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踌躇,墨白先行开了口:“你找晁凰,有什么事?”
“王爷他去了东宫。”宫女说着,脸上焦虑神色更加浓重。
“温儿?他去东宫做什么?”像有一把大锤砸向头顶,瞬间将我砸的天昏地暗。
自四年前桑海道士将温儿体内蛊毒封印,温儿始终闲居皇城之外的清凉院,从无问政之心。明日一早的大朝会,靖怀就要在含元殿加冕称帝,这时候把温儿叫到东宫,无疑是靖怀对他仍然心存戒备,害怕他存有异心,留着终是个祸患。
五年前靖怀就欲杀温儿而后快,如今他大权在握,登基在即,光明正大地杀了温儿也不敢有人站出来指摘。
温儿是晁凰唯一的骨血,我已经眼睁睁看着晁凰在我眼前死去,不能再眼睁睁看着温儿死在靖怀手里。
墨白猜到我的心意,二话没说带我直奔东宫。
东宫宫门紧闭,外面禁军团团包围,里面传来厮杀声。
他抖开折扇,信步朝宫门走去,折扇上蓝玉扇坠轻晃,这个人,他好像从来都那么自信。
分立两旁的禁军长枪交叉在他身前拦住去路,风恰到好处扬起他的墨发,发髻一柄玉簪,咔地合上折扇,只见他急速旋身,随后拦在他面前的两个禁军握着手腕跪倒在地,手中长枪哐地一声落地,他站定,包围东宫的禁军迅速将他团团围住。
折扇在他手中变成一道利器,连打架都打得优美,身陷刀光剑影还不忘抽个空摆个造型。如果一个人的气场强大到在重重包围之中也能瞬间夺人眼球,那么无论是多么以多敌少,人们也会轻易相信这个人有绝对的胜算。可惜我无暇观看他的精彩表演,他成功将禁军引开,我趁机奔向宫门。
冲到几乎和他平行,东宫大门就在眼前,却有个身手极好的禁军自人群中一跃而起,墨白正与三名禁军交战,跃起的禁军祭出长枪,枪缨血红,枪尖正冲墨白胸口刺去。
刹那间,墨白放倒与他纠缠的三名禁军,而跃起的禁军已稳稳立在他面前。
我抄起地上一枚长枪冲过去。
来救温儿只是我的事,就像当年决定到塔歌尔救李瀍一样,他原本不用为我涉险,更没必要为此丢了性命。我想他功夫再好,此刻也要我来保护。
但这个和李湛一模一样的人,他和李湛一样强大,即使我千方百计想帮上点忙,他根本不需要我帮助。
我手中的长枪刺过禁军持枪的手臂时,禁军的长枪抵着墨白的胸口,中间隔着折扇的蓝玉扇坠,而墨白手中握着发髻上的玉簪,簪子已没入禁军的铠甲。
“这扇坠,你碰不得。”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将挡在胸前的折扇抽开,身子远离禁军一些,猛然抽出插入禁军胸膛的玉簪。
禁军捂着胸口缓缓倒下,眼睛睁得圆圆的,死不瞑目。
我丢下长枪扑到墨白身边检查他有没有受伤,东宫大门此刻霍然拉开。混沌的黑夜忽然变得异常死寂。
凝重深夜下,朱红宫门迈出一双深红云靴。白色的底边被鲜血浸染成血红,血红色的长袍红的扎眼,玄黑外袍宽大的袖口伸出一柄长剑,剑尖还在一滴滴向下淌血。
我抓着墨白的手臂,身子失去力气,沿着他的手臂滑倒在地:“靖怀,你终究不肯放过温儿?”
宫门黑暗处这个华丽的身影发出一丝笑声,声音冷似二月冰。
“姨娘,是我,温儿。”
我不能置信地怔了怔,目光从他血色中衣缓缓移上去,银白的长发飘摇在黑色的天幕,那张好看的近乎邪魅的脸上沾着斑斑血迹,额头封印如怒火燃烧,眸子里冷漠笑意掺了血色的仇恨,是我一生都不能忘记的眼神。
无论如何我都没有想到,死于剑下的不是温儿,是靖怀。
是晁凰冥冥之中保佑着她的骨血?
“温儿,晁凰死了……你娘亲……死了……”
“死了?”他嘴角冷笑并未收起,就像听到一个无关痛痒的故事。拂袖转身,袖底风扫起地上几瓣瑰红花瓣:“那便随父皇一并葬了罢。”
……
封印影响着李温对情感的感知,竟影响到让他完全不知情为何物。他的父皇母妃殡天,他却依然笑着换上龙袍,登上君王的龙座。说起来让人寒心,可一切并非他的本意,冷漠也不是他的本性,他虽然坐拥了皇位,但也只不过是皇位之争的受害者而已。www.xiumb.com
安葬晁凰后,我和墨白离开长安。
是时正值晌午,日头毒辣,我们躲进一家茶馆喝茶避暑,确切的说是墨白躲进来避暑。由于天气酷热,来此纳凉的旅人非常多,导致五十步见方的小茶馆内座无虚席。
我们只好与旁人拼桌,坐在对面的恰巧是来自桑海蓬莱的老道士。
喝茶的工夫,我和墨白聊起李温东宫弑主的那个夜晚,东宫死伤数千人,靖怀当场毙命。
听到这,老道士已把茶喝完,放下茶杯抑扬顿挫地感叹:“可怜人啊,可怜人。”
我不以为然,觉得靖怀一点都不可怜,简直死有余辜。李温原本没有弑兄篡位之心,若不是靖怀屡屡相逼,李温也不会下手杀他,说到底是他疑心太重,自己逼死了自己。
老道士似乎看到我心中所想,把云展甩到手臂后,捋着花白胡须道:“贫道所说的可怜人,不是靖怀。”
我眨了眨眼,看向他。
“是他的生母。”
“晁鸢?”
若非老道士提醒,这个名字早已在飞逝的时光中被人遗忘。一晃她已被李怡锁在无忧宫十六年。
“看似已经结束的,只要没有真的结束,总还会重新开始。”
墨白见老道士茶壶已空,拎起我们的茶壶给老道士倒茶:“先生此话怎讲?”
老道士笑着摇头谢绝了墨白的美意,含糊了一句:“时间,自会解释一切。”说完便起身离开,把我和墨白留在云里雾里。
老道士语焉不详,说时间能解释一切,我以为无非是高人故弄玄虚的一套说辞,却没想到老道士所说的时间来的这么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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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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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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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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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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