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凰一路寡言,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见到已经死去的亲人,晁凰很幸运,能再见到自己死去的姐姐,虽然晁鸢其实根本没有死,晁凰一定沉醉在与姐姐的重逢之中,就让她多沉醉一会儿吧,我想,若是有朝一日我也能重新见到湛儿,我也一定沉醉其中,若是有人敢上前打扰我一秒钟,我都会恨得诅咒他全家。
就在我坚定了一路专心欣赏沿途风景,决不打扰晁凰的时候,晁凰却主动开了口。
“姐姐活着的时候一直有一个心愿,她对我说她想要找一个真心真意对她的男人,那个男人不为她的容而来,不为阿爹的财势而来,只为她自己而来。”她脚下踩过百年老榕树盘根错节的树根,上面布满绿茸茸的青苔。
我回应道:“每个女子大抵都如此罢。”
“她不一样。”晁凰摇摇头:“别的女子就算找不到那样一个人,也会凑合将就着结婚生子,那这个心愿就算不得心愿了。姐姐不一样,她想要找到那么一个人,在找到他之前,她会一直找下去。”
我问:“那么她最后找到了吗?”
“我一直都想要帮她完成这个心愿。”晁凰答非所问的回答。
这个初春的黄昏,山间小路悠长湿润,她提着彩色的衣裙,将身畔深绿色的山峦装点出别样的色彩。我想晁凰真的是个好女人,陪着我的时候总是时时刻刻想着我,嫁给李怡又一心想着李怡,如今缅怀她的姐姐,她心里装着的也只有她的姐姐,她好像从来都没为自己想过什么。
下山之后回到晁府,除了吃吃饭、睡睡觉、赏赏花,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发生。几日后,晁凰告诉我今天晁鸢要去草场喂鸢。她说晁鸢养黑鸢已经养了好几年,平日里由专门请来的驯兽师养着,每逢月末便要亲自去草场喂养。
我们从晁府一间破旧柴房里溜出来,正撞见我与墨白所见的那一幕。
随后便是紧追不舍地跟到了离晁府十几里外的草场。
草场四面环山,说是草场,却不是绿草,而是生长着大片大片茂盛的鸢尾花,花朵儿没过膝盖,宛如一片紫色的海洋,风一吹过,泛起层层波浪。黑鸢盘桓在蔚蓝的天空中,羽毛黑的发亮,山野里飘来的柳絮飘荡在紫色的海洋上空,如同纷纷扬扬的大雪。
晁鸢跨着马驰入微波荡漾的鸢尾花海中,紫色的裙裾迤逦数尺,雪白的脸上生了一双夏花般的眼睛。她骑着马在花丛中奔驰,黑鸢就跟着她在天空盘旋。
围着草场跑了几圈,不知何时她手中突然多出那把九节鞭,鞭子往花丛中一掠,藏在花丛中的兔笼稳稳落入她手中。她骑马的速度丝毫没有降下来,单手熟练地将抵在怀中的兔笼打开,揪住兔耳朵把兔子拎了出来。这就是晁鸢喂鸢的方式,她马不停蹄地拎着兔子围着草场疾驰,在空中飞旋的黑鸢一眼便看见晁鸢手里又大又肥的美味,立即一个俯身从空中俯冲下来,露出尖尖的厉爪。
我暗自想,晁鸢胆子还真大,手里拎着猎物让黑鸢捕食,难道不怕黑鸢一不小心把自己当成猎物?
还没等我想完,俯冲而下的黑鸢就与我神思非常相通地一爪抓上了晁鸢拎兔子的手臂。紫色衣袖瞬间撕裂,露出玉白手臂。黑鸢是世上最凶残的鸟兽之一,爪子比钩子还要锋利,抓下去就是深可见骨的伤,晁鸢没怎么反抗就从马上栽了下去。手臂上流出的鲜血将身侧鸢尾花染得血红。
我有时在想“机缘巧合”这个词的来由。一种解释是你与你的心上人非常有缘,所以你非常巧合地遇到你的心上人落难,你救了他一命,然后他觉得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便以身相许;另一种解释是你非常巧合地遇到你的心上人落难,你救了他一命,然后他觉得这一切都是机缘,于是便顺应天意以身相许。
晁鸢喂了三年鸢,训练黑鸢之初都没被抓伤过,反倒这一次被已经训练好的黑鸢抓伤,这算是个巧合,更巧合的是偏偏这时候李怡正巧牵马经过,正看到晁鸢翻身落马的一瞬,再一次证明了“机缘巧合”这个词果然不是乱造出来的。
这个故事我虽然刚刚翻开第一页,而且已知故事的结局并非李怡与晁鸢两情相悦,但也忍不住试着推测眼下这一幕,李怡惊慌地扔下马缰冲入大片鸢尾花中,像一叶小舟划入深湖,身后分开一道长长的水波,耳畔再没有旁的声音,只有风声呼啸而过,他所在的地方离晁鸢落马处并不远,他一路跑过去却像永远跑不到她身边,终于他分开茂盛的鸢尾花,看到她倒在纷繁紫花中,即使痛得眉头紧皱也依然美得惊心动魄,华丽地就像一只受伤的紫蝶,他怜惜地望着她,对她说:“姑娘为何这样不小心照顾自己?”然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疼惜却一副霸道的口吻道:“那今后便由在下照顾姑娘罢。”
我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尾,李怡望见晁鸢落马,果然面露惊慌之色,扔下马缰跑过去,一把将倒在地上的晁鸢捞进怀里,表情已是心疼的不得了,嘴上强装出一副笑意凉凉说了句:“别人家的姑娘都养莺雀,你却养了一只黑鸢。”
晁鸢并未真的被李怡捞进怀里,在李怡将她扶起的瞬间,她猛地发力,横起手臂将他推倒在地,自己撑着地坐直身子,高高地昂起头俯视她,雪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淡色的唇微微动了动,一字一顿极为认真的说:“我和别人家的姑娘不一样。”Χiυmъ.cοΜ
我想晁鸢可真是个坚强的姑娘,换了别的女子此刻不该痛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么。
事实证明晁鸢确实是个坚强的姑娘,不仅没哭,还执意拒绝李怡送她回家的好意,自己爬上马背回了家。
李怡站在大片鸢尾花中央,目送晁鸢紫衣翩飞的背影越来越渺远,自怀中小心翼翼取出一方手帕,放在鼻尖嗅了嗅,又小心地紧紧贴在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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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晚八点更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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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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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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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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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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