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各派早已是得了执事会的命令,不得先开战事,只是密切监视,放任他们一路东来。
杜桓心中砰砰跳,就要见到蔺小砧了。
午后,春风和煦。杜桓三人只见古道拐弯之处,一人高的茅草乱草中,鸟雀乱飞,一阵和风拂过,几片新绿之叶摇落。远远荒地里,两队红衣人执着古怪的仪仗开道在先,当先左右二人,举两面大旗,一书“片云”,一书“一山”。
开道仪仗队后,六十四人抬的法乘步辇上,垂幕飘扬,足有数丈之阔。其后铁骑数十。最后是一众下人仆从,厨子乐手。
“好大的排场。”祁羽道,“杜公子,只怕你娶不起蔺小砧了,光这嫁妆,你却要给多少彩礼?”
“祁掌门还开玩笑。该我们上场了。”唐公子道。
步辇停下了。垂幕后一个老婆婆的声音数丈外传来,轻缓而清晰:“何人?”
唐公子道:“蜀山江湖执事会特使六剑堂少堂主夏勤奉命,拜见云山圣教蔺夫人。”
那老婆婆道:“尔等速拜,拜过后,教主夫人还要赶路。”
杜桓差点气死。
唐公子道:“有密信要当面呈上,事关重大。还望教主夫人不吝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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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道春风,乱草靡靡。
终于,步辇上放下木阶,祁羽留在外面,唐公子和杜桓穿过仪仗,登阶而上,两个侍女揭起帘幕,顿时幽香袭人。这法乘步辇之上,帘幕之中,阔若厅堂。蔺小砧就在一线明珠之光芒中,长身跪坐于高高的法坛之上。
杜桓看着蔺小砧,珠玉点缀,神态静好,轻纱掩了半面,香炉袅绕之青烟后,恍若仙子,绝非人间之佳丽可比。杜桓认识的蔺小砧,从来都是江湖风尘沾染,哪里见过这样打扮的蔺姑娘。一时看得痴了,早把要说的话忘了。
蔺小砧也看着杜桓,“夏公子,请坐。”
两个侍女在下首安下一张小几,唐公子只能侍立在步辇台阶处。杜桓半天找不到座椅,看见蔺小砧是跪坐的,这才想起,也跪坐在那小几前。心中暗道:“装模作样呢。”
“教主夫人,”杜桓好不容易把蔺姑娘三个字吞下去,“蜀山江湖与贵教素无往来,此次贵教进入蜀山,还望教主明示来意。”
“前日信中已经说得明白了。”蔺小砧语气冰冷。
“教主夫人是明白了,我蜀山江湖却还不明白。”杜桓也冷冷说道。
蔺小砧还是那死人一样的单调冰凉的语气:“三月十七,落云台。”
“请教主夫人把话说完。”杜桓等了半天,没有下文,一脸茫然。
“送客。”蔺小砧道。
杜桓很是着急:“三月十七,落云台又怎样?”
蔺小砧语气更轻更冷:“落云台,蜀山江湖听我吩咐,顺我之意,自然可以免于劫难。”
“好大的口气,如果不呢?”杜桓道。
“大难来时,无人幸免。”
“也罢,现在随便你们怎么说。教主夫人,有些话这里说不方便,可否借一步说话?”
“即是我云山圣教和蜀山江湖的公事,就在这明处说。何必避人耳目,鬼鬼祟祟。”
“虽是公事,却是绝密。”
“我云山圣教一出江湖,天下再无绝密之事。”
“如果是私事呢?”
蔺小砧第一次笑了,笑得很轻,只有一点笑意:“夏公子说笑了,素昧平生,你我之间有私事么?”
“你我之间倒是没有,只是有位杜公子,听说我要来见教主夫人,托我带几句话。”
“请夏公子也带一句话给那杜公子,蔺小砧已死,蜀山江湖再无蔺小砧,如若顺我之意,则还有见面之期。”
杜桓猜不透蔺小砧的意思。只是能听出“顺我之意”四个字语气略有不同,什么意思,就是一切听她的?
杜桓又隐隐有点害怕,以前故事中听说过,江湖有一种毒药,可以控制人的念想,莫不是那些妖人给蔺小砧下了这种毒药,那可就不是在演戏了。
杜桓回头透过揭起的帘幕,看看唐公子,唐公子一脸肃然,这就表示自己说得很好,接着说下去。
杜桓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道:“即是如此,这里是执事会诸位执事给云山圣教的书函,来时嘱咐在下务必交到教主夫人手中。”
一个婆子将信接过去,呈给蔺小砧。
蔺小砧接过信,随手就将信在灯火上点燃了。火光中,杜桓看见蔺小砧一张清秀的脸又消瘦了许多。
“夫人如此,未免对蜀山江湖太过不敬了。难道贵教连一封信也不敢拆开?”
“不必看了,我云山圣教既然东进蜀山,则江湖从此便是我一教之江湖,你们执事会也不必有什么书函,听我云山圣教的命令就好。”
“贵教凭什么口气这样大?莫非是倚仗那些毒尸?须知上次南河镇尸变,尸毒也不能奈何我蜀山江湖。”杜桓问道。
“如果这次毒尸是四面而来呢?”
杜桓突然说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这句话很短,杜桓说得很模糊,几乎是一带而过。
蔺小砧看着杜桓,语气有些奇怪:“夏公子在说什么?也罢,我再说一遍,你们蜀山江湖除了归顺我圣教,听我安排,再无出路。明白了么,夏公子?”
“我倒是明白了,只怕蜀山江湖还不明白,即是如此,告辞。”杜桓站起身来,揭开帘幕,看见唐公子连连使眼色,意思还要再说几句,杜桓也不理,故作愤愤然,将那帷幕一摔,当先出去了。
三人站在路旁,看着云山神教这装模作样的排场远去,古道春风,野草新绿。
“杜公子,你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没听懂。”唐公子问杜桓。
杜桓得意地说:“只有蔺小砧和我才能懂的话。”杜桓也不说是孤涂语,因为这是他和蔺小砧的秘密。
“啊?你们俩还有专门的暗语?”祁羽很是吃惊。
杜桓更加得意:“我问她:我们要怎么做?”
“她回答了么?”唐公子看着天。
“回答了,而且不止回答了一次,之前,蔺姑娘就有两次说了‘顺我之意’,每次说到这四个字时,她的语气都很特别,我能听出来的。只是‘顺我之意’是什么意思?”杜桓看着祁羽和唐公子问道。
“‘顺我之意’的意思就是顺从蔺姑娘的意思的意思。这你都不懂么?”祁羽问杜桓。xǐυmь.℃òm
“你懂么?”唐公子反问祁羽。
祁羽摇摇头,“其实不太懂。”
唐公子笑道:“你们看,蔺姑娘认识我们,却不说破。自然是在做戏了。她想告诉我们什么,却又不能明说,最后杜公子问她,我们要怎么做时,蔺姑娘怎么说的?”唐公子看着杜桓。
杜桓重复了蔺小砧最后的那句话:“她说‘你们蜀山江湖除了归顺我圣教,听我安排,再无出路。’”
祁羽还是不解:“这就是她的回答?”
“嗯,这就是蔺姑娘的回答,”唐公子道,“一切要听她的安排,而她的安排就是要蜀山江湖归顺云山圣教。”
“如果我们要归顺云山教,也就不必来刺探风声了。如果这就是蔺姑娘要告诉我们的,那不是废话么?”祁羽道。
“也许不是废话。”唐公子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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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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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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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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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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