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莫名的委屈与耻辱涌上心头,赵氏双眼中燃起愤怒的火苗,她猛地拍桌,上边的羊脂玉玉佩被震的险些蹦出桌面。
“你竟敢如此同我说话,谁给你的胆子!麻雀始终是麻雀,别以为王爷看了你一次,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休想!”
听到那话,穆青衣哭笑不得。这是继母与继女之间的对话么?这分明是妒火中烧的女人和另一个女人的对话!这个赵氏,究竟把她当什么了?!
“鬼门关上走过一遭的人,有什么不敢的?”她扬起头直勾勾盯着赵氏,“敢问母亲,在您眼里我是麻雀还是凤凰?”
“哟,真当自己是凤凰了?”赵氏怒极反笑,周身气势却是降了些,终究被穆青衣那句“鬼门关上走过一遭”唬住了。
她以为穆青衣所谓的鬼门关是昨日晨时那事。昨日穆青衣被推磕着石头,鲜血流了一地,有个婆子大着胆子试了鼻息,说人已经死了,没气了。可大夫来的时候,却说伤口虽深,人却无碍。
虽然婆子或许因着害怕没试准,但流了那么一大滩血,确确实实是死里逃生。
这世上或许只有此刻不在场的小白知道,穆青衣所谓的“从鬼门关上走过一遭”是什么意思。尽管她一直认为自己不是穆青衣,可事实却是,无论她是或者不是,都得接受穆青衣的命运。那样短暂又悲惨、不堪回首、连死后安息都成奢望的一生。
那样的人生,她不要!
“若我是麻雀,那夫人又是什么?”没有自称女儿,没有称其母亲,穆青衣平静的望着赵氏,双眸里全是讥讽。
便她本就是那个只会逆来顺受的穆青衣,经历了那么多,也该醒悟了。
无论如何,她穆青衣这只麻雀,都是赵氏名义上的女儿。女儿是麻雀了,母亲又是什么?
本是单纯的讽刺,赵氏却想了很多。
她想到了穆青衣虽为亡妻长女婚嫁困难,却是正正经经的嫡女,身上还有皇后册封的丹阳县主身份,更是与威远候嫡长子指腹为婚。她现在是嫡女、县主,将来出嫁的时候,皇帝定会升其为郡主。便是不升,也是威远侯夫人,一品侯夫人。而她,她是庶女,是填房,封诰上也只二品,在穆青衣母亲面前更是要行妾礼……
在姐妹们中嫁的最好又如何?定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又如何?她仍旧在蒋氏和她女儿面前抬不起头!
“你——”赵氏猛然站起,用涂满豆蔻的血一样鲜红的手指指着穆青衣,双眼中的火焰腾腾燃烧。
“娘亲!”坐在右首的穆青娴扑上来拦住她,“母亲,大姐伤势未愈,您还是让她早些歇息吧!”说完朝李嬷嬷使眼色。
赵氏扫了眼从自己肚皮跑出来的女儿,看见女儿与自己五六分相似的秀丽容颜,似乎从她身上找到了一丝慰藉,一时倒也冷静下来。
“青娴,娘亲无事,你先同青灵回屋做女红,娘亲待会儿检查。”说着不顾穆青娴意愿让李嬷嬷将她拉走。
穆青灵与穆青娴结伴而去。穆青娴临走时无奈的望了赵氏一眼,而穆青灵则将目光在穆青衣身上溜了一圈,神情全是幸灾乐祸。
穆青衣瞥了她一眼,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同时心里头的那匹马儿拐了个弯儿跑到天的另一边去了。
是穆青灵的婢女推了她。可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听说有谁因为这事受罚。好像真是她自个儿不小心撞上去的一样。可真相如何,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
她垂了垂眸,眼中情绪看不真切。
“姑娘……”海棠见穆青衣愣神,轻轻碰了碰她。
“……我说的你到底有没有听见?!”赵氏长长的指甲戳着穆青衣眉心,几乎咆哮。
“什么?”穆青衣回过神来,茫然问。
“你!你!气煞我也!”
赵氏在穆青衣跟前兜了两圈,见她一副“‘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冷静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扬手就给她一巴掌。
响亮的巴掌声让整个屋子都静了静。
穆青衣被打懵了。
赵氏早年身子还较为柔弱,这些年丰衣足食日子过的也顺,身子骨早养的康健,平日虽未曾做过重活,但方才那含怒一巴掌,力道着实不轻。
其次是穆青衣自小被众人忽略,暗中还受赵氏打压,身子本就羸弱,又加昨日受伤失血过多,这一巴掌瞬间让她找不到东西南北。一阵昏天暗地双耳齐鸣,穆青衣总算回过神来,她飞快的拉住身侧海棠的衣衫,用力一拉,主仆两人便跌作一道。
海棠手忙脚乱,自个儿爬起来的时候,发现穆青衣已经倒在地上双眼紧闭了。她眨了眨眼,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的泪眼婆娑,方才扑到穆青衣身上,嚎:“姑娘啊,您醒醒啊!我家苦命的姑娘哟……”
赵氏被她突然的鬼哭狼嚎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穆青衣已经昏迷,当下也慌了神。倒是程姨娘,看见穆青衣紧咬着的、发白的唇,若有似思。
“嚎什么嚎,还不快把人扶到榻上!”赵氏定了定神,大喝。
海棠忙止住了哭声,在李嬷嬷和楠苑几个丫鬟的帮助下将穆青衣抱进里间的矮塌。一放下穆青衣,她咬了咬牙,道:“奴婢这就去拿小姐的药来!”说完不等赵氏点头就跑了出去。
“没规矩的野丫头!”赵氏低哼一声,望了眼榻上昏迷的穆青衣,眉心突突的跳。
昨日磕的头破血流,今日便又在楠苑晕倒,还是被她扇晕的,这要是传出去……不,不用传出去,只要给国公爷知晓了,她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不行,这件事必须瞒住!
想着,她冷峻的目光从屋里人的脸上,一个个扫过去。到程姨娘的时候顿了顿,狠狠剜了她一眼,直到程姨娘畏缩的低下头,她才移开视线。
“掐人中,把人给我弄醒了!”赵氏一声吩咐,贴身丫鬟便上前掐穆青衣人中。掐了好一会儿,只见穆青衣眉头微微蹙了蹙,却始终没有睁眼。
“我来。”李嬷嬷见那丫鬟无用,自个儿撸袖子上。毕竟是年富力强的婆子,穆青衣身子颤了颤,眼睛陡然睁开,将她吓了一跳,但下一瞬间又阖上了。
屋里人被穆青衣一惊,一时不敢碰她。
程姨娘目光微闪,将穆青衣细细打量一番。她一边脸高高肿起,那是被夫人扇的;另一边惨白的吓人,脸颊却透着诡异的红晕。她嘴唇发青,侧脸微微鼓起,该是死死咬着牙关。鼻尖沁出豆大的汗珠,鬓角也被密密的汗水濡湿……不像昏迷之人,倒像……xǐυmь.℃òm
忽然,她看见穆青衣藏在袖笼里缓缓展开的发白的手指,和随着手指一同舒展的衣衫褶皱。她心中一动,嘴唇掀了掀却终是合上,定定盯着自己的秋香色的软缎绣花鞋,默默数数。
“夫人,再掐就要破皮了。”李嬷嬷面带难色。若是掐破皮,一时半会儿消不掉,处理不慎甚至会留下痕迹。虽说穆青衣是继女,但正是继女才要格外慎重,不然落人话柄受累的是夫人和三小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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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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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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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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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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