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还是走,然后晏平又说:“不能走了,再走就到地狱了。”
顾弱文道:“你这次说对了,我们就是要去地狱。”
最后进了一间密室。
顾弱文从墙上壁龛中取下火链子,点起灯。
晏平看到的是一间雅舍。墙上挂着许安道长的山水长幅,屋子靠墙设石榻,榻旁一架古书,左边厢一圆几,半嵌入墙体。圆几上一个铜香炉。
晏平喜道:“好地方,还有床。”
“你睡地上。”顾弱文已经先跳上石榻盘腿而坐了。
“也好,只要没人打扰的地方都是睡觉的好地方。嗯,听你的意思,我们算是不走了••••••”
“今夜好好歇歇,这里应该是没人打扰了,明天的事还多呢。”顾弱文道。
自财神庙脱险,一路上晏平其实也是有许多疑惑,只是情形紧急,没有时间问太多。现在难得安顿下来,晏平便道:“我现在可以问你了••••••”
“我先问你。”
“好,你先问。”
“你叫什么名字?”
“晏平啊,明知故问。”
“是不是真名?”
晏平哼了一声,不屑回答。
顾弱文点点头,又道:“今年多少岁?家中还有什么人?可曾婚配,订过亲否?出自何门何派?擅长何种兵器?江湖过往如何?••••••”
“等等,你是相亲还是选婿?”
“我当然要知道这些,要不,谁知道你是谁?”
晏平大致说了一通,不外是把自己说的如何厉害,如何义薄云天,英雄了得。完了问顾弱文道:“我倒想听听你觉得我这个人如何?”
“你这个人,城府极深,奸诈阴险;其二,随波逐流,胸无大志;三,好吃懒做,得过且过。”
晏平笑:“第二、三条是说对了,第一条却是从何说起?”
“我再问你一次,你也知道,在今日之江湖,和毒冢门作对,下场定是极惨的,你为什么还要冒死救我?又要跟着我来这险地?”
“因为你长得好看。”
“完了?就这样?”
“就这样。还需要更复杂的答案么?”
“好,”顾弱文很高兴,“下一个问题,你先前说,你小时候来过我们月满楼,来干什么呢?”
“唉,女孩儿的问题就是啰嗦,我们现在身处险境,江湖血雨腥风,你问这些不关痛痒的问题••••••”
“啊,身处险境就要皱着眉头,哭天喊地么?身处险境就不能摆些闲淡的龙门阵?快回答我。”顾弱文故作凶恶道。
“我可不可以先问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事关生死的大问题?”晏平皱眉道。
“不行,说好的我先问。”
“好吧。是这样的,我们苦竹溪剑派自唐宪宗以来,逐渐没落,至今已是一个极小的门派了,你也知道,小门派的日子很是清贫。那年,我才九岁,也就是十年前,我师傅和人比剑,误伤了旁人,自然是要赔钱的。可我们没钱啊,我师傅又是一个武呆子,只知道练剑,不会营生。他说我们苦竹溪剑派曾经是蜀山五大剑派之一,后来没落,只是因为剑法中的精义传来穿去,没有人能领悟了,他毕生的心愿就是要重振苦竹溪剑派,找到那剑法中失传的精义••••••说远了,接着说,我们当时就是靠蜀山江湖派给各派的份子钱过日子,被误伤的人家要一百两汤药费,师傅愁得没法,我是大弟子嘛,那时我师妹才六岁,我就对师傅说,我们去找七大门派借,大家都是江湖门派,不是说,蜀山江湖是一家么?我师父大笑道,小孩儿不懂事,那些大门派谁理我们?我们连他们的下人还不如呢。”
顾弱文听得饶有兴趣,道:“没想到你们这些小门派这样可怜,一百两银子都难倒了,我们月满楼,一百两银子不过是账本上抹去的零头。”
“二小姐,你生在金银堆里,你们七大门派自然有贼背不动的金山,乌鸦飞不过的稻田,就是一两银子,也有难倒我们的时候。话说当时我觉得我也该给我们苦竹溪剑派出力了,所以我就瞒着师傅,去找那些大门派借银子••••••”
顾弱文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晏平,叫道:“我见过你••••••我想起来了••••••”
晏平得意地笑道:“我就看你记不记得起来。”
顾弱文道:“我倒记得那个来借银子的小叫花子,只是没想到就是你。对了,那天下着大雨,在七重楼的会客厅里,我记得很清楚呢,这事啊,后来我们月满楼好笑了几天呢,我爹还夸你有出息,”
晏平见顾弱文也还记得那桩往事,也是格外高兴,本来是坐在石榻沿上的,这时也跷脚上了石榻。“我当时去了三十七水道码头总会,百花谷,风满楼,人家都不理我。倒是风满楼的门房看我可怜,给了我几钱碎银子,到了你们月满楼时,我就用这点碎银子做了一张拜帖,写着什么:苦竹溪剑派大弟子候任掌门晏平敬拜之类的,果然,你爹竟然在议事厅见了我。”
顾弱文想起当日情形兀自好笑,“我爹见了帖子说,苦竹溪剑派虽小,不过毕竟是候任掌门来求见,我们也不可失了礼数,又听说递帖子的是个小孩,我爹还说莫非有什么隐情,所以还带了我大师兄亲自在议事厅等着接见那侯任掌门呢,谁知候任掌门就是个小孩子,还是来借银子的,我当时在楼下和玩耍,听红雨还是谁说,爹在楼上和一个小毛孩子正经八百的说话呢,上去从屏风后偷偷一看,那小孩子还坐在椅子上,装出一副很老练的样子,真把自己当做候任掌门人了••••••对了,我家的银子还了没有?”顾弱文说着伸出手来。ωωω.χΙυΜЬ.Cǒm
“空口无凭,借条呢?唉,你可知道,一直到丁卯年,我师傅还在说,月满楼的银子我们还不了,什么时候,人家有事,我们一定要帮忙,要出手相助。我说,人家会记得一百两银子么?师傅就说,滴水之恩嘛,其实,你要知道,一百两银子,在我们江湖下层,可不是滴水之恩。所以,你刚才问我为什么救你,其实真正的原因就是因为你家借了我们一百两银子。”
说罢,二人相视大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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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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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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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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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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