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一碗饭。
一碗白饭?晏平等那少女进去了,这才说,一碗白饭,做这么久?
孔九思笑道,世间最简单的菜,简单的到了极点,自然就是没有菜喽。好比武学••••••
顾弱文皱眉接道:“又来了,好比武学,无招胜有招,前辈是不是要这样说了?”
“正是,”孔九思道,“白米饭才是菜中的极品,无菜之菜,方是菜中之王。你们想想,天下之菜,何止万种,千变万化,徒然乱人口舌,倒人胃口。其实,吃菜的最高境界就是捧着一碗白米饭,挂着一肚子辘辘饥肠,面对着一张空空的桌子,当此时也,那空空的桌子实则胜过帝王之盛宴,王母的蟠桃会。何也?只因一个‘空’字,‘空’者‘无’也,‘无’中才能生‘有’,看似一张空桌子,其实什么山珍海味都有了,这就是白米饭的境界。”孔九思说罢哈哈大笑。
“你的玄理倒也说的不错,”晏平苦着脸道,“只是,玄理还是不能当菜吃,我倒希望有一盘白果蒸肉什么的。”
顾弱文捧起碗来道:“吃吧,前辈今天就是逗我们开心呢,他的意思就是说,就着你想象的莫须有的菜,下你嘴里的饭,就是天下最好吃的佳肴美味了。这道菜果然简单,怪不得传不丢呢。”顾弱文扒了一口白饭,又道:“其实也对,一地明月,一窗,一副饥肠,白米饭也是天下至味••••••”
顾弱文突然不说了。好像这时她才回过刚才那口饭的滋味。
晏平看着顾弱文惊喜的神情,或者说是一脸的幸福开心。赶紧也扒了一口饭,仔细嚼了嚼,还是白米饭的味道。
晏平对顾弱文笑道:“你也来捉弄我了。”
“等一下,还要等一下。”顾弱文对晏平说。
等一下,朦朦胧胧的香味就从晏平口齿间生起,而这朦胧之后似乎还有万千滋味等晏平去一一辨别品尝,寻幽访胜。
晏平连忙又吃了一口。果然,到了第二口饭的回味时,那味渐渐清晰了,是一种香辣滋味,却如那米饭的精魂附着于每一粒米饭之中。
“辣之一味,精义就在于让人开胃健食,所以这饭的第一位就是辣而香。”孔九思看着二人惊奇的神情,得意的笑道。
顾弱文和晏平这时胃口大开,连扒了几口饭,谁知那辣味便如烟花直上,到了高处,突然炸开,炸的七窍灿烂,胃口一时如黑夜璀璨。
“不得了,不得了,这是什么辣子••••••”顾弱文跳将起来,晏平离了条凳,只辣得如打慌了的母鸡,围着屋子团团转。本以为辣到如此地步也就罢了,谁知那饭中的辣味此时如一树繁花遇到一夜春风,瓣瓣开放,层次渐多,辣得二人一时春光灿烂。
这究竟是什么饭?
顾弱文和晏平觉得倒更像是一个陷阱。在香辣之诱惑下跳了下去,如今陷身于辣海,欲拔不能。
似乎辣味还在汹涌而来。这时,那辣味就不是繁花盛开的春天了,而渐成酷暑之势,让人大汗淋漓,浑身针刺,辣得难耐,起初的那一点火星这时已经从舌尖燃遍全身了。晏平也不知该吸气还是哈气,顾弱文也顾不得二小姐的身份,挠头抓腮,满面绯红,张嘴吐舌,不知如何是好。只说,这辣也太毒了。
晏平便问,可有解药?
孔九思大笑,第一次听说吃辣子要解药的。本来这饭配有一种解辣之汤的,可惜那汤真的失传了,二位再熬一会儿吧,时间才是解药呢。
见鬼了,晏平辣得笑了起来,又捉弄人了,我问你,还要辣多久?
“多久?”孔九思道,“你心平气和,这时间就过得快,你要烦躁,这辣味就翻滚的更厉害呢。”
顾弱文听了觉得有道理,索性坐下,呲牙咧嘴等那滋味在嘴里翻波涌浪。一时只觉潮水退去,还剩一江春水,波澜不惊。那辣味渐渐平淡,香味又盘旋于舌尖,只是这一番辣,辣得浑身空空荡荡,一身大汗后,只觉每个毛孔都是舒畅的了。那便是经历了险恶风波后小船,此时到了一滩春水上的自得了。
顾弱文又扒了一口饭。
晏平还辣着,见了大惊,道:“你还吃,你不要命了?”
顾弱文只说:“果然是世间最好吃的饭呢。”
孔九思道:“这就叫曾经沧海难为水。尝过这样的辣味后,只怕再也忘不了了。”说罢,这才开始扒了一口饭。
顾弱文又吃了两口饭,抬头对晏平道:“原来如此。”
晏平这时那口中的毒辣也渐渐散去,却不敢再吃了。什么原来如此?他问。
“说不得,吃美食如同参禅呢,那滋味是言不及义的,一说就落了下乘,入了俗套,要你自己去吃,自己去悟。”顾弱文打趣道。
确实,晏平只觉得辣过之后,胃口大开,当真是欲罢不能,倒还想再辣一场,却是辣到极致后,早已置之死地而后生了。当下挽起袖子,拉开衣襟,扑在桌上,索性又大吃了一口。顾弱文见了笑,“吃饭吃出慷慨赴死的豪迈,你也算是古今第一人了。”
晏平将那口饭咽下,道:“这饭果然是饭中的楚霸王,不错,只是过于刚猛,要是再有虞姬之艳,方能称作极品。”刚说罢,只觉一股百花香味淡淡而来,先前那毒辣如绝世高手之刀,将人种种隔夜之宿味杂味砍伐而去,那时只割得人的味觉遍体鳞伤,荡然无存了,如今这百花之清香来时,就如仙丹妙药,那些伤口顿时愈合,一时之间,竟能分别出种种细微之极的花香滋味了。晏平只觉如同身处百花之园,四季之花同时盛开。口齿之间一时菊花幽香才散,梅花之苦香又携一点冰雪寒凉而来,梅花飘落,荷花之甜香甚是短暂,舌头还不及一舔,那八月桂花又在舌尖盛开,突然,一园子的花过处,却只剩一地月光,便是那月光也有一丝淡淡的苦涩回甘之味。
“原来如此。”晏平道。
“怎样?”孔九思正辣得欢喜,问道。
“原来天下万物皆有味道。我今天才算真正吃出了饭的味道了。”
一碗饭吃完。
“这饭叫什么名儿呢?”顾弱文问道。
“月夜百花饭。”晏平咂着嘴道。
“不对,该叫果香回口饭。”
“咦,你吃出来的是果香么?”晏平奇道。
“不奇怪的,因人口味而异。”孔九思道。
“那你吃出来的是什么味?”二人问孔九思道。
“我吃出的是锦绣黄金富贵之味。”
“那是什么味?”xǐυmь.℃òm
“就是人间烟火味了。”
顾弱文笑道:“恭喜前辈,终于被这一碗饭开了人间的胃口。此行果然不虚。”
“何止开胃口,这饭吃了,我也找回人生之乐趣了,你想,人生在世,吃字当头,如果吃不香,就是做皇帝,也没什么乐趣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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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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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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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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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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