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停下来,他将斗笠上的黑纱放下,隔着黑纱望了她一眼,看不到他脸上神色:“晁鸢,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渼水河畔,晁鸢茫然站在水中,小舟愈划愈远,落日紧贴着溪水尽头,在渼水中倒映出波光粼粼的倒影。他的轮廓融在巨大落日之中,如同一张剪影。
晁鸢说这里是她为数不多的快乐的日子,可我看着这段过往明明就是一段不欢而散,无论如何也称不上快乐,但如果晁鸢就觉得这里山好水好风景好,让她心旷神怡宠辱偕忘,那我也没话说。
晁鸢在水中立了一会,独自爬上岸走向蓬蒿深处,我正要站起身来跟上去,不远处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鞭响吓得我一哆嗦。
拨开茼蒿的花梗窥去,刚刚被九节鞭削下来的茼花花瓣四散飞落,晁鸢手持九节鞭,面前立着十来个持刀的官兵,看其行装,像是宫中禁军,猜测是奉了父皇的命,为追杀李怡而来。
禁军并不想与素不相识的晁鸢过多纠缠,正想忽视她直接去追李怡,晁鸢手中九节鞭却忽然掠向禁军,勒住一名禁军的脖子,禁军张着大嘴艰难喘息,两手死死扒住勒在脖子上的鞭子,鞭子缓缓松开时,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倒在地上。
这时其余禁军才反应过来,这个美貌的姑娘和李怡是一伙的,迅速将她围住。
九州之中会打架的姑娘本来就稀缺,把打架打的优美如舞的姑娘,估计就只剩夙沙和晁鸢,竟全被我碰到了。
只可惜晁鸢的武功造诣远远比不上夙沙,何况这些禁军都在皇家训练多年,配合相当默契。
晁鸢放倒五六个禁军后,已明显败下阵来,长刀紧逼,她连连退却,一名禁军绕到她身后,一拳打上她的脊背,她瞳孔蓦然放大,持鞭的手忽的松开,九节鞭掉落,另外一名禁军趁机朝她腹中又踢一脚,这一脚想必用了十成力,生生将晁鸢踢到半空中。
紫衣在空中翩飞,如同一只紫色的蝴蝶,晁鸢嘴角莫名浮起笑意,这两名禁军看着莫名,而我与她神思相同,明白这样的笑是因为那一刻她以为她要死了。
一只斗笠突然飞速旋转着冲入视线,以极强的力道击中一名禁军的后脑,早已乘舟远去的李怡刹那间出现在茼蒿深处,飞身跃起,一只手向另一名禁军掷去长剑,长剑贯穿禁军胸膛,另一只手在空中稳稳接住晁鸢。
两片紫衣在空中飞旋,他看她的眼神再也没有冷厉,她雍容华丽的长裙上沾满鲜血。
李怡抱着她跪卧在茂盛的茼蒿丛中,清淡的花香未能遮住鲜血的腥味。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何必要送死。”
晁鸢有些吃力的抬起手,修长好看的手指描摹他两颊的轮廓,嘴角噙着笑,眼里却盈满泪珠儿:“大婚前的那天夜里,我穿上你给我准备的嫁衣,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嫁给你的,你怎么就不爱我了,怎么就娶了晁凰呢?”
她说完,用尽了所有力气,缓缓合上眼睛,手指自他双颊滑落。
李怡全身狠狠颤抖,眼里像小孩子失去一件珍稀宝贝一样恐慌,猛地抓住她落下的手,附到自己唇边:“方才我撵你走,是因为现在留在我身边太危险,我怎么会不爱你了,我明明在琅月山第一眼就爱上你了,我娶晁凰,说出决绝的话,那都是因为生气,气我没能娶到你……”
李怡痛苦地闭上眼,把晁鸢紧紧拥到怀里:“万斛相思红豆子,莫留只影种相思。这不是你说过的话么,你却要留下我只身一人了?”
耳畔传来咯咯笑声。
李怡不能置信地松开晁鸢,晁鸢眨着夏花般的大眼睛,望着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我就知道,让我动了情的男人,不可能负我。”
李怡两颊瞬间通红,眼里闪烁怒意:“你竟敢戏弄我?”
“戏弄都戏弄了,你能如何?”她望着他,眉眼含笑。
李怡突然翻身跪骑在晁鸢身上,一只手扼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托住她的下巴,声音如同灌了冷风:“你知不知道戏弄我是很危险的?”ωωω.χΙυΜЬ.Cǒm
面对调戏,晁鸢脸上一丝惊色也无,反倒用未被控住的手臂猛然搂上李怡的脖子,把李怡更近的拢向自己。
他的唇紧贴她的脖子,唇角隐隐笑意:“真是个胆大的姑娘。”
我暗自告诉自己不能再往下看了,窥探人家闺房之乐是要遭报应的,可是想到这时候溜走定会被他二人发现,而两人的功夫又着实了得,实在不难想象被发现的后果,于是只能继续蹲在茼蒿丛中。
晁鸢扯住李怡的衣袍,撕拉一声,紫袍瞬间被扯裂,李怡陶瓷般的铜色肌肤暴露在渐渐隐去的落日中。一直以为晁鸢是个很冷淡的姑娘,没想到主动起来竟这么迅猛。
李怡俯下身,吻上她夏花般的眼睛,声音嗔怪,却含了笑意:“我就剩这一套像样的衣袍了。”
“你在看什么,看的这么起劲?”
一张脸突然从身后凑过来,分开遮挡视线的茼蒿叶,顺着我的目光好奇地望去。
我还没反应上来墨白怎么会出现在这,他目光从李怡和晁鸢身上收回来,噙着戏谑笑意打量我:“看的如此入神,你是不是也想试试?”
我脸上滚过热油般发烫,支吾道:“不、不想。”
一个姑娘家被发现偷窥这等床前月下之事,实在颜面尽失,可我着实冤枉,分明是想离开而不敢离开,被迫偷窥的。我小声囫囵解释:“茼蒿长这么高,我什么都没看见的,”认真看着他:“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他嘴角依旧戏谑,茼蒿深处传来李怡说话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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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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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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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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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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