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人形痕迹的稻草被扒开了,顾弱文看见一个老者吃惊的脸。“你年纪轻轻,正是为圣山大业出力的年纪,却在这里来躲懒,该拿去喂活尸了。”
顾弱文撑起身来,觉得全身轻快,转过头来看着那个小男孩脸上的笑,好久没在这个江湖上看见如此没有心机天真的笑脸了。顾弱文也向他一笑。
“邓大爷,这位姐姐生病了。”
“生病就拿去喂活尸。”那邓大爷瞪了一眼小男孩。
“你是哪条船上的?”邓大爷又问顾弱文。
“反正都是一条船上的。”顾弱文不知如何回答。说着把那小男孩拉到身边来,轻轻抚着他头发结成团的脑袋。小男孩挣脱了,说:“姐姐,你病好了?那就去干活吧。我还要剥菱角,这菱角说不定圣主也要吃一颗。”
“是了,小鱼,今天的菱角要得多,你快些,”邓大爷又对顾弱文道,“不管你是哪条船上的,你快些去干活吧,你这个惫懒的样子,对得起圣主他老人家每日的操劳么?”
顾弱文听见他们说话,一口一个圣主,想来也是迫于那圣主的淫威,说惯了的。顾弱文拉过那邓大爷来,道:“我有话问你。这大船上有多少人?圣主他们可是在船的前头?还有,他们把人••••••就是抓来的人关在哪里••••••”顾弱文看着邓大爷迷茫的脸,没有问了,她的问题太多了,她也不知从何问起才好。
邓大爷一脸迷惑地看着顾弱文,好像没有听懂她的话,“你当真是病糊涂了?我们船尾的人可是不能问这些的。”邓大爷道。
“你在这条船上多久了?”顾弱文换一种问法。
“六十三载。”
“啊?大爷高寿?”
“六十又三。”
“啊?你就生在这船上?”
“连我爷爷也出生在这船上呢,”邓大爷得意地笑道,“我们命好,自三百年前,这铁锁千舟建造之时,就被第七代圣主带到此处,免受外间的疾苦战乱,在这里过着好日子呢。”
顾弱文觉得脑袋有点乱。“好日子?你们过的是好日子?”
邓大爷怒道:“你真是新来的?这里的日子还不好?每天有吃有喝,也就是做八个时辰的工,到了八月十五,七月十三,九月九,正月初一、三月三还有大米饭吃,你莫非是要反了,说出这等违背天理,丧尽天良的话来。”琇書網
一顿骂,让顾弱文更是摸不着头脑。
顾弱文看着那小男孩,小男孩粗糙的手已经不怕那菱角的刺了。顾弱文问他,你说这里好不好?
“好,有圣主泽被,我们生在这神船上,长在这神船上,是天大的福气。”小男孩愉快地说。
“泽被?”顾弱文想,一个孩子说出这样的话,真是古怪。“你们这样像奴仆一样,连奴仆也不如,还好?每天为他们干活,还要挨鞭子打,还好?”
“圣主的鞭子打在身上,我们干活更有气力。”
小男孩也道:“这就是圣书中说的,我们神魂恶浊,须得鞭子抽打,才能将我们神魂中的恶浊抽去。你没有圣书么?”
那邓大爷突然警惕起来,“你的圣书呢?”
“什么圣书?”
邓大爷突然面目狰狞,向顾弱文逼近一步,道:“你竟然把圣书弄丢了,是也不是?你这贱种亵渎圣主,又问大逆不道的问题,竟然口称圣主为‘他们’,我还道你真是病糊涂了,也就罢了,你却把圣书也丢了••••••”
顾弱文吃惊地看着那邓大爷:“你疯了么?什么圣书?值得这样大惊小怪?你们又不是毒冢门的人,这样维护那个什么魔头圣主?”
那邓大爷一听这番话,面如土色,忙跪在地上道:“千秋万岁恩泽神船通济效顺天佑神人至尊大德圣主在上,小老竟然听了这样恶毒的话,该死该死,”说着那邓大爷就狠狠地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又厉声对那小男孩道,“还不把耳朵堵上,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听了都该剜耳,说了该割舌,不,该碎尸万段。”说罢,那邓大爷咬牙切齿地看着顾弱文,突然扑了上来,便是要和顾弱文拼命的架势。
顾弱文轻轻一掌迎上去,邓大爷闷哼一声,倒在那堆稻草上,已是昏了过去。那小男孩往门外就跑,顾弱文一把将他抓了回来,捂住他的嘴,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是了,你还帮过我呢。”顾弱文慢慢放开捂住小男孩的嘴,又道:“邓大爷没事,一会儿就醒了,你别喊叫,要是那些拿皮鞭的人来了,我们都要挨打呢。”
那小男孩眼神再不像先前那样友善了,看着顾弱文道:“你原来不是好人。我还以为你病了,还帮你遮掩。”
顾弱文心中想道:“这样善良的小孩,也被这毒冢门迷了心窍。”
顾弱文现在只能这样想了:估计这些人的心志受那圣主的荼毒,也非一日,一时怎能和他们说的清,也不多说,拍拍那小男孩脑袋,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外面阳光灿烂。
甲板上,林立的箭楼、船楼上和空中交错的复道上处处是人,却比昨夜的人多了何止十倍。熙来攘往,各自忙着,果然没有人躲懒,还是不断听见散落在人流中的毒冢门门人挥动皮鞭的声音。被打之人毫无怒色,也坦然受之。
顾弱文不敢在那里空手站着,转过一座楼,见一队妇人各自抱着一筐湖中的绿带草,过去接了半筐过来,也跟着她们走,也没人和她说话,这就是一个古怪的世界。走了一段路,顾弱文就掉队了。自己乱跑一气。
顾弱文抱着箩筐,一路小跑,只装作匆忙。那情景自己也觉得滑稽。一路上,人来人往,都只是做着自己的事,谁也不理谁,监工们看见顾弱文抱着箩筐,也只道是船上做工的人。走了半天,也不知经过了多少座箭楼,多少条复道,终于横穿过船面,到了巨船的那边,登上船舷外沿,那外沿也如大都的驿道一般宽阔,站在那里,顾弱文只觉得这巨船停泊在七岛湖中,如一条纸船放在杯水之中,十分怪异可怖。岸边活尸空洞的眼望着这巨船,望着一个古怪的梦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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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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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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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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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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