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着的女子,也就是月季,迅速擦干净了脸,双手相触以额碰地,身体微微的有些颤抖。
坐着的女子缓缓站起来,动作有些僵硬的走到她旁边,“起来吧,我手脚不便,也没法拉你。”
衣袍微微晃动,从缝隙里可以看到,她居然是没有左手和右腿的,那两个部位上是两截木头而已。
月季依言站起,“帝姬……”
“你应该唤我重火。”
“重火……”
重火帝姬抬起右手,碰了碰面前女子的鬓角,少顷,勾起一个僵硬的笑容:“十年前的小姑娘,如今也是风华正好了……你为什么不走?”
“我……我,心悦帝姬。”
“其实单以我这具皮囊来看,我确实是男子。可惜啊,我是一位帝姬。我今晚,注定是得去陪我那短命的母妃的,你不走,是想与我一起去吗?我当初是怎么教你的?”
“无论何时,以保命为最终目的。”月季条件反射的回答完,才又反应过来,“帝姬,您为什么不离开?”
重火帝姬扬了扬她凌厉的眉毛,这一刻居然柔化许多:“我被父皇选中,训练,现在完成了自己能做的,他也该为自己的继承人扫清最后一个威胁了。”
“最后一个障碍……是您?”
“明摆着的。”她又摸了摸月季的头发,满意的笑了笑:“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了。孤独了一辈子,任何一点温暖都能让我死死抓住,绝不放开。”就近坐在一张椅子上,“你在我腿上靠一靠好不好?我们安心的说会儿话。”琇書網
月季温顺的靠上去的时候,重火帝姬伤痕累累的手摸着她的头顶,粗糙而温柔,这是一只常年累月拿刀拿剑、制毒炼器的手,“月季啊……”她叹息的声音传来,不等月季抬头,一股睡意便击溃了她的意识。“睡一会儿吧,醒了,就忘了重火,好好的活着。”
有身着与月光颜色极相似的衣服的身影进来,重火帝姬扬扬手,“带她走,越远越好。”
很快,屋子里只剩下她了。
一颗幽绿的小火球在她的掌心跳动,黑暗的屋子里她低沉粗砺的声音缓缓响着:“父皇,我们皇族每一代都会出现一个天赐神术者,这一代迟迟不出现,你一定没想到会是我吧?当然,你若是知道了,我大概早就是一抔黄土了。”
天赐神术者如果是皇位继承人,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如果在其他人身上,要么控制,要么死。
门外颤抖着进来了一个手捧托盘的太监,“重火帝姬,皇上赐下了一壶神仙酿。”
“神仙酿?”重火帝姬看着那个颤抖的太监,粗砺的声音阴冷寒凉,“谢谢父皇,你放下吧。”
托盘放到桌子上,太监一阵风般跑走,她倒了一杯,闻了闻,“果然是好酒,喝完了好上路么?”
有玄底红绣的身影影影绰绰的围上来,她勾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虽然真心的笑早就僵硬的没法看,可是虚假的笑容她想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颊边漂亮的酒窝抿起来,她把酒一点一点的全部洒在地上:“既然容不下我,那你们都给我陪葬吧。”
皇宫里,顷刻火光滔天。绿色的火苗仿佛地狱里的冥火,燃烧着万物的灵魂,无声的惨叫充斥着华丽的深宫,月季冲回那个让她睡着的房间的时候,看到一身黑色锦袍发丝以金冠高束的重火帝姬,现在也许应该称为帝子,举着酒杯朝她露出僵硬的笑意,身周血液干涸的痕迹画出一幅怪异的画,还有四周一堆一堆的灰尘。
然后,灰飞烟灭。
段蝶摸着满头的冷汗去客厅找水喝,刚才的梦太吓人了些,场景也太熟悉了些。
楠楠抱着一只白色长毛宠物狗缩在沙发上看她:“什么梦把渡怨使您都能吓到?”
段蝶不理她,先连连打了两个喷嚏才凑到她身边:“我好像欠了哪个人一点因果,你这哪来的狗?掉毛不?”
“随便从哪里挑的,有我这个系统在它能掉毛?您老别闹了,它成玉狗精才对。”
“天狗精。”
“看任务吗?”
“别拿做任务堵我!”段蝶立刻抓狂得使劲揪头发!
“你老公都单独去出任务了,你为什么不也去出一个玩。”
段蝶嘬了嘬牙花子,“报复抛弃了男二的女主,以男二身份出现,我记得他好像是个恶毒男配。”
“所以要把恶毒男配改造成温柔暖男,然后拿走女主的心再去虐男主。”
“男二爱她爱到疯狂?而且男主招谁惹谁了嘛。”
“啊抱歉,我记错了,是抢走男主,让女主伤心。”
“这桥段又狗血又无聊。”
“也或许可以拿走女主的心再狠狠的伤她而且她还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他?”楠楠分析。
“别说这个了,我晕。你是不是有关于我那个梦的任务?”
“你做了什么梦我不知道,不过确实出现了一个必须由你去做的任务。”楠楠在半空中拉出光屏,“自己看。”
霖国,帝姬重火受帝王迫害,恨极,皇族全毁于帝姬重火之手,自身亦灰飞烟灭。其暗卫月季痛极之下,侥幸勾动规则化身界灵,生生世世寻找皇族转世之人,非重火帝姬者均折磨至死,永世不得解脱。
任务要求,完成月季的愿望。
“是我其中一次转世,没想到还有如此温暖的地方呐。”段蝶摇头晃脑,“我居然用男人的壳子妹子的表现渣了一只妹子。”
“汪汪。”小白狗细声细气的叫。
楠楠立刻高兴的揉它的小脑袋。
段蝶靠在沙发上皱眉想了许久,“我还能在任务中使用系统吗?”
“废话,当然可以。”
“那我就不用提前准备什么了。”段蝶闪身进了任务通道。
楠楠抱着狗瞬间消失在沙发上。
一处很普通的山上,朝阳的山坡上长着一棵歪脖子树,树根那里长着一颗黑不溜秋也不知道到底是木耳还是蘑菇的东西。
每当有什么动物路过,那黑玩意儿就会惊恐的碎碎念:“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没想到到最后居然真没什么动物去吃它,就这么安稳的过了两年,它有幸吸收了一缕帝流浆,然后天上一道惊雷下来劈焦了它存身的歪脖子树,一阵烟雾缭绕,散开以后,原地出现了一个干巴女娃娃,七八岁的模样,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女娃娃蹲在那里傻乎乎的,也不知道移动,看到有什么动物来了还是在恐惧的碎碎念:“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阳光很好,天也很蓝,一大朵白云飘过去,女娃娃面前突然就多了一个人,那人一身黑衣,长发委地,面容姣好,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珠子看她。女娃娃看到面前多了一个人,吓得大声尖叫起来:“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女孩子啊……重火……”月季半跪在地上看她,“你回来了么?”
女娃娃还是在重复不要吃我四个字,简直跟抽风一样,正是卖力演戏的段蝶。
月季拉住了她的手,细细感知,“魂魄不全……重火,你是不是重聚了好久的魂魄,才回来的?”
“我被抓住了……要被拔起来了……”段蝶翻了翻白眼,果断装晕。
然后被带走,带到宅子里,月季费了好大的劲才让装傻的某人表示明白她已经成了人形可以到处走的情况。
十年时间,月季带着她到处走,寻找魂魄碎片,这十年也许是月季最快乐的十年。
恍惚十年而过,魂魄集齐,一处普通宅子里坐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正无聊的盯着池塘发呆。“重火。”
“月季姐你回来啦!”段蝶在脸上勾起大大的笑容,转身就往她身上蹦。月季张开双手抱住她,脸上也带起好看的笑意:“我带回来了一坛子醉生梦死,今晚尝尝吧?”明天,帝姬就能真正的回来了。
“好啊。”段蝶把藏在手心的钗子偷偷往月季头上插。
月季温和的看着她,由她闹。
一坛子醉生梦死,全进了段蝶的肚子,醉生梦死的原理是让人如同再次经历一般的回忆起前世记忆,酒的味道也许很好,可惜段蝶并不好这一口。趴在桌子上的时候,段蝶觉得自己想家了,不知道司君泽做完任务没有。
第二天醒来,段蝶睁眼就看到趴在她床头睡着的月季,“月季?”
“帝姬!”月季猛地弹起来,被段蝶压下去,她看了看好好的左手和右腿,然后看她:“想说点什么?”扯了扯嘴角,又好像不知道该怎么笑的放下来。
“帝姬……”
“还是唤我重火吧,我现在不是帝姬了呀。虽然……变成了女孩子。”
“上辈子,帝姬说月季是帝姬最重要的人,这辈子,月季希望护持重火一世安康。”月季清凌凌的眼睛黑白分明,语气干脆。
被一双好看的充满情意的眼睛看着,段蝶不自在的垂下眼睑:“我现在,是妖怪?”
“是灵芝妖。”
“灵芝妖啊……”她突然对着月季笑了笑,很自然:“我还真有一种试试看吃了自己能不能长生不老的冲动呢!”
月季犹豫的伸出手指戳了戳那个笑弧,也笑起来:“重火现在就长生不老了。”
“这真恐怖。”段蝶摸了摸自己的脸皮,又去摸月季的鬓角:“我记得你说你现在是界灵?”
“是啊,一直都没什么变化。”月季很享受的蹭蹭那柔软的掌心,感觉还是一样的好。
段蝶笑眯眯的抱住她,“我最重要的人在这里,我也在这里,真好。”
下一刻月季软软的倒在她怀里。
段蝶依旧笑眯眯,柔软细长的手指恍如虚幻般插入她心脏的位置,有浅金色流光般的色彩从那里面慢慢流出来。
“果真是漂亮的颜色,如此美丽的东西,被这么吞噬,真是可惜了。”段蝶假模假样的叹息一声,然后看看差不多就停了手,另一只手指一晃,又开始往里面注入什么东西。
她生于忘川河,长于世间至凶至恶之地,依托七情六欲而活,操控情感什么的,也自然顺手。将那发酵而出的不该出现的情感全部吸走,再注入其他情感混杂,仔细调控做完美了之后她捏着抽痛的手指狼狈的逃离了任务世界。
身后,是一声茫然而空洞的呼唤:“我心口怎么这么疼……帝姬,您去哪儿?”
楠楠抱着长成熊一般大的白色大狗站在一边,看着段蝶站在七情海旁边木着脸滴出那漂亮的东西,“任务失败……你没什么想说的?”
“附骨之蛆……真忒么疼。”段蝶另一只手死死扣着指根,终于破功开始原地乱跳:“它居然想渗入我的身体里,这么美好的情感却是本使的杀手,真是……你说我这也怕那也怕活着有什么意思啊?”
“生物学上活着是指你有心跳脉搏等等一系列的生命体征,而实际上你连这个都没有。”
“所以我特么还是个死人。”
“你连人都不算好吧,只是一团灵智,散了都没地方找你去,就跟草木化形的妖精一样,死了连魂都找不到。”
段蝶无所谓的嗤笑着摇头,不过是死后不入轮回罢了。甩了甩手指,收回来:“你不也一样的?而我只要本体不灭,忘川不毁,我就死不了。相比之下还是很小强的。”
“你这种情况,还有一种说法,叫大煞无魂,所过之处,神鬼皆避,孤孤单单的,高处不胜寒什么的。那任谁看到都毛骨悚然的虞蠹就是你们的失败品同类。”楠楠凉凉的点道。
“可惜我并不是想要融入人群的性子,我享受于这安静的独处。你这话也许能戳到我哥那敏感的心窝子,不过他不是一个人,他身边有个烦人精妹妹天天502一样的粘着他刷存在感,让他暴跳如雷呢。至于虞蠹……残次品和正品能放在一起比较吗?”段蝶斜眼夹了她一下,用世人所公认的“温柔的语气吐出疏冷凉薄中带着讥嘲的话语”回答楠楠这个冰凉的问题。
“……你任务失败了哎。”楠楠不自在的转头转移话题。
“因果不是已经断了吗?”段蝶从善如流的如她愿。
“我说你任务失败!你还没转正呢!”楠楠原地暴躁,大狗抬爪子拍她。
“这个只能是我处理私事,别跟公事扯上关系啊。”段蝶摸摸大狗的毛,“长得真好。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那自然得洁身自好远离一切可能会影响家庭关系的物种。”
“司君泽看到你这么乖一定会满意到哭泣的。”楠楠说完就咬到了舌头,捂着腮帮子眼泪汪汪。
“事实证明,背后议论别人不是什么好习惯。”段蝶笑眯眯越过她往到了这里的司君泽身上蹦:“老公!你出任务回来了!”
司君泽抱住她,手托着她的臀部,眉眼温柔,低笑道:“很想我?”
“那必须呀,我出任务在任务世界呆了十年!十年没见你啊!”
司君泽一本正经的点头,“果然还是我比较幸运,在那里才待了不到六年。”
段蝶立刻得意洋洋:“那你不看你娶的谁?你抱着的可是个大福星!抱好了别掉了啊。”
司君泽笑着把人往身上托一托,俊朗的眉目熠熠生辉:“回去吃蛋糕吗?水果慕斯的。”
“要的要的。”段蝶使劲点头!
楠楠捂着脸,不想去看这两只傻蛋。
不过……有好吃的蛋糕哎。“等等我!我也要吃!”
------题外话------
负心的小表砸们,都没有理我的……躲在角落画圈圈!
我决定任性的断更一阵子,谁让你们都不理我!
嘿嘿,断更时间用来准备新文开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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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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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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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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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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