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除了她和悬玠相处的时候,她看得出来,每次他俩在一起的时候,荒歌很高兴,虽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但是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她这样注意他们两个。
想到这里浣溪又觉得有些不舒服,心下晦暗,表情也有些复杂,干脆撇过头去,不看荒歌。
荒歌略带担心的声音传来:“浣溪,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浣溪双目微阖,看表情有些纠结,却仍是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没有答话。
这样的拒答已经很明显了,恁荒歌再不注意人情世故,再不通捕风捉影,此刻也觉着不对,她心下想着,浣溪到底怎么了?怎地对她这般冷淡,她从前不是这样的啊。
回溯起这件事,好像浣溪这样的态度已经很久了,只是想不起确切是什么时候了,回到窟回谷之后?离开碧幽宫之后?悬玠在窟回谷的时候?
荒歌忽然目光一凝,对了,悬玠!
荒歌开始把所有事情串联起来,那日浣溪初见悬玠惊艳的神情,那时自九重天回来时浣溪向后张望的动作,那一晚睡前浣溪说的话,那天看见自己送给悬玠的千年寒白玉……
或许还有许多她不知道或是记不起的细节,荒歌心下苦笑,她怎么会忘了,浣溪本就是正值韶华,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而悬玠……又那么好。
她明白,悬玠确然对她是极好极好的,可这样,在旁人眼里自然又是另一番滋味儿了。
那她到底要不要问问浣溪什么?又或者,解释什么?
荒歌纠结了好一阵,果然,她还是只适合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她斟酌着开口:“浣溪,你心里要是有什么事儿,大可以告诉姐姐。”这话应该说得没错吧,那种事情还是她自己讲出来比较好。
浣溪神情古怪地看了荒歌一眼,幽幽说道:“姐姐不是一直认为浣溪是小孩子吗,心里又怎么会有什么事儿呢。”
荒歌一怔,随即才接道:“那是姐姐的不是,浣溪早就已经长大了。”
浣溪没接她这口,另说道:“姐姐记不记得你说过只要是浣溪喜欢的,姐姐就一定会尽力帮我拿来。”
荒歌闻言又是一怔,如今,她知道了浣溪喜欢悬玠……
还没开口,浣溪却又接着说道:“嗬,姐姐果然是忘了,不过没关系,我自己也可以去争取,不必什么事都靠着你们,你说是吧?姐姐。”说完便定定看着荒歌。
荒歌此时不知作何回答,心下很是复杂,她自然认可浣溪应当去争取自己喜欢的,不论结果如何,至少努力过,可是,可是那个人……
没错,她承认,她是有私心,而且私心很大,可是浣溪喜欢谁都是她的自由,她不应该阻止她,自己不应该这样的。
她稳了稳心神,面上神情未变,开口道:“这是自然,人确然要为自己而活,要为自己喜欢的去拼那么一拼,但是……凡事切莫太过执着才好,拿得起要放得下。”
她确实是这样认为的,她也并没有理由去阻止浣溪什么,只是如今她这样侃侃而谈,来日里她又真的放得下吗?
她没有给浣溪回话的机会,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接着说:“浣溪,如今我俩被困至此,你对这地方可有所了解?”
浣溪顿了顿,缓缓道:“不知道,不过离垢他们知道我出来了的,见我经久未归,定会出来寻我们的。”
“可是你有没有觉得呆的时间越长身子越虚呢,我怎么感觉有气无力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浣溪真的觉得轻飘飘的,有些紧张道:“可这十里莲花境不是只吸男子精元吗!纯阳气才可以增强白莲效用,这是怎么回事?”
荒歌腹诽道,难不成其实她自己是一个男的?
“因为如今我需要。”这是一道醇厚的男音,自四周传来,却不见其人。
浣溪脸露惊慌之色,有些不敢出声。
荒歌在想,这地方还有人?莲花精修成人形了?看情况来者不善哪。
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淡淡问道:“还烦请阁下告知个中缘由,让我也好死得其所。”
话音刚落,一个人便旋身而出,此人一身青绿长袍,和莲叶倒还真像,容貌一般,比较清秀,好吧,其实还是挺好看的,只是看过了悬玠之后,其他男子自然就黯然失色了。
这人没有看她,只定定望着莲花池的方向,开口道:“姑娘适才一番话说得轻巧,切莫过于执着?可这六界之中,多的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
“哈?”荒歌当时有些纳闷儿,随即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人一直在听着墙根儿呢!
不过她也还是抓住了话里的重点,问道:“那这么说,不知阁下的执着是什么呢?”
那人还是看着莲花池,没有答她的话,只是身形微微一顿。
过了许久他才说道:“姑娘不必担心,我无意伤你二人性命,只是,可能会受点苦,半月之后,我自会放你二人离开。”
浣溪此时不淡定了,厉声喝道:“你快放了我!不然有你好受的!叫你吃不了兜着走!”一边闹还一边作势要挣开缚住她的绳子。
“别挣了,这是白莲根茎,你挣不开的。”
荒歌没有管浣溪,她向来娇惯,自是不愿意受苦,只开口道:“这样说来,阁下是要我帮什么忙吗?”
那男子并不想回答,可见是荒歌问起,反正之后她们也会知道的,于是说道:“我要救我娘子,需要姑娘的精气助我度魂。”
浣溪听到这个又叫道:“你敢!”
荒歌知道这个度魂,确实不会伤及性命,顶多虚弱一阵子,这也是她以前无事,又练不成术法,便看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书才知道的。
度魂要月上中天时施法,吸月华之精,辅之女子精气,再度魂魄,可这个好像很多限制来着。
于是便问道:“度魂不是只能度凡人之魂吗?你娘子是凡人?”
提到他娘子,他连眼神都变得温柔起来,说道:“是。”
“既然如此,你千年不灭,你娘子百年之后仍会寿终正寝,那……”突然她又想到了什么,便有些惊讶道:“你打算用自己的元神为引,为她度魂,保她百世长安?让她和你一样长寿?”
“对。”
荒歌有些不能相信,急忙道:“可这是逆天而行,从前也没有人成功过,况且元神受损之事,可大可小,若你二人注定不能厮守,你又当如何?”
“反正如今她已经死了,还有什么能比这更糟的吗?至于我……”说到这他摇头笑了笑,有些苦涩,有些无奈道:“我没有她相伴,是死是活也都差不多,若我二人来日能再见,哪怕只有一天,也足够了,那时我必然,会很感谢二位姑娘的。”
浣溪又不耐烦地说:“为什么要我的精气?这世间女子这么多!”
荒歌本以为那男子不会回答的,还能为什么,倒霉碰着了呗!
可那人竟然回了:“这十里莲花境普通人根本就不知道它的存在,而一般进来的,都是为了淬心,淬心确实是炼药上好的药材,治愈伤口有奇效,可进得来的,大都知道十里莲花境的防患之法,又尽是一些修为高深之人,我打斗不过,此外画影一离开莲花池魂魄就会消散离体,我根本没有其他办法。”
荒歌怎么听怎么都觉着他这是在骂她修为低,咳咳,她这次是被人坑了好不好?不过也还是算明白了,原来池中那不明物体是他娘子啊。
反正跑不掉了,现下又无聊,离月上中天还有一段时间,又害怕浣溪继续吵闹,闹得她头疼,便喏喏说了一句:“你可以和我说说你和你娘子的故事吗?”她本就喜欢看话本子,有人说给她听也是一样的。
那男子看荒歌着实有些期待,他与她也算投缘,便也说了。
原来他叫长深,是这十里莲花境中的莲花精,守护一池淬心,他也向来安安然待在此处,从不涉足凡尘,而他的娘子,画影,是自他成形这许多年来唯一一个得以进入十里莲花境的凡人。
那一次,长深自洞内水镜中看着这个一脸惊喜,一边感叹神道美景的女子,她满目天真,不谙世事的模样轻轻地撩动了一下他的心弦。
她和从前来这里的那些人不一样,那些人大都是修为高深,觊觎淬心的人,一个个凶神恶煞,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他也看得出来,这姑娘周身凡尘气息,定是凡人没错,可凡人能进得这里,也算是有缘了。wWW.ΧìǔΜЬ.CǒΜ
于是长深头一次,关闭了这层层机关结界,让她安全地走进来,这姑娘一路上的笑藏都藏不住,长深那时候竟也有种圆满的感觉。
人总是这样的,一不小心看见和从前不一样的美好事物时,是极容易上心直至沦陷的。
那姑娘进来之后,看着池里的莲花,赞叹道:“好美啊!”确实,十里莲花境中的白莲是趋近透明的那种白,纤尘不染的模样确实美极。
可长深看了这么些年,早就不觉得有什么了,听到这种言论,忍不住低笑出声。
画影一听身后响动,立马转过身来,看见长深当即便呆愣了,只痴痴地看着他。
长深不明所以,伸手在画影面前摇了摇道:“姑娘,你怎么了?”
画影当即便搓了搓眼,竟还伸手捏了一把长深的脸,长深从前哪里被人这样对待过,不过他竟然觉着……还挺舒服的。
后来那丫头一把扑上来抱着他,还在一边欣喜着说:“仙人,我见着仙人了。”
长深恁她抱了一会儿,才掰开她说:“我不是仙人。”他确实不是,顶多算莲花花灵。
可画影却不在乎道:“我觉着是就是了。”
画影在这里住了半个月,每日里她都拉着长深给他讲凡世多么多么好玩儿,长深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模样心下也满满当当的。
后来有一次,长深看画影表情有些为难,便问:“怎么了?”
画影说道:“我都出来半个月了,我爹娘肯定很着急,前几日我开心得都忘了这件事了,如今,我还是要回家一趟的。”
长深默默地没有说话,画影见状,连忙道:“我回家和我爹娘报个平安,然后我立马就来找你好不好?”
长深深深看了她一眼,说了句:“好。”然后就把她送出去了。
可是画影不知道,当时长深想的是从此以后两人还是不相见的好,毕竟他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他能力有限,两人强行在一起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他给不了她幸福。
他知道,她出去之后应当再也进不了这里了,而他也不会去找她,就这样尘埃落定便好,只当是彼此生命中的一次奇遇。
第二天,他透过水镜,看着莲花镜外沧浪山的情形,他也不知道要看些什么,只是隐隐有些期待。
后来,他看见了她,看见她如约而至,此时她在外遍寻不见十里莲花境的入口,面上表情伤心却仍旧不放弃寻找,一边找一边吼:“长深,你快出来!我来找你了。”
长深那一刻真的想冲出去找她的,可是他生生压下了这股冲动,想着,找不着,等她死心就好了。
可画影一直找一直吼,嗓子明显嘶哑了,步伐也很颠簸,就这样挨到了天黑,长深实在心疼,刚想出去,却见一群人来把她接回去了,看样子是她家人,虽然她好像不是很愿意回去的样子,可是长深想,回家吧,回家就好了。
画影跟他们走得时候,蓦地回头,她也不知道回头看向什么方向,只是回头了,一双眼里蓄满了泪水,悲伤而绝望。
长深就这样看着在水镜里蓦然放大的画影的脸,心里一片震惊。
此后又是三天,长深不曾想,他竟然会如失至宝一般颓然,这三天里,日日想着画影。
长深顿悟,他怎地会这般迂腐,他怎么该放她走过!
于是当下便出了十里莲花境,去寻她。
可当他走进她的房间时,触目的,惊了心,他之前还在想怎么与她道歉,抱歉来晚了?他来接她了?
可如今,他只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抱下悬于白绫之上,着一袭鲜红喜袍的她,脸色煞白,早就不是那个嬉笑如生的她了。
画影死时一脸绝望,空余长深悔恨痛哭。
原来如此,当初她怀着最后的希望偷跑出来找他,只为她的承诺,可他却避而不见,他明明看见了那日她绝望的泪水,他却选择忽视。
画影是刚断气没多久,魂魄还未离体,长深连忙收下她的魂魄,带她回十里莲花境,养在莲池里保肉身不腐,等着有机会将她复生,并欲给她自己半身元神,让自己可以有很长的时间弥补她。
只是凡人有生死轮回,这样逆天而行,也不知道有什么后果,可他管不了,他也不想管了,总之,他会倾其所有,护她,弥补她。
此番,他不知是不是他太过执着,只是遇见了那个人,拿得起放不下了,仅此而已。
而他,也甘之如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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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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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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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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