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陌生而熟悉的风景,何宴琚离开前省城正搞大开发,几乎一天一个样,有时几个月没去过这个地方,再去就建成了热闹的体育馆,公园,邮局,商业街,医院,购物广场……
她还记大舅妈家虽也在郊区,城西和城东两个截然不同的相反方向,要不是路途中标志性清真寺建筑,提醒着何宴琚车子正驶向华侨农场。
上回最后一次来这应该是高考前夕,她还和正是她的小男友陆邵北放了纸飞机。
多浪漫而残忍的画面。
喔,后来就分道扬逼被他单方面分手了。
分得真是莫名其妙!
然后,陆邵北也逃得不知所踪。
这似乎,仿佛还像发生在昨日的事。
清晰的。
刻骨的。
慢镜头的。
最经典的蒙太奇手法,金光灼灼打开时空大门。
往事似雾似雨似电似云,何宴琚坐在现实的大巴露天顶棚,吹着沁人心脾带着白玉兰花芬芳的山风。
何宴琚本来就只是心血来潮,她在半途就下了车。
望眼所及远眺一片湖光山色,何宴琚一个人慢慢沿着鹅卵石铺就的步行道边走心里边惊叹,前面保安岗的设立止步于此,里面白影憧憧如梦似幻。
青玉石板材质上三个大气磅礴的行书字体,何宴琚随口念出声:“燕居城?”
燕居城?这里又是何时做成了本城最大的社区?
很有意思的名字,何宴琚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燕居城’。
燕尔归来???
居然之家???
她轻摇头自嘲笑笑,继续在周边逗留闲逛。
围绕‘燕居城’旁,附带该房地产旗下高档休闲会所、珠宝店、健身场所、社区警备室、蛋糕房、大型商场、名牌时装店、停车场、一应设施齐全,知名幼儿园小学网球场乒乓球馆钢琴坊等同步配套。
高端聚集地,名流中心。
何宴琚注意到开发商为‘江鹭集团’,她一直有知道哥哥所在集团的名号,实在声望太高,真是整座城市都被江鹭承包了。
是否心有感应般,何宴诹恰巧给何宴琚打来电话问:“老妹啊,你在哪?”
“我说我在你们的地盘,你信不信?”
“哪儿?”
“燕居城。”
“啊!啊!!啊!!!”啊上半天,都那么大岁数的人了,自诩青年才俊的何宴诹也不知道稍微收敛收敛。
何宴琚把手机挪开耳膜,远离噪音:“啊你妹啊!”
她何宴琚要是能跟何宴诹讲道理,咒她在下一个路口就能撞到陆邵北。
“你不是我的亲妹子吗?嗳~你怎么跑那去了?”
“随便走走。”
何宴诹显然还惊魂未定:“你的随便还真随便啊!”
何宴琚觉得这通电话实在太无聊,她更无聊到还跟他说上那么久:“挂了。”
“别!先别挂!”
“干嘛?”
“正有事找你!”
“找我何事?”
“哎,反正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
“说不明白就不用说明白。”
“何宴琚,你说我老妹怎么就是这样的人?!”
“何宴诹,我招你惹你了?”
“老妹啊,你哥不就想多跟你煲煲电话粥嘛~”
“亲爱的老哥呀!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哎!哟!喂!瞧你说的!”这头的何宴诹一身冷汗,脑袋急速运转中。
“算了,你要请我装小资吗?”哥哥近两年的兴趣爱好提升到一定档次,有事没事泡吧喝咖啡逛画展看个小电影什么的,普通话舌头都撸不直还时常蹦几句洋文撑体面。m.xiumb.com
还有,摩丝、香水、润唇球肯定是必备套装,每天不打扮半个小时以上绝对不会出门。
他微信朋友圈的记录全都是高格调,别人不知道何宴诹老底还以为是富二世,实际原来是挣扎在社会温饱基本线上的穷三代。
“正有此意!!!当然要请!!!”
“你现在又在哪?我去找你。”
“我的亲妹纸哟,你能看到半糖咖啡馆吗?”
何宴琚现在就站在燕居城左转十字街心,对面全透明花坊不正写着哥哥说的那几个字:“可以。”
“那好,你去里面等我。”
“限你十分钟。”
哥哥笑得像个大尾巴狼:“何宴琚,谁不出现谁就是大海龟王八羔子!!!”
何宴琚莫名其妙,总感到他怎么就那么不怀好意呢?!
咖啡店特别安静私密性极佳,偌大空间天马行空设计感爆棚,不规则书架和各式应景花朵攀沿缠绕形成天然屏风,清新依旧袅袅余音,公共区域两三桌身着正装的商务精英低声交谈,何宴琚大致扫过,选了靠角落的偏僻位置。
她还是只点上一杯柠檬水,加冰,少许蜂蜜。
老习惯,多年未改。
不想改,也改不了。
知道她哥何宴诹拖拖沓沓的坏脾性,何宴琚故意说的十分钟,别说十分钟要是半个小时能出现她就改喝何宴诹的装小资神器,现磨,拿铁。
何宴琚随手在书架上找了本女性杂志打发时间,这期的主题是一群女人座谈闲聊:如何打发‘寂寞的光阴’?
高贵的小姐少奶奶们,答案五花八门千奇百怪。
以前也有人跟何宴琚讨论过这个话题,何宴琚不太记得那人是谁。
好像是有这样回事,她依稀隐约想起来了。
何宴琚回答说她挺忙的,忙着学习,忙着生活,忙着恋爱,偶尔还忙着做梦。
何宴琚记起了那人,那人就是妖狐,忙得何宴琚连现在都不知道妖狐到底究竟是男变女还是女变男。
现在她有了大把大把的寂寞时光,不用再学习恋爱生活成为现实,实在寂寞得灼人她就读闲书练书法看纪录片,擦拭花草叶子上的一粒粒灰层,就比如现在,何宴琚坐在咖啡馆一角寂寞地偷窥一群寂寞女人的寂寞。
何宴琚的手翻过另一页,她被该篇的报道吸引住了眼球。
报道上说,市中心也即将迎来大翻修,哪个路段至什么路段详细罗列其间,接着,她看到了愚自馆那熟悉的三个字。
她回来后,再也没有去过那里。
有些事物,最好不要触及。
那些久远的影像,那个笑靥如花的旧人,他在尽头,渐渐模糊直至消散。
那年,何宴琚是这样的一个女孩。
苍凉,孤僻,不合群,却自带聪明和灵气。
在一次意外机遇,年少的她三级跳直接保送省重点师大附中。
传言校园深处有一幢古老破旧的木阁楼,那里神秘,诡异,阴冷,同学们谈之色变。
这个月光如洗的美好夜晚,何宴琚偶然遇见站在森林丛中朝她媚笑的文榕宁。
明净清澈,灿若繁星。
文榕宁背负着一身秘密走向何宴琚,她们成为同桌也是最好的闺蜜。
然而,文榕宁突然消失了。
全能男神陆邵北的出现打破了三人既定命运的交织,他陪伴何宴琚走完最后的微光流年。
高考之后,陆邵北同样不辞而别。
多年之后,你好吗?
你们好吗?
刚在吧台点单,何宴琚报的是何宴诹的大名,挂在他名号账单下。
何宴琚和何宴琚她哥加起来快五十岁却老像十五岁,他傲娇拍板说他在‘江鹭集团’基本上混出了半个江湖,女士面前不让他埋单就是踏踩他的脸面,何宴琚只能美化他的脸面。
有人拉开了店门,皮鞋踩在地砖上铿锵有力,他询问侍者然后朝何宴琚这桌笔直走来。
白日的灯光即使逆光而何宴琚永远都不会认错这张脸,旁座有人停下交谈尊称其人为‘陆总’,何宴琚睁大眼睛仔细望着成年后青年时期他的模样。
少年时,他踏着风雪载何宴琚一路青春。
高三那年在寺庙,何宴琚向佛祖许下了第二个心愿。
他用他的默默伴随陪何宴琚走至高考最后,她顺利保送上了理想大学。
第三个心愿,想要有个家。
七年之后,现在看到的已足以证明所有。
何宴琚后知后觉,作茧自缚,固步自封,原以为全天下都是傻子而那个白痴只是何宴琚她自己。
他穿过风雨穿过四季穿过人世的浓浓尘烟。
她和他。
何宴琚和陆邵北。
我们最终再次相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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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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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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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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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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