舌头。宝贝闺女方才被退婚,这会子却让她出席婚嫁宴席,这不是往伤口上撒盐么?
擦了把额头上的细汗珠,定国公又道:“北门方家曾是望族,如今却已然凋零。老光禄大夫去世后,这一代仅仅出了个五品的少府,在举业上也无甚成绩,不去也罢……后日陪爹爹去普渡寺上香吧……”
上香不是女人的是么?穆青衣瞥了他一眼:“婚宴么?听起来不错,去瞧瞧也成。”说完转身便走。
定国公:“……”
闺女啊,好歹俺是你老爹啊,给点面子成不?
出了书房,海棠便活了过来:“姑娘,您真厉害!”语气十分钦佩。
扫了她一眼,穆青衣没有答话。海棠见状吐了吐舌头,亦不言语。
在垂花门的游廊抄手上,遇见了世子穆青祺和幼弟穆青庾。
穆青祺和慕青娴是孪生姐弟,翻年便十二。他和定国公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饱满的过分的额头,细黑的眉,狭长的凤眼,高挺的狮鼻,线条柔和的唇……看上去隐隐有些别扭,却也不失为美男子,当得起“风.流倜傥”四字。
穆青庾却才四岁,白白胖胖的像只馒头。他和穆青祺有五六分相像,也许还是孩子的原因,又或者是肉太多,本应狭长的凤眼长的圆溜溜的,眼下一道卧蚕也给生生撑开,看上去少了几分妖冶,多了几分活泼可爱。
兄弟俩虽然年龄差距大,但却玩的特别好。此刻穆青庾想在游廊上撒脚丫子跑,白白胖胖的手却被穆青祺紧紧攥着,他挣脱不出,只好哀求:“哥哥,就一下,就跑一下下……”
“你说谎的次数比游廊上头的琉璃瓦还多,信你才怪呢!”穆青祺不仅不放,反到攥的更紧了。
“坏人!穆青祺你是坏人!快放了我,不然、不然我就哭给你看!快放!你快放啊,不然我真哭了!娘亲知道一定会训你!”
旁边跟着的几个丫鬟纷纷忍俊不禁,穆青祺也是一脸无奈:“别皮了,娘亲知道了肯定罚你写大字。”
正说着,就看见站在前头的主仆二人。
“大姐。”穆青祺愣了愣,略一犹豫还是唤出声,神色声音却是十二分的不自然。
“不必勉强。”穆青衣神色极淡的点了点头。
穆青祺一噎,一双狭长的、带着几分稚气的眼睛将穆青衣扫视了一番,眉头渐渐蹙起。
“听说爹爹给了你许多好顽的玩意儿,竟是真的?”穆青庾一见穆青衣,两颗黑葡萄般滴溜溜的眼珠子就亮了起来,甩开穆青庾就朝穆青衣跑来。穆青祺正在愣神,不提防竟给他抽出了手。
好在边上二十来岁的大概是奶娘的妇人及时抱住了他:“二爷慢些,当心跌着。”
“放开我!”穆青庾不管不顾的挣扎。
他那般,乳娘自是不放的。
“二弟,别胡闹。”穆青祺对穆青庾此时的表现既恼怒又羞愧,沉着脸从奶娘手中接了他,抱的紧紧的。
穆青庾虽然人小,小眼神却又尖又亮。看见穆青祺沉了脸,也不敢闹了,乖乖给他抱,口里却还挽尊似的指使:“抱稳些,别摔着我了。”
穆青祺不愿穆青庾接触穆青衣,穆青衣也懒得和四岁的奶娃娃扮演姊慈弟谦的戏码,干脆让了道,让他们先行。
谁知在几人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被抱在怀里的穆青庾却忽然拽下她的衣襟:“大姐,我喜欢光滑的石头和闪闪发光的东西,你若有便借我顽会儿,定不会弄坏。”
光滑的石头?闪闪发光的东西?宝石么?
也不知小小的人哪里来的气力,穆青衣被扯了个踉跄,差点倒向穆青祺。将将站稳身子就听见那话,正要敷衍,却对上穆青庾闪闪发亮的眼睛,不由打趣:“你现下的眼珠子就闪闪发光。”
“这个我知道,哥哥说是见钱眼开。”小子一点也不介意被打趣,嘴巴一撇就转了回来,“姐姐有好东西千万要借我顽……”
称呼从大姐变成了姐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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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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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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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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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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