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四天的时候,南风终于坚持不下去,早晨起床之后便往沙发上一摊,揉着已经发肿的小腿,对苦苦哀求自己带她去画廊看画的秦晓说:“我最近的成品不多,也没什么新意,不值得一看。”
“哎?”秦晓努嘴,拉着她胳膊撒娇:“那你把时间都花在哪啦?要是谈恋爱就算了,要不然,你就是不务正业哦。”
南风神色平静的看她一眼,说:“正业是个什么东西,好吃吗?”
秦晓:“......”
最后,秦晓终于妥协,他们讨价还价商榷之后的结果就是今天休整一天,南风答应明天带她去看画。
吃过早饭,舒嘉打电话过来,问:“今天咱们家二小姐要奔哪啊?我刚加的油,随时可以出发哈。”
南风说:“今天不出门,丫头被我关禁闭了。”
舒嘉终于不再口是心非,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观音姐姐,我谢谢您普渡众生!”
南风轻笑:“不客气,咱们未来还有十万八千里的漫漫长路,你今天好好休息,明日再战。”
舒嘉说:“那我去程琛那里,有事打我电话。”
“好。”南风问:“晚餐还一起吗?”
“行。”舒嘉答应的很干脆:“到时候给我打电话吧,我和程琛一起过来。”
“没问题。”
两个人在家里呆了大半天,秦晓爱死了南风卧室的那扇玻璃墙,还有那个玻璃墙外的小露台,她抱着ipad,窝在露台上的沙发里,晒着深秋时节清凉的暖阳,舒舒服服的看了一上午电影。
午餐两个人叫了外卖,公寓附近有一家味道正宗地道的牛排店,她们定了牛排和一份小披萨。
吃饭的时候,南风照常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秦晓忍不住好奇,把嘴里的披萨咽下去,问她:“为什么要用红酒泡洋葱呢,这得多难喝啊?”
南风神色平静的抿了一小口,说:“我重口味。”
她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生病了。
对于是景晓娴,是不必要;对于秦晓,是不忍。
见她还是不解,南风随口说:“这个喝法有助于消化吸收,促进胃动力,你要不要试试?”
秦晓顿时把头摇的像波浪鼓。
南风笑笑,没说话,两人安静的吃着午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南风想,这样的姐妹情分,也不知道下辈子还能不能遇到。
她更加不知道的是,人还会不会有下辈子。
吃过午餐,南风趁秦晓去洗手间的空档,迅速的吃过了药,又将药瓶放进床头抽屉的最里面。
秦晓从洗手间出来,间南风已经躺在了床上,她走过去,问:“这是要干什么?”
南风说:“子午觉。”
秦晓连连称奇:“姐,连你都开始注重养生了,你说这个世界还会好么?”
南风笑了下,拍了拍床边,说:“过来,睡午觉。”
秦晓噘嘴,爬到床上在她身边腻歪:“我没有午睡的习惯,睡不着啊!你也别睡了,咱俩出去溜达一圈吧。”
南风把头偏到一侧:“说了今天不出门。”
“可是我好无聊啊,无聊的想吐!”
“吐啊吐的,就习惯了。”
秦晓:“......”
她不依,赖在她身边软磨硬泡,使劲浑身解数耍赖,南风被她磨得就要无计可施时,手机响了。
南风从床头柜上拿过电话一看,嘴角便抿了起来。
是福利院的院长。
电话铃声不断响着,随之绷紧的,还有南风的一根脑神经。
秦晓问:“干嘛不接电话啊?”
南风手一抖,直接按了拒接,说:“一个画商,懒得接。”
秦晓‘哦’了一声,没再多问,见她还是不肯动容,终于垂头丧气的在她旁边躺下,闭眼,酝酿睡意。
电话没有再打过来。
南风望着天花板,好半天,还是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发过去:“不好意思在上课。”
短信却很快被回复。
院长说:“没关系是我打扰了,只是想请问您今天下午能不能来福利院一趟,桐桐被好心人收养,今天就要走了。”
南风愣愣看着屏幕上那行字,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动静大,秦晓被吓了一跳,慌忙睁开眼睛,问她:“怎么了怎么了?”
南风深深呼出一口气,一边下床一边对她说:“我有急事要出门,你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秦晓一下子来了精神,就要下床穿鞋:“你去哪?我也要去!”
“不行!”南风冷冷拒绝。
秦晓被她吼在了原地。
南风平复了一下心绪,说:“我去谈正事,你跟着不方便。”
“哦。”
她声音淡淡的,却有说不出失落,南风只好说:“我完事了会很快回来,晚上我们和舒嘉还有她男朋友一起吃晚饭,吃完饭,我就带你去画廊,怎么样?”
秦晓这才兴高采烈的点头惊呼:“成交!”
南风从衣橱里随手拽了一件风衣,套在身上,出了门。
在去往福利院的路上,她重新给院长回了信息:“我很快就到。”
今天的交通状况意外的有序良好,去福利院的这一路,都顺畅的很。
可能是她太心急,以至于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直到下了车,看到季逸的车子停在门口时,她才如梦初醒。
他这个人有个习惯,就是不管在哪,只要是他去过两次以上的地方,停车时,便永远都会选择同一个位置。
就像他的性格一样,固执的沉默,执拗的桀骜。
南风在他车旁站了一会,然后平静的走了进去。
她走过院子,走上长廊,在教室门前偷偷望了一眼,教室里很安静,一个孩子都没有,她想了想,现在正是午休时间。
于是直接走去院长室。
刚刚走到院长室门口停下,里面便传来了桐桐的哭声,声音不大,却饱含着委屈和不舍。
南风皱眉在门外站了一会,才听清,桐桐一直哭着说舍不得走。
还有院长和另外的一个女声一直在细心的安慰他:“桐桐之前不是说很喜欢叔叔和阿姨嘛,还说很喜欢和我们在一起,那叔叔和阿姨把你接回家,以后我们就能天天见面了,这样不好吗?”
桐桐小声得嗫嚅:“可是......可是、我舍不得院长、季叔叔,还有小朋友......”
然后她听到了季逸的声音,有些恍惚,却也十分真切。
南风从风衣口袋摸出烟来,走到一边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毫无味道的烟气到肺里,她的心里依旧闷堵的厉害。
又狠狠抽了两口,她把半截的烟扔在脚下,碾灭,然后直接推门进了屋。
屋子里一下子静下来,所有的人都转头看着她。
桐桐最先反应过来,喊了一声:“小秦阿姨!”然后噔噔跑过来,扑进她怀里。
她顺势将孩子抱起来,给他擦擦眼泪,挤出一个笑:“阿姨有没有跟你说过,男孩子不能随便流眼泪的。”
桐桐把头埋在她肩膀,小声嘟囔着:“可是、可是我舍不得大家。”
南风拍拍他的头,说:“阿姨也舍不得你,可是你看,阿姨都没有哭,所以,桐桐也不哭了,好不好?”
桐桐将小脑袋搭在她肩上,好半天,闷闷的‘嗯’了一声。
她抱着孩子走过去,对院长说:“我来看看他。”
她始终没有看过季逸一眼。
院长叹息,点点头,声音也有些哽咽:“谢谢。”
最后的时候,桐桐还是跟那对夫妻回了家,院长说,这对夫妻是好心人,可是结婚很多年了,就是没有孩子,最后到医院检查才知道,是丈夫的身体有问题,得知结果后,妻子不但没有一句埋怨和委屈,反而决定,去福利院领养一个孩子,哪怕今生都不能有自己的血亲骨肉,也不会离婚。琇書蛧
南风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渐行渐远的三个人,那个男人将桐桐抱在怀里,妻子走在他们身边,看着旁边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脸上的娴静柔和的笑容。
走出福利院大门的时候,桐桐突然背过身来,趴在男人的肩膀上,已经哭过继而只剩下能够拥有一个完整的家的幸福的小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和兴奋,他奋力的和院子里的三个人挥挥手,大声喊道:“我走了,季叔叔再见!院长再见!小秦阿姨再见!”
季逸和院长都冲他笑着挥了挥手,而南风没有动。
这样的一个小精灵,从出生到现在,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小小城堡。
她忽然想到了几个月前,心里瞬间抽痛了一下。
原来,她也是疼的。
孩子已经回家了,她此行的目的也圆满了,院长不知道和季逸还在说着什么,她觉得,自己也该离开了。
她不想强迫自己面对他。
她知道,自己隐藏的再好再深,也终究会被他看穿。
她走到一旁,给秦晓打电话,电话接通,秦晓问:“结束啦?”
“嗯,结束了。”南风点上烟,说:“你在家等着,我给舒嘉打电话,让她先去接你,然后去餐厅,我一会直接过去,晚上吃淮扬菜,好不好?”
此时,季逸已经结束了和院长的对话,从她身边走过时,恰好听到了她最后问的那句‘好不好’,她这样的语气,他从未听过,就算是他,在他们曾经最亲密无间的日子里,也不曾被她如此温柔对待,她的语气丝毫没有清冷之意,反而是暖暖的宠溺,就像对待这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一般。
季逸心里没有一点波澜,面无表情的从她面前走过。
从始至终,不仅是她,他也是一样。
一眼都没有看过对方。
陌生的,就像从不曾相识一般。
在经历了一切的动荡和变数之后,他们终于成为了彼此眼中的陌生人。
也好,要不然,还要相互伤害到什么程度?
再也不需要谁的抱歉,也不需要谁的原谅,此时的纵使相见却不识,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南风又打电话给舒嘉,看着地上的那道影子离自己越来越远,听着电话里茫然的‘嘟嘟’声。
再打,还是无人接听。
她皱眉,想了想,打给程琛。
可同样是无人接听。
“卧槽。”南风忍不住低声爆粗口,这得是他妈的多激烈啊,连来电铃声都听不见!
她皱眉,可此时,手机却响了起来,是舒嘉得号码。
南风接起来,不耐烦的说:“完事了,还是中场休息时间啊?”
可电话那边没有人应声
她又耐着性子说:“怎么了,嗓子喊哑了说不出话?”
许久,电话那边的人的确声线沙哑的喊了一句:“南风......”
南风心里一突,居然是齐然。
她莫名有些心慌,屏息问:“舒嘉电话怎么在你那,她人呢?”
齐然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可恍惚中,她却把那几个字听得真真切切。
一瞬间,地动山摇,像是一场大地震,那几个字像是直面飞滚而来的巨石,将她的头砸的嗡嗡作响。
她整个人开始发抖,有些站不住,下一秒,直接挂了电话,疯子一般的跑出了福利院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那个啥,下一章咱们就相亲相爱哈~么么哒~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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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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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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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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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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