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桓撑不起来,还是躺着,等着那些什么再次回到它的身体记忆中。叔父对他说过,记忆不是什么过去发生的事,不是什么真实,而是你自己的虚构,自己不知不觉中对过去真实的一种篡改。当杜桓想起这句话时,总算记起自己叫杜桓了。
只是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昏过去了。突然短暂地失去记忆了。现在,那些记忆好像像虫子一样正在慢慢地爬回来。
他叫杜桓,是蜀山木落镇人氏。一个月亮很好的夜晚,适合点起花烛,迎娶新人的夜晚。他不得不娶一个自己既不认识也不喜欢的女子。然而命中注定,被东蜀山追杀的蔺小砧,暗中换了新人,躲在花轿中,来到了那个夜晚——自己的花烛夜。真是幸运,自己对蔺小砧一见钟情,什么是一见倾心呢?杜桓有一个肯定的解释,因为他总觉得自己还有一个前世,而自己的前世就和蔺小砧是夫妻。虽然前世自己肯定不叫杜桓,她也不叫蔺小砧。这个俗气肉麻到极点的解释,杜桓都不敢说,说出来害怕把人笑死,虽说笑死人不偿命,但还是不好。杜桓就说,自己好像曾经见过蔺小砧,所以很是亲切。所以不会武功的晏平就一直跟着蔺小砧。从烂柴湾到野人谷,再到这无极天。
无极天?杜桓想起无极天时,终于撑起了身子。
看着自己身旁这个衣衫褴褛的女子也醒了过来。杜桓当然记起来了,她就是蔺小砧。是东蜀山曾经的竹西寺第三剑。是蜀山江湖的一个传奇。
蔺小砧脸上毫无表情,杜桓知道,那脸上的神情还没有醒来,她肯定和自己刚才一样,什么也记不起来了。那张美艳的脸上现在是空的,好像一个美人转身后留下的一面空镜子的回忆。当迷茫的神情回到了蔺小砧的脸上时,她的脸开始生动了。
“好像睡了几百年了。”那些往事好像蝉的肉体,重新长回蝉蜕中,一只美丽的蝉子又活过来了。
“就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杜桓也说。
“杜桓••••••”蔺小砧全部都想起来了,一把抱住杜桓,心中说不出的害怕,“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你也是么?我也是,那个梦真是可怕••••••就是记不起来••••••”蔺小砧看着杜桓,“好像我要死了,然后••••••想不起来了,好在只是梦••••••”
“我想想,我们要去开那道石门••••••”杜桓看着那天梯寺三个字下的石门,努力回忆着昏过去前发生的事。
“不是要去开,而是已经打开了,然后我们就掉进了你说的那什么无极天,什么四象乾坤了,是也不是?”蔺小砧看着杜桓,还是想笑,刚从一场噩梦醒来,又和自己亲近的人在一起,总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是了,是这样,”杜桓道,“只是我们掉进了无极天,又怎么回来的?无极天不是无际无边无起无终无边的空么?”
“嗯,我们怎么又回来的?”蔺小砧也问自己,还是笑,“难道是无极天觉得我们不够资格呆在无极天,所以又把我们送回来了?”
“关键就在我们失忆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杜桓因为读过几本古人研究无极天的老古书,所以做出一副很有学问的样子,在那里推论。蔺小砧摇摇头,还是好笑。突然记起了她的刀,那把冥刀。
这下急出了一身冷汗,好在那刀就在几尺之外,依然薄薄的,薄如月光,漂浮在空中,蔺小砧忙用指尖小心地将它黏住。
“果真什么都忘了,连这宝贝都差点忘了,我们来这里九死一生,冒天下所无之险,不就是要找这鬼火寒铁刀么?”蔺小砧看看刀,看看杜桓,心中欢喜无限。
杜桓倒是不太关心那刀,还在想这次莫名的昏迷和失忆。
杜桓说:“是了,我们打开门,然后那门就通向另一个世界了,我们又从另一个世界再打开了门,又回来了••••••是不是这样?只是,在这个世界里,就忘了那个世界的事,是不是这样?”晏平对自己的设想很得意,看着蔺小砧。蔺小砧看着她心爱的刀。
“要不,我们再打开这道门看看?”
蔺小砧吓了一跳,“找死!”
“吓唬你的,”杜桓笑道,“快走吧。”
怎么走?那阴火虫的冷火正盛,根本过不了石梁。二人还是在那石门前坐着,忍受着逼人的寒气,只等鬼火虫出去采骨粉时,才能过石梁了。就这样坐着,二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就是笑,笑什么呢?杜桓和蔺小砧都不知道,本来也没有发生什么,但二人觉得好像又经历了许多冥漠之事,经历了一番生死别离,如今坐在一起,就是天下最美的事了,就忍不住要笑。
过了石梁,打开那边的门,还是那个浅浅的却又黑气弥散似无边际的洞,二人搀扶着一步一步的走,直到脚下渐虚,看见了一片鬼火虫阴火亮光与天象对应,看见了那来时的天璇星位,蔺小砧拉着杜桓,轻轻跃上,如此,就如在星空中跳格子一样,二人踏着这骷髅虫的光亮模拟而成的星位,走过这传说中的阴阳交界之路,还是在阿力漆洞中,只是已到了阿力漆洞的四象界和三象界的边缘了,经过了来时的摸索,二人此时心中明白,也不慌乱,脚下也触到了实在之地,就在这黑暗中牵手走着,突然看见了洞口的亮光,人世的光,从人世照来。杜桓大叫一声:
我们回来了。
往外一跳,跳出洞口,差点跌下悬崖,如果不是蔺小砧一把拉住。杜桓吓得不轻,道:“我还忘了,这洞口就在悬崖上。”
“你还忘了,人间的路也不好走。”
孤涂人呢?那几个等在洞口的孤涂人不在了。
我们进洞多久了?二人都在想。
一天一夜吧。杜桓说。
你听说过天上一日,人间百年么?蔺小砧说。
不要吓我,难道无极天一日,人间就已物是人非了••••••
杜桓又大声喊道:我们回来了。这次是用孤涂语喊的。
蔺小砧也被自己吓了一跳,蔺小砧说:“如果这样,我的仇人都死了,也算是无趣。”说罢看看杜桓,又笑,“好在你还没死。”
杜桓战战兢兢地说:“幸好你把我带进了无极天,没有留我在外面,要不,我等你一百年,等到死,也等不到,那才是最惨的事。”
二人说着,往山下走。绝崖之路的尽头还是绝崖,顾弱文只有又背起杜桓,道:“好一个累赘,我前世欠你的么?还不如丢在无极天里。”
杜桓道:“相必是前世的孽缘吧,今生你来做牛做马报答我。”
“呸。”
如果真是人间已过百年,也没什么遗憾的,蔺小砧说,我还是要去称霸江湖。
如果真是人间已过百年,也没什么遗憾的,杜桓说,我还是和你去闯荡江湖。
如果不是一百年,而是一千年呢?蔺小砧问。
如果不是一千年,而是一万年呢?杜桓问。
蔺小砧说,出了无极天,你的废话马上就源源不绝了。
正是,杜桓说,你现在的废话也不少。琇書蛧
所谓近墨者黑。近废话者话多。蔺小砧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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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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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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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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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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