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长鞭呼啸而来。顾弱文轻轻抓住鞭子,手一抖,那执鞭的人飞出好远,没有人去看他,还是看着顾弱文。直到听见一声闷响,大家才回过头看那执鞭的毒冢门的监工怎么了,原来他飞出数丈,重重地撞在箭楼的飞檐上,又摔在甲板上,眼看是不能活了。
“跪下!”几个毒冢门的弟子一声喝斥,四条长鞭从四方袭来。没有人能看清这个女子是怎样用一只手将四条鞭子同时抓在手中的。其实,在这个女子眼中看来,这四条鞭子并不是同时袭来的。她眼中的世界,一切都很慢,慢到让人会忘记从前。
大家等着这四个人又飞出去,然而这个女子却放下了手中的鞭梢。
“你是谁?”轿中那人问的。
“顾弱文。”顾弱文看了看那幅布,确定自己叫顾弱文,“你们认识我么?”
“原来是二小姐。”
“二小姐?我是谁家的二小姐?”顾弱文一脸茫然。走出人群,一直向前走。两个穿着红衣的人挡住或者说想挡住顾弱文,但是没有挡住,顾弱文做了一个推开他们的手势,尚未及身,二人已经摔出去了,死了。
这是什么武功?会武功的人都惊骇,船上不会武功的人更惊骇。这位二小姐倒是不惊骇,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伤了两条人命,在她的世界里,杀戮、血腥和悲悯已经在渐渐淡去。
顾弱文还是向前走。
“二小姐留步,这千舟上是有规矩的,二小姐不如等我们禀告了圣主,有什么事,对圣主说,岂不是好?”那轿中人说道。早有人飞报船头毒冢门了。
顾弱文两眼望着前方那七十二座连城箭楼说:“也没什么事,我要找晏平,然后我要问他,我是谁?”
轿中人说话须得运用丹田内力,方能让船尾众人听见他的声音,他对于自己的内力一向很得意,但是他看见顾弱文说话,根本不需内力,嘴唇动处,那甜柔的声音相信船头都能听到。
当顾弱文来到七十二连城箭楼下时,整条船上的人,毒冢门的人都惊动了。
顾弱文看见那七十二座高耸的船楼连成一座巨船上的城墙时,她想,我来这船上找晏平,晏平应该就在这船城里吧。顾弱文看见楼上黑压压的人,拿着各种武器,严阵以待,身后许多人跪在看不到边的甲板上。在最高的两座船楼之间,搭起一个高台,距离甲板数十丈。那高台上帷幔飞扬,华盖如云。
顾弱文轻轻跃起,上了那高台。她褴褛的衣服在空中倒像是飞天舞袖了。全船数万人的目光从那些低矮的船楼的飞檐掠过,看见顾弱文跃上这高台,发出一片惊叹。
是人是鬼?
帷幔后,艳月亭和冷月亭两大亭主身前是四十个冷艳宫女手捧香炉,香炉中是蜀山最香艳的毒烟袅袅熏着两大亭主。
“她上来了。”一个骷髅使对二亭主说道。
“怎么上来的?”冷月亭主淡淡问道。
“跳上来的。”
“怎么跳的?”艳月亭亭主有点惊奇地问道。他想起刚才全船的那片惊呼声。
“就是轻轻一跳。”骷髅使犹豫道。
然后他们看见顾弱文走进重重帷幔,湖上的风很大,帷幔中的风好像在模仿着那些飞扬的帷幔飞扬着。
二位亭主相互看了一眼,冷月亭主说:“孔九思都不用我们出手••••••”
“难道这个小姑娘还要我们来对付?”艳月亭主接着说道。然后出招了。如果要出招,就不要说太多废话,这时高手的武学态度。
艳月亭主没有招式,他的招式就是冷月亭主的招式的投影或者说是回声。
冷月亭主也没有招式,他的招式就是这时湖上无处不在的风。
风过处没有痕迹,他的招式也没有痕迹。
只有艳月亭主才能看清他的招式,然后同时使出相反而对称的一模一样的招式。
二人的招式像回声在空中绵绵不绝。
像一轮月,得意之人眼中的是艳月,失意人眼中的是冷月。
所有的招式都是无心而发,无心的招式就是无所谓起和收的无解的招式,也是没有破绽的招式,不知从何而来,不知从何而止,或者说起于当起之时,收于不得不收之际。
没有人看清楚过二位亭主的招式。所以没有人打败过他们。然而他们却没有想过,所有的招式都是时间中的招式。
顾弱文突然觉得身周事物突然变快了,快到她必须将意念稍稍集中起来才能看清那二位亭主的出招。
顾弱文看见一人的招式像镜中的乱发那样飘舞好看,一镜子的乱发随风乱舞,乱得让人心乱。
顾弱文好笑了,倒好像自己就看不见那只藏在乱发般的招式后的手?顾弱文出手,抓住了那只干枯的手。突然,同样的招式再次重复,杀招原来在镜子外,而不是镜子里。
后一招看似模仿前一招,然而艳月亭主的后一招才是镜子外的杀招。如果你误以为镜子中的刀是真实的,那镜外的刀你肯定会忽略掉。
没有人能在招架镜子中的影像之一击时,还可以同时招架镜外那真实的一击。
这就是冷艳二亭主的镜像一击的要诀所在。
二人招式无心而起,互为镜像,相反相成,快如光影掠过镜面。如果对方招架任何一人的招式,另一人的招式立时成为镜子外的杀招。
当顾弱文抓住了冷月亭主的手时,艳月亭主笑了。这个小姑娘确实快,但还是和所有人一样,会被镜子这个世间最普通也最古怪的东西迷惑。
然后,艳月亭主的手也被顾弱文抓住了。
顾弱文笑道:“好玩。你们两个是谁在学谁的招式呢?”
顾弱文放开了他们的手,说:“你们知道晏平在哪里么?我要找他。”
二位亭主面如死灰。艳月亭主拉起冷月亭主的手,“冷郎,就这一式,已被她看破了么?”
冷月亭主摔开艳月亭主的手,仰天叹道:“她是鬼,鬼是不照镜子的。”
艳月亭主又拉起冷月亭主的手,“是了,鬼是无影无相的。”
顾弱文笑道:“你们的招式还是太慢了。好比照镜子,你和你的镜影可不是同时出现的。知道了么?”顾弱文好像在努力想什么,只是想起一些迷迷糊糊的影子,终于什么也没有想起来,叹道:“其实世间最快的东西是忘记,我什么都忘记了。连我镜子里的样子都忘记了。”
xǐυmь.℃ò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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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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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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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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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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