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桌上的手机响起来,齐然看都没看,随手按掉。
她将一打数据文件‘啪’的一声甩在桌子上,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蔻丹色的甲油在灯光下更加光泽莹润:“虽然是个人工作室,但是你们毕竟现在还签在我画室名下,因为延期、拖画给画室造成的经济损失该如何处理,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你们若是不愿意赚这个钱,我管不着,但是先把违约金缴清,然后再给我立马滚蛋!”
会议长桌两侧坐着的**画家和几个小助理各个脸色煞白,噤若寒蝉。
画室里资历相对老道,在圈里颇有些江湖地位的alexia略带犹豫的小声说:“创作是需要灵感和思路的,若是为了完成每月和画廊约定的张幅而画的话,恐怕齐然,你做画室已经这么多年了,你应该了解艺术”
齐然冷哼一声:“抱歉,我不是画家,只是个商人。”
坐在一边的苏皖摆弄着手腕上tiffany的新款手链,闲闲的搭话:“难道要在毫无感觉的情况下,为了完成所谓的合同条款,逼着我们硬着头皮去画?这对于画家来说,也太不负责任了。”
齐然看着她的手腕几秒钟,她手链上镶着的细钻闪着璀璨华丽的光芒,齐然眯起眼睛,说:“你刚开始跟我申请成立**工作室的时候,不是曾经拍着胸口跟我指天发誓吗?说请我相信你,在你看来,作画就和做爱一样,你将永远对它充满激情和渴望,怎么,这才几个月不到,你就性冷淡了?”
苏皖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齐然瞥她一眼,再次转向众人:“而且,你们还是跟她约好的,这三个月一起没了性欲?”
众人沉默。
苏皖忽然扬高了声音:“别只会教育我们啊,不是还有一位大师也延期交画了嘛?咦,她人呢?延期拖稿也就算了,连内部研讨会也不来参加吗?耍大牌都耍到家门口了?”
坐在她旁边的舒嘉淡淡的转过头来。
齐然脸色阴沉的看了苏皖片刻,面无表情的抓起桌子上的电话出了门。
齐然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在茶几前的空场上来来回回急躁的踱步,她已经拨了五遍号码,那边始终无人接听。
就在第六次,电话几乎要再次自动挂线时,那边终于传来了南风的声音:“嗯?什么事?”
齐然皱着眉:“你在哪?”
南风站在俱乐部训练厅的更衣室里,将电话夹在脸侧和肩膀之间,手上正在熟练地系着道服的腰带:“在俱乐部,上柔术课。”
齐然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平静的对她说:“你的《人性》系列已经停了将近四个月了,四个月,一百二十天!画廊的王总已经给我打过了无数个电话,我估计他下次再打来的时候,就是和我谈违约金了,这件事,你怎么说?”
南风将腰带的结扣系好,又将长发捋到脑后扎成马尾,这次她特意准备了一根结实的皮筋,免得像上次一样狼狈不堪。
她扎好头发,才将电话从脸和肩膀的缝隙里拿出来,一边往更衣室外走,一边说:“可是我还没有搞定模特这部分。”
齐然说:“南风,能不能请你偶尔的、稍微的,降低一下对自己的要求,这样大家都会好过不少,我尤其对你感恩戴德。”
南风走出更衣室,下意识的往训练场中央望了一眼,他果然不在。
她照旧走到休息区,往摇椅上一歪,说:“难,你就当我是处女座得了。”
齐然只觉得头疼欲裂,她不由自主的揉上额角:“可你他妈的是天秤座南风,你这样,我很为难,我是”
“我知道,你是个商人。”南风抽出一根烟来,点燃,截断她的话:“你是个商人,看重的只有艺术背后的商业价值,至于艺术这件事,你本身并不理会,齐然,这件事从我签到你画室的第一天,你就告诉过我,我没有忘记。”
齐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南风弹了一下烟灰,又说:“其实我对所谓的艺术也早就没了什么追求,但是有一点,我起码得对得起我自己,每天站在画板前,少则五、六个小时,多则八、九个甚至更长,生活里除了油画颜料和画笔几乎再没有别的东西,这样日复一日的无限循环,我不想最后画出来的东西,是自己都瞧不上的垃圾。”
电话那端的齐然继续沉默。
南风吐出一个烟圈,又说:“齐然,这两年你的帮助和扶持,我心里都有数,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如果画廊那边真的因为延期要谈违约金的话,这笔钱,我不会让画室和你出一分。”
齐然叹了口气:“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但是这件事,我还是想讲讲道义,齐然,你当我是朋友我明白,所以,我也不会陷你于不义。”
齐然握着电话,笑得不免有些苦:“算了,先不说这个,以后的事,谁知道呢,不过你好端端的跑俱乐部发什么神经去了?”
“不是你说让我适当运动的嘛,我”
电话那边的南风话说一半,忽然没了声音。
更衣室的门口忽然走出一个人来,看见坐在摇椅上的她,很快又转过头去,往训练场走去。www.xiumb.com
齐然疑惑:“你怎么?”
南风冲着他的背影无声的笑了一下:“没什么,挂了。”
南风将手机随手放摇椅的坐垫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道服,然后走进训练场中央。
季逸已经做完了热身,正站在地上扭成一团的两个学员旁边,看他们实战练习,偶尔轻声的指导一下技术要领。
有熟悉又陌生的花木香调的淡淡香水味从身边飘来,季逸皱了皱眉,果真一转头,就看见南风站在他旁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他瞥了她一眼,丝毫没有要和她打个招呼的想法。
南风居然也没生气,主动开口,单刀直入的问他:“喂,你叫什么名字?”
背后的伤还隐隐作痛,和在会馆偶遇的那夜不同,这样血淋淋的教训,最能让她长记性。
他的眼睛是沉静的黑,其实有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南风想。
他回答她,声音清淡:“助教。”
南风对这个回答是意料之中的不满意,她邪气的笑了一声:“呦,你擅作主张改名的事,你爸妈造吗?”
季逸:“”
地上练习的两个人已经起身,拽了拽衣衫不整的道服,诡异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冲季逸稍稍弯腰点头,立刻跑到离他们相对安全的距离范围外,和别的学员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看看看,教练说的就是这女的,居然敢跟助教打实战,太英勇了”
“听说她还有两下子,那天居然真的一个裸绞把助教翻倒了。”
“什么呀,那是助教怜香惜玉,舍不得下手弄她,你看她那小细胳膊小细腿小细腰,换我我也舍不得啊!”
“啧啧,还真是,不光腿长腰细,长的也不错啊,就是忒白了点。”
“白好啊!”
“可她白的发冷”
四目而对的两人内心:“”
教练你个大嘴巴,活该你口吃一辈子!
南风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说:“咱俩别在这‘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了行吗?今天教的什么来着?哦,起桥翻转,是吧。”
南风走近他两步,神色自如:“开始吧。”
季逸浓眉几乎拧成了一个八字,他的确是不明白了,怎么真的还有这样死缠烂打脸皮比男人还厚的女人。
她不会不清楚起桥翻转的动作配合。
这还是个女人吗?
教练及时上来打圆场:“哎哎哎,这个动作不适合男女练习,我给你找个女学员吧!”
南风:“呦,今天说话挺利索啊。”
教练:“”
南风说:“今天全场就我一个女的,你上哪给我找女学员去?再说了”
她笑冲季逸笑了一下,目光平稳却带着侵略:“我就要他。”
掷地有声,一语双关。
季逸眉头紧锁,再好的修养也在她三番两次的挑拨之下变成了怒气,他难以置信的看她一眼,:“不可理喻。”
说完就要从她面前绕过去。
南风看着他抬脚动步,说了一个字:“怂。”
季逸收住步子,转身看了她几秒:“再说一次。”
南风问:“一次够吗?”
他目光深邃如海,此时眼底却酝酿起风浪来,南风又见到了那种带着摧毁般平静的力量,心中忽然一热。
他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看了她半秒后,脚趾忽然轻点地面,说了两个字:“躺下。”
这样的姿态,这样的神情,比那天第一次练习时,南风对他说‘趴下啊’,更加的气势傲人。
南风眉头不由自主的跳了跳,躺在地上时居然有些忐忑。
他走近一些,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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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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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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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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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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