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路上江湖无事,不过偶遇几个毛贼,那棋音、梅影即是唐三公子的侍女,自然不放在眼中。江湖各派如今也厌倦战事,东西蜀山瓦解,如今江湖一统,大家乐得练武的练武,营利的营利,各做各的事情,就是门派间的比武也不过是以武会友。
那棋音和梅影也是有趣的女子,懂得东西比杜桓多,说话也有趣,一路说说笑笑,吃穿不愁。只是不提蔺小砧的事,杜桓知道蔺小砧的脾气,这两个丫鬟自是不便随便谈论她的。杜桓想着一天天离蔺小砧近了,心中一天比一天高兴,看着江湖晚云,映得蓂濪河水如血,东流而去,那初夏的风,就如他的心一样,轻飘飘的,暖和而浮荡。
说是不远,骑马坐船,又安步当车,翻山越岭,走了八九天,这才到了鹧鸪崖,再看不到人烟,杜桓一看这里的风景,顿时感叹蔺小砧会选地方,如同仙境一般,却又有几分苍凉之感,只因那瘦崖配着一川烟雨。
到了法云尼寺,也看不到一个人。
杜桓问,蔺小砧做了尼姑么,这也太清净了,她在这里料理什么江湖事呢?
梅影冷着脸,不说话了。
杜桓奇道,怎么到了这里,就换了一张脸。再看棋音,棋音脸上也无往日笑意。
杜桓跟着到了山门,那山门却和偌大的一座戏台连在一起,戏台就骑跨在山门后的甬道上。过了山门,拾阶而上,走了好长一段台阶,才进了大雄宝殿,过了观音阁,沿着游廊绕过藏经楼,一路上只听见山中的寂静,几声鸟鸣从院墙外传来,如同在往生隔世的回响,寺里香火冷清,幽暗昏晦,越往里走,越是曲折幽深。
杜桓觉得不对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一路说笑的棋音和梅影这时肃然如泥人。终于到了一进小院,一排尼房东向而建,在那古树下清幽得很。
“杜公子来了。”梅影立在庭中说道,阴天,杜桓看见梅影瘦小的身子在满天阴云下更加瘦小。
似乎尼房里面有人应了一声,似乎里面只是死寂。
棋音示意杜桓跟着她进去。
蔺小砧在玩什么把戏?杜桓想。
进去看见一张榻上,凉枕上斜倚着一个女子,屋里昏暗,榻前铜香炉里檀香袅袅,却看不清那女子的样子,只是可以肯定不是蔺小砧。蔺小砧化成灰,杜桓也认得。
那女子转过头来,也是绝色容颜,问杜桓,你还认得我么?
杜桓一看,左肩就隐隐作痛,杜桓说,叶飘叶。
杜桓说出这三个让他唇齿发凉的字,心中更凉,上当了倒也罢了,关键是蔺小砧根本就没有说过要见自己,却是这叶飘叶的把戏。蔺小砧好像真的忘了自己了。杜桓突然伤心起来。
叶飘叶勾了勾手指,棋音趋步过去搀着她的手臂,叶飘叶盘腿坐起来,笑道:“要找到杜公子可不容易。”
“找我做什么?我又不是江湖中人。”
“作诱饵。钓大鱼。”叶飘叶将手中檀木柄的玉如意轻轻敲着香炉道,“钓江湖中的鱼,还得用江湖外的饵。”
杜桓已经猜到叶飘叶的用意了。
“蔺小砧不会上钩的,叶姑娘,我这个鱼饵,蔺小砧可不怎么喜欢。”杜桓说。
“试一试也没有坏处。当日烂柴湾红船上,有个人替蔺小砧挡了一剑,然后就和蔺小砧消失在那夜的江上,两年后,蔺小砧孤身重现江湖,只是细心的人会发现,她并不是孤身一人,从香炉峰下的黑溪桥到柳门溪客栈,在她身边不远不近的地方,总有一个人跟着。这个人是谁呢,杜公子?”
杜桓不说话,原来当日叶飘叶在追踪蔺小砧时早就注意到自己了。
叶飘叶慢慢说道:“杜公子,两年前蔺小砧消失时,就你在她身边,两年后,蔺小砧出现时,还是你在她身边,我是否可以做如是推断:这中间的两年,你也一直在她身边?”wWW.ΧìǔΜЬ.CǒΜ
杜桓笑道:“当然不能,好比现在我俩在一起,如果十年后我俩又遇到了,叶姑娘,那我可否做如是推断:这中间的十年,我俩也在一起?”
叶飘叶笑道:“好吧,当日我们也以为你是中蜀山或者西蜀山跟踪蔺小砧的人,后来我记起了你的样子,那夜红船上你的模样在电光一闪中,倒是难忘。我知道你不是武林中人,那么,蔺小砧要一路让你不远不近地跟着她,就是要保护你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杜桓大声说道,“因为我贪念蔺小砧的美色,她又嫌恶我,所以不要我和她一路,我呢,脸皮颇厚,就一直跟着。”
“嗯,蔺小砧真是好脾气,会让一个她嫌恶的人跟着她从黑溪桥到柳门溪,跟着她从烂柴湾到西蜀山,还跟了两年。我可能比你更了解蔺小砧,知道么?”叶飘叶下了床,走到杜桓面前,很近,看着杜桓,问道,“我和蔺小砧谁更好看?”
“你。”杜桓毫不犹豫地说道。
叶飘叶一笑:“说得干脆的都是假话。”
杜桓说:“真话。”
叶飘叶坐下来,“说到哪里了?哦,我说我比你更了解蔺小砧,因为我和她剑上见过生死,我知道我不是好人,但她也不是好人,她其实和我很像。如果她能让你跟着她两年,说明什么?”
杜桓不语,心中倒是热乎乎的,是啊,蔺小砧让自己跟着她两年,给自己找解药••••••
“什么也说明不了,”杜桓说,“蔺小砧其实是一个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人,除了她想做的事,知道么?她就算不讨厌我,也不会在乎我,所以,你想用我作诱饵,怕是••••••”
叶飘叶打断杜桓的话,说道:“你中了我剑上的毒,好了?如果不是蔺小砧帮你找解药,恐怕你自己找不到吧。就凭你们孤男寡女,蔺小砧愿意和你共处两年,我觉得她也要来救你。”
“不会的。”杜桓这样说,这次他说的倒是心里话。
“那我们就试一试。”叶飘叶说,“信已经送出去了,送到花满楼蔺小砧那里了,这个月的十六,就知道蔺小砧来不来救你了。”叶飘叶说罢,一挥手,棋音说杜公子请。
杜桓失魂落魄地跟着棋音出去了。这时听见叶飘叶在里面又问,“杜公子,两年间,你们在哪里呢?”
“我们?没有我们,就是我一个人在深山中养伤。”杜桓随口乱说。
“是在野人谷吧。”叶飘叶笑了。
杜桓心中又一惊。
叶飘叶说,“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我说对了。你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吧?”
原来这妖女在里面也看得见我的神情。杜桓马上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他知道也晚了。
“哼,”叶飘叶冷笑道,“野人谷那地方,有什么好,还神神秘秘的,蔺小砧要给你疗伤解毒,也就只有去野人谷了。”后面的话叶飘叶好像是自言自语,说完半晌没有声音了,棋音示意杜桓跟着自己走。
杜桓最后大声说道:“蔺小砧来了,你又能把她怎样?她现在的武功可不比从前。”
“我知道,所以明天我还要和你好好商量对策呢?”
“和我商量?”杜桓心中疑惑。
跟着棋音到了法堂后的一间尼房,倒也干净,杜桓住下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逃跑,最远的一次跑到观音阁,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是翻上了法堂后的院墙,但梅影在墙外说,杜公子,脚蹬牢了,小心摔下来。梅影才说完,杜桓就摔下来了。
杜桓知道,自己不是蔺小砧,跑不了。如果和蔺小砧在一起,那就凡事可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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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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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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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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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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