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儒侠说,就是希望本派不要卷入东西之战的意思。
梁燕客一笑,他担心的不是一个陈儒侠,而是不知道偌大的浣花溪剑派中还有多少个像陈儒侠这样的弟子。如果这样的人多了,浣花溪剑派就成了中蜀山的剑派了。
东西蜀山担心的是他们控制的整个江湖,有多少在心里想着一个“中”字的江湖子弟。
越来越多的消息传来,事情已经不再像唐三公子想的那样了,江湖各大门派内部互相猜忌,而西蜀山各门派已经开始清查本派内部欲图中立的弟子了。
蔺小砧说,“他们互相猜忌就好,自乱阵脚,兵家之大忌。”
唐三公子说:“蔺姑娘一招不出,就把东西蜀山弄得人心惶惶,我唐三终于知道什么是绝世武功了。”
蔺小砧说:“东西蜀山的这个要命的弱点,倒是唐三公子先发现的,我不过是拿来用用。”
杜桓在他们身后说:“好肉麻的互相吹捧。”
墨腴在杜桓身后说:“好酸的话。”
杜桓狠狠瞪了墨腴一眼,奈何眼睛没有人家的大,也瞪不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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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西寺议事堂后厅,东蜀山江湖的首席执事屈还山真的坐不住了。
“人心。”屈还山说,说了就笑,冷笑变成阴笑,阴笑过后,脸上再无表情。“我就知道,这个蔺小砧一出现,就要搅乱我的好戏。”屈还山已经冷静了,淡淡说道。
“弟子这次一定可以杀了她。”竹西寺第一剑柯辰说。
“上次她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所以没有得手,这次••••••”展予一直怀恨于上次的追捕蔺小砧的出丑。
“住口。还有脸说。”屈还山看着叶飘叶。
“人心。”叶飘叶说,“杀可以治蜀山于一时,却不能治蜀山于一世。中蜀山什么都没有,就是在争取人心。”
“我费尽心力好不容易收拢人心,却被这两个人给我弄散了。杀还是要杀的,中蜀山不过就是两个人的中蜀山,没了这两个人,就没有带头的,擒贼先擒王。这句话用在这里就合适了。”屈还山还是看着他的爱将叶飘叶,“这两个人在一起,可就不好杀了。”
叶飘叶知道屈还山要听她的意思,叶飘叶说:“这两个人都善于乱中取胜,越乱他们越能借力打力。”
屈还山看着展予说:“你们多学学叶飘叶吧,江湖从来就不是靠武功,要打擂台才是靠武功哩,只是江湖可不是擂台。”
叶飘叶又说:“杀这两个人,人要静,出刀要慢,一点声音都不能有。”
“那是什么刀?”柯辰问。
“黑暗里的刀。”叶飘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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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桓终于看见一个干干净净的蔺小砧了。杜桓和蔺小砧朝夕相处两年多,就没有看见蔺小砧穿戴整齐过或者穿过这样的红装。蔺小砧永远都是头发蓬乱,浑身血污,在杜桓的印象里,永远都是穿着竹西寺的剑士服,永远都是在被追杀的江湖路上,被东蜀山追杀,被孤涂人追杀,被野人追杀,或者反过来。其实,她是被她的一颗永远不安定的心在追杀。
人在江湖,哪有干净的时候?蔺小砧曾经这样说过,穿得太干净,就不想杀人了。
风嘻,唐三公子的另一个得力侍女在若水一带负责将中蜀山的文告传贴出去,或者直接投递到那些小门派,再由小门派转投大门派。她今天回来了,带来了一身她自己的旧衣服。风嘻的身量和蔺小砧相仿,蔺小砧也终于有时间好好洗个热水澡,梳洗打扮一番,换上了风嘻的衣服。
湖蓝对襟袄儿,柳绿杭绢裙子,一双滚金挑头高鞋。挽起发髻,玉手支颐,凭窗看着一天乌杨阙的秋雨,杜桓顺着蔺小砧的目光看去,几棵树在烟雨中身姿朦胧,烟雨后的江湖看似宁静,只是烟雨散去,又是蔺小砧的一片险恶江湖。
杜桓收回目光,再看蔺小砧,就如烟雨中的秀树,似近还远。
杜桓目光移不开了,这幅安静的画面要是永远凝固在此刻就好了。这个蔺小砧绝不是那个喋血江湖的蔺小砧。却是一个文静绣花的女子。不错,那双手,绣的花才好看呢,为什么喜欢杀人呢?还有,这双手怎么能杀人呢?
“你这双手怎么能杀人呢?”杜桓忍不住抓住蔺小砧的手。很温暖。任由杜桓抓着她的手,蔺小砧转过身子,看着杜桓。二人就这样看着,好像是比谁先眨眼睛一样。
“你说什么?”
“我说,你这双手怎么就能杀人呢?”
“手使剑,剑用气,气同心,心法、眼法、步法、身法合一,比别人快那么一点,所以就能杀人于一瞬。”
“唉,我问的不是这个,算了,不说这个了••••••你的手好暖和。”
“心是冷的。”蔺小砧说。
“为什么?”
“杀人太多。”
“那你就不要杀人••••••怎么又说到杀人了?”
“你不觉得我们这样说话很奇怪么?”
杜桓笑起来了。
蔺小砧跳起来道:“你先笑了。”原来二人是比谁先笑。
这一跳,蔺小砧崴了脚。
“江湖高手居然会自己崴了脚••••••”
蔺小砧看着那鞋子,揉着脚,说:“没穿过这样的鞋子,什么大小姐的鞋子,这样作怪。”
“风嘻也不是什么大小姐。”
“哼,他们花满楼的丫鬟只怕也比人家的大小姐还穿得好。”蔺小砧将那鞋子拿在手中看着,深深叹口气,“她们的命好。”
杜桓其实知道蔺小砧在想什么。
蔺小砧将鞋子穿上,活动活动脚,说,磨墨,铺纸。
“蔺女侠现在不耍刀,改写文章了?”
“是啊,我这几天都成师爷了。”
“你是蔺师爷,我可不是书童。”
“你也就能做个书童。”
杜桓不说话了,去给蔺小砧准备纸笔,纸笔准备好,还是不说话。
“我说你是书童,就生气了?”蔺小砧够着去看杜桓的脸色。
“没有。”
“说没有就是有。”
“有。”
“说有就是当真有。”
杜桓笑起来了。
“又是你先笑••••••哎哟••••••”
“又崴着了?”
“还是那只脚。”
杜桓坐下,看着蔺小砧。尽量用不经意的语气问:“你觉得我和唐公子比,如何?差多少?”
蔺小砧一脸调皮地指了指天上,又指了指地下。然后摊开双手。
杜桓叹了口气,说,我也知足了。xǐυmь.℃òm
什么知足了?
能和你在一起两年又三个月另十一天,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啊?你算过?蔺小砧吃惊地看着杜桓。
“我胡说的。”
“哼。”蔺小砧似笑非笑的看着杜桓。
“你和唐公子果然是东蔺西唐蜀山双璧。”
“大丈夫说话不要这样酸溜溜的,要说什么?直说。”
“已经很直了。”
蔺小砧说;“好吧,我也直说,在我心中,天上的那个是你,地上的那个是唐公子。”
“啊?”
蔺小砧拉着杜桓的手说:“你第一次见我,就肯为我挡叶飘叶的剑••••••”
“是第二次见你。”
“有区别么?”蔺小砧摔开杜桓的手,“你这人怎么这样死板。”
“当然有区别,第一次见面是在木落镇的洞房,为你挡剑是第二次见面了。”杜桓很认真的说。
蔺小砧无奈,只能点头。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我在天上••••••”杜桓这时才有点回过神来。
“当然是真的,”蔺小砧柔声说道,“你在天上做梦。”脸色一变,气冲冲的坐到桌前,开始写她的信了。
杜桓坐在那里,回味着刚才蔺小砧的话,如沐春风,真是美好的一天。虽然窗外烟雨如愁。
杜桓磨墨,手都酸了,蔺小砧将写好的信一遍遍地誊抄。
“你在练字么?”杜桓问。
“嗯。练字。”
“你的字颇有剑法之妙,一字记之曰:乱。只怕也练不好了。”
蔺小砧白了杜桓一眼。
“不能找人来誊抄么?像先前的那些文告一样,或者送去书馆,刻版排字算了,你要誊写多少份?”
“这是写给东西蜀山十六位掌门的,自然要是亲笔所写。”蔺小砧甩甩手,一串墨点溅到杜桓的衣襟上。排列出一道小小的弧线。
蔺小砧看着那串墨点出神。“像什么?像一个声音,越来越大,是不是?”
杜桓看着那串由大到小排列的墨点,说:“像是你把我的衣服弄脏了。”
蔺小砧一拍桌子,“对,中蜀山的标记就用这个。你看,多好看,七个墨点,一个比一个大,这样依次划出一个浅浅的弓弧来••••••”蔺小砧牵着杜桓的衣襟得意的赏鉴着她随手之间的杰作,“他们原来那个百合花标记,忒俗气,百合花?送给相好的么?”蔺小砧想起他们那个标记,觉得好笑,就咯咯的笑。
“其中有什么意蕴?”
“意蕴?我都说了啊,就是寓意我中蜀山在江湖上的声音越来越大,势力越来越大,直至于无限,你看,是不是,这些墨点,可以无限的罗列下去。”
“我看的方向和你的相反,是越来越小,直到没有。”
“你和我就是背道而驰。”
“只怕别人看不懂。”
“标记嘛,就是要让人看不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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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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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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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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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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