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玉螭吻>38 反击
  午时一到,朱慈烺刚被带上来,高倬等人方就位,百姓们刚静下来等待开始,一名武将突然出现,高声向弘光帝奏道:“启禀皇上,外面有一少年,自称东宫太子,前来求见!”

  武将话音一落,在场众人立时哗然,错愕不已,都以为听错了。弘光帝和马士英等人早已心知肚明,却和众人一样装得无比震惊:“什么?又一个太子!”

  武将回禀道:“正是。此人正在门外等候,说自己有信物可以证明身份。”

  “传!”

  假太子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聚到他身上。朱慈烺早已得知马士英等人的计谋,他此刻也不动声色,镇定地看着走进来的假冒之人。只见他与自己年纪相仿,样貌周正,身材中等,正大摇大摆地向堂审之地走来,一副踌躇满志、睥睨众生之态。

  他走到堂中,对着弘光帝恭恭敬敬地叩头道:“小侄慈烺拜见皇伯伯。”

  弘光帝装模作样地道:“平身。你说你是太子?”

  那假太子站起身来,拱手道:“正是。”

  “因何今日到此?”

  “禀皇伯伯,之前小侄被流寇所执,囚于紫禁城。流寇兵败逃离京城之后,小侄流落民间。听闻皇伯伯已经于国家危难关头登基,担起中兴社稷之大任。侄儿为了不起朝廷纷争,遂隐姓埋名,不料近来听说有人冒充太子进宫,欲争夺皇位。侄儿气不过,这才决意现身,让假冒之人现出原形。”

  假太子一番话显然早已经过数番锤炼,短短数语,不仅交代了缘由,表示了对弘光帝临危受命登基的拥护与肯定,而且指责了朱慈烺等人为了争夺皇权,假冒身份,挑起内讧的行为,显得胸怀宽广而又深明大义。高倬等人此时也反应过来这假太子就是马士英搞的鬼,他们万万没有料到马士英还有这一手,见假太子说话头头是道,滴水不漏,不禁心中一沉。高倬担忧地看了一眼朱慈烺,却见他镇定自若,丝毫不嗔不怒,心中暗暗感到疑惑。

  假太子说完话,马士英连忙不失时机地道:“皇上,此人若真是太子,真乃皇室俊杰之才。胸怀、气度非常人能比啊!”

  弘光帝心领神会,满脸赞许地道:“唔。你说你是太子,有何凭证?”

  “小侄有父皇钦赐玉螭吻一枚。”假太子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裹着的金黄色丝帕呈上,“这是小侄十岁生辰,父皇钦赐。天下皆知。”m.χIùmЬ.CǒM

  一名太监连忙上前,接过那物件,呈给弘光帝。弘光帝接过,一边仔细端详,一边点头:“朕曾经有幸亲眼得见此物,此物乃是千年难得的极品墨玉,世间仅此一块。一看便知不假。”他说完,把螭吻递给太监,“可传给各文武大臣一同品鉴识别。”

  此时,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见假太子出现,还带有皇宫信物,都有些迷惑了。

  大臣们默默传看玉螭吻,看那做工和材质,都知道这物件绝非仿造。见众人似乎都已经有些相信了眼前这个太子,张捷唯恐他们中了马士英的计,连忙奏道:“启禀皇上,信物虽然不假,可是此前太子已经在朝堂说过,他流落民间之时,此物从身上遗落。现在如果有人碰巧得到此物,作为凭证,就认定为太子,未免过于草率。请皇上裁夺。”

  另外几位大臣也纷纷说道:“张大人言之有理,请皇上圣裁。”

  马士英显然早有准备,假意道;“皇上,各位大人言之有理。既然大家觉得不放心,想问什么,尽可以问。毕竟事关重大,慎重些也好。”

  弘光点点头,发话道:“各位爱卿有什么疑问,可以问此少年,以试探太子身份。”

  此时一名大臣抢先向假太子问道:“你可知先皇帝、皇后生辰?”

  假太子没有丝毫犹豫,立即答道:“父皇生于万历三十九年,即辛亥年三月初六,母后生于壬子年五月二十一。”

  高倬目光炯炯地凝视着假太子,吩咐侍从道:“取紫禁城地图来。”

  一名太监快速拿来图册,交到高倬手中,高倬手持地图,走到假太子面前,指着其中一个宫殿,威严地问道:“此处何人所居?”

  假太子坦然答道:“此乃慈宁宫,母后所居。”

  高倬又指另一处,太子流利地答道:“此乃交泰殿。一般作为宫中节庆之用。”

  高倬又先后指了几处位置,假太子对答如流。高倬见丝毫没有难住他,不禁眉头紧皱,眼神示意别的官员上前提问,众臣显然都想不出来再问什么,都是一筹莫展的模样,纷纷静默不语。

  马士英等人见状,心中暗自得意,无论这假太子的身份能不能得到承认,已经不重要了。现下他们已经达到了混淆视听、扰乱民心的目的,百姓们口口声声扬言要保护太子,支持太子,而今,他们都分不清哪个太子是真的,这就是最好的效果。无论戏怎么演下去,对他们来说都绝对有利。此时刘正宗在马士英示意下,走出来高声道:“想来各位大人心中也都没有无疑问了,容下官也说两句。昔日下官曾入职翰林,曾来往东宫执教,对太子甚为熟悉,方才下官一眼看到太子,就认出了正是昔时东宫没错。”说完,他装模作样立即下跪参拜:“微臣参见太子爷!”

  假太子面带微笑,谦和地道:“刘先生请起。几年未见,先生安好?”

  刘正宗一脸的恭恭敬敬:“托太子的福,微臣无恙。只是忙于俗务,学问少有精进,实在惭愧。”

  王铎和李景濂此时也不失时机地走出来,道:“下官也认得太子。”说完两人亦下跪参拜。

  围观的士绅和百姓见状议论纷纷,一部分已经开始相信眼前刚来的少年就是太子。

  马士英见此情形,趁机上奏道:“皇上,太子身份显然已无疑问。请为太子正名。”

  高倬等人明知是计,岂能轻易让他们得逞,立即阻拦道:“皇上,前番数名宫中太监和官员也曾认定太子身份,而今,两人自称太子,真假难辨,臣以为,必须详加审问,务必使天下信服。”

  马士英费尽心机演了一场好戏,岂肯再被高倬破坏,此时见高倬已经无计可施,还出言阻挠,自然气不打一处来:“高大人,此事已迁延两月有余未果,弄得朝廷乌烟瘴气。而今,真太子现身,你犹自不肯承认事实,到底是何居心!”

  “太子身份关系国运,岂能三言两语就能下定论!”

  “太子手持信物,所问皆能对答如流,且昔日东宫教习皆已指认,高倬大人若还是不肯承认太子身份,所为何来!”

  蔡奕琛和张捷见高倬一人力量单薄,连忙出来声援:“太子身份一事,疑点甚多。臣也以为不能草率论断。”

  “请陛下深思!”

  “疑点甚多?那蔡大人请说说,有何疑点?”

  蔡奕琛还未回答,刘正宗又口气强硬地道:“上次仅有数人指认太子,你们竟三番五次断定太子身份,为何如今证据确凿,却要百般否认”

  正当双方争得不可开交之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朱慈烺此时忽然高声道:“各位,我有话说!”

  杨维垣看见是朱慈烺发话,态度张狂地斥道:“事已至此,你还敢说话!你假冒太子,罪不容诛!来人,把他押下去,即刻投入刑部大牢!”

  高倬厉声道:“皇上还未发话,谁敢!”他回身启奏道,“皇上,不妨且听他一言。”

  弘光帝看了一眼马士英,正欲说话,朱慈烺抢先道:“皇伯伯,我只有两个问题问此人,如果他能答出,我便承认他是太子,届时侄儿任凭皇伯伯处置。”

  杨维垣道:“放肆!我们正在会审,你自己身份未明,哪有资格在此问话?”

  朱慈烺理直气壮地道:“此人假冒于我,欲蛊惑人心,与我有重大干系。杨大人,你不敢让我问,莫非怕我戳穿他的把戏不成?”

  高倬等人正苦于无计对付马士英的阴谋,见朱慈烺胸有成竹,岂肯错失这大好机会。于是连忙奏道:“皇上,既然他说能辨真假,何不看看他有何问题,也好释众臣民心中之疑。”

  弘光帝看了一眼群情涌动的乡绅和百姓,心知如果此时不让朱慈烺说话,必不能服众,他和马士英交换了个眼神,勉强地道:“也罢。”

  此时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朱慈烺身上,看他要问什么,假太子见朱慈烺说话胸有成竹,目光如炬,神态从容,不禁心虚道:“你要问什么?”

  “你既言自己的东宫太子,想必对紫禁城一切都很熟知了?”

  假太子傲然道:“方才诸位大人不是都问过了吗?”

  朱慈烺微微一笑,字斟句酌地道:“身为太子,日常读书习字除了钟粹宫的书房,就是端敬殿。那你可知道端敬殿大门之上所悬挂的是何匾额?何人题字?”

  “这......”假太子显然没有料到朱慈烺问的这个问题,他眼里掠过一丝惊慌的神色,看了马士英一眼,嗫嚅道:“我.......”

  朱慈烺见他答不上来,故意嘲讽道:“你若是太子,十多年来频繁出入端敬殿,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

  此时王铎等人面面相觑,也没有料到朱慈烺会问到这个问题,他们都知道答案,却不知道该不该说话,正犹豫时,刘正宗开口了:“殿下是不是健忘啊,”刘正宗见势不好,未及多想,连忙插话道,“匾额所书乃是‘允执厥中’匾哪,正是当年先皇亲笔所书。”

  “对对,我一时未想起。”假太子一脸干笑,有些狼狈地道。

  众人见刘正宗居然出面帮腔,自然愤慨,纷纷交头接耳,但见朱慈烺却并不生气,他冷笑道:“刘先生,提醒得好啊!正好让大家都看在眼里,身为太子,连素日读书的宫殿正门的匾额都不知道,而且是父皇亲手所写。这说得过去吗?”不待假太子等人搭话,他又接着朗声道,“端敬殿门上原先的匾额为‘中正仁和’,因年深月久,风雨剥蚀,父皇于甲戌年命人替换,并亲自手书‘允执厥中’四字,意在勉励我一心一意,勤学精进,秉行中正之道,以后好好治理国家。你身为太子,对此如果不知道,可能吗?众人信还是不信?”

  朱慈烺话一出口,臣民们纷纷点头,高倬等人心中暗喜,对朱慈烺的机智甚为赞叹。

  朱慈烺乘胜追击,对刘正宗拱手道:“刘先生,谢谢你说出来,帮了我的大忙!先生在宫中执教两年都知道这匾额,太子说不知道,那不是天大的笑话!”刘正宗没想到自己弄巧成拙,后悔已然来不及,他极力掩饰自己的狼狈,强词夺理道:“太子健忘,一时想不起来,这有何稀奇!”

  朱慈烺冷冷地道:“是不是健忘,我想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无需解释。”

  阮大铖见情势不利,连忙插开话题道:“你说有两个问题,还有一个问题是什么?我就不信,你两个问题都能难倒太子!”

  朱慈烺没有理会阮大铖,他面带微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假太子,慢悠悠地道:“第一个问题答不出来,第二个问题,我猜你更答不出来。你敢试试吗?”

  阮大铖怒道:“少故弄玄虚,什么问题”

  朱慈烺还是没有理会阮大铖,他看着假太子,见他已经有些慌张,便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既手持玉螭吻,声称是父皇钦赐,肯定万分珍爱,时时带在身边。”

  假太子此时已经心里没底,但强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傲然道:“这是自然。”

  朱慈烺微微一笑,一字一句问道:“既然如此,那玉螭吻上有个秘密,你可知道?”他此言一出,石破天惊。上至弘光帝下至臣民,所有人立即屏气凝神,生怕听漏了一个字。他们的眼睛此时都不由自主地四处逡巡,想看看现在那螭吻在何处。这才发现螭吻已经此时早已传看完毕,又回到了假太子手中。

  假太子万万没有料到玉螭吻还有秘密,他闻言脸色大变,有些结巴地道:“什么秘密?”

  朱慈烺冷笑道:“既然是先皇亲赐予你,你又数年来随身携带,怎会不知?难道先皇没有告诉你吗?”

  马士英见状不妙,连忙插话道:“休要故弄玄虚,一个玉佩,还能有什么秘密!”

  朱慈烺已经看出来了他们的心虚,斜了他一眼,对着弘光帝朗声道:“皇伯伯,我十岁之时父皇方立我为太子,当时两位皇弟弟慈焕、慈炯业已出生,父皇恐今后起夺嫡风波,骨肉相残,因此钦赐玉螭吻之时命工匠在其中设了玄机,令太子地位不可动摇。方才皇上和众位大臣已经认定此物不假,我现在就可说出这玉螭吻的秘密,皇上和众位大人可以当堂验证!”

  弘光帝和马士英听朱慈烺这么一说,如同挨了当头一棒,他们万万也没有料到精心设下的局,竟然弄巧成拙,反而帮了朱慈烺一个大忙。弘光帝不由得狼狈地看了马士英一眼,马士英自知理亏,低下了头。此时朝堂内外群情振奋,都翘首以待,准备听朱慈烺揭露真相,一举击败马士英。弘光帝知道在这个时候但如果不让朱慈烺说话,势必激起公愤,使自己的私心欲盖弥彰。他见马士英等人均已束手无策,心知走到这一步已无计可施,于是干咳一声,语气生涩地道:“那你且说来。”马士英见杨维垣等人皆一筹莫展地看着自己,他心一横,咳了一声,对假太子使了个眼色。此时重臣正全神贯注地等朱慈烺道出玉螭吻秘密,没有注意到马士英和假太子交换眼色。

  朱慈烺朗声道;“若以手探至螭吻喉部,可触摸到最上方有一个针头大小的机关,只要轻轻一按,螭吻舌头会缓缓向外延伸,并显出刻在舌面的小字。上面刻有‘螭吻现身,如朕亲临’四个字,父皇此意,就是为了.......”朱慈烺话未说完,那假太子突然趁人不备,飞身跃起,扒开身边两人,迅速向外逃去,跳入了人群之中。

  “假太子跑了!”

  “抓住他,抓住他!”

  人群一阵惊呼,有人围上去想揪住他,但此人显然身手不凡,几下就打倒身边的百姓,锦衣卫们纷纷追上去,带头的也被他撂倒,转眼就见他消失在了人群之外。

  张捷和高倬等人没料到会有此变,气得连连顿足,喝道:“追,快追!一定要把他抓回来!”

  一干侍卫连忙追了出去。

  弘光帝和马士英见假太子逃脱,都暗自松了口气,众人还正在叹息懊恼,马士英眼珠一转,突然对着朱慈烺一声暴喝:“大胆狂徒,你为何串通此人,假冒太子,从实招来!”

  在场众人万万没料到马士英在这个时候居然还反咬一口,都愣住了。朱慈烺更是又惊又怒:“你说什么?”。

  马士英厉声道:“在场谁人没有看出来,此人定是与你串通,假冒太子,故意露出马脚,其实是为了帮你演一出戏,要让大家相信,你才是真的太子!”

  “你胡说!”朱慈烺见马士英如此阴险狡诈,强词夺理,心中怒不可遏,“分明就是你让人假冒太子,妄图混淆视听,扰乱朝堂。如今眼见事情败露,又反咬一口,真是阴险之极!你这个卑劣无耻的小人!”

  听朱慈烺在天下人面前公然骂自己卑劣无耻,马士英恼羞成怒地道:“好哇!你敢在朝堂之上辱骂朝廷命官!”

  眼见两人剑拔弩张,众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朱慈烺毫无惧色地道:“没错!我骂的就是你!我今天就当着天下臣民百姓骂你这玩弄权术、阴险狡诈的无耻小人!你仗着自己拥立了皇帝,独揽朝廷大权,残害忠良、败坏朝纲、危害社稷,也配食朝廷俸禄?你三番五次从中使坏,想方设法证明我不是太子,不就是为了保住你策立勋臣的地位,以后继续可以在朝廷一手遮天、为所欲为吗!司马昭之心,天下皆知!别以为百姓可以任你期瞒、愚弄,任你自以为算计得如何天衣无缝,你可知天理昭昭、必有报应!”朱慈烺一番话声色俱厉,铿锵作响,直指马士英要害。把长久以来压抑在心中的愤怒一泻而出,众人痛快淋漓,心中暗暗叫好。马士英在朝廷位高权重,虽然平日两派斗争不断,却从未有人敢在朝堂之上直接如此与他针锋相对,直面痛骂,马士英一时头上冷汗直冒,狼狈无比,他手指朱慈烺,厉声叫道:“把他拿下!”

  “谁敢!”朱慈烺断喝一声,正气凛然,“在场的心中都明白,我就是太子!谁敢动我分毫!皇上还未发话,马士英你敢当着天下百姓僭越皇权吗!”此时大堂一片死寂,无人发话!弘光帝暗暗心惊,也一个字说不出来。

  刘正宗见马士英已明显处于劣势,只有硬着头皮出来帮腔:“大胆!你方才说玉螭吻的秘密,并未揭开,你怎能证明你就是太子?敢在此妄自称太子,死罪难逃!”

  朱慈烺转向他,一扫往日的隐忍之态,厉声斥道:“刘正宗,你给我住口!念你昔时曾在东宫执教,我对你礼敬有加,称你一声先生。亏你素日道貌岸然,教我纲常伦理、修身处世之道!你食朝廷俸禄,不思报国,却整日为虎作伥,与奸党同流合污,有何面目自称太子师,师道尊严何在!如此丑恶嘴脸,还敢在此上蹿下跳!想起曾经向你问学,我都觉得蒙羞!你还有何面目在我面前说话!”刘正宗被朱慈烺一番义正辞严的话说得满面羞赧,无地自容,不敢再发一语。王铎、杨维垣等人此时也噤若寒蝉,巴不得躲到众人身后。此时高倬等人见朱慈烺已经明显占了上风,都心中暗暗叫好,谁也没有说话。百姓素日恨极了马士英一党,此时见朱慈烺秉持大义,对这些奸臣贼子厉声唾骂,不由得连连叫好,声援朱慈烺。

  马士英见自己一方几乎已经完全落败,连忙向弘光帝求助道:“皇上,太子身份尚未辨明,此人就敢自恃东宫,咆哮朝堂,指斥朝廷大员,真是目无法纪、罪大恶极!臣以为,当立即将他打入刑部大狱,严加审问!”

  弘光帝此时处境也十分尴尬,他知道朝臣和百姓心中已经明显偏向太子,自己如果执意偏袒马士英,必定成为众矢之的,但如果不按马士英的做,就等于承认太子身份,自己将要交出皇权,前途未卜。他面容窘迫,汗流浃背,不知道如何对付眼前的局面。

  朱慈烺转身对着弘光帝拱手,言辞恳切地道:“皇伯伯,自侄儿回朝,如今已两月有余。为审明侄儿身份,朝廷上下兴师动众、人仰马翻,以致人心浮动,政事荒废。侄儿亦感心中不安!今日事已至此,侄儿知道奸党为了一己私欲,千方百计要颠倒黑白,必定要将此事无限拖延,贻祸无穷!侄儿的身份不重要,国家中兴才是大事!侄儿斗胆,请皇伯伯下旨,铲除士马英为首的奸党,斩立决!”

  朱慈烺此言一出,弘光帝大惊失色,马士英更是万分震怒,慌忙道:“你大胆!你是什么东西,敢干预朝政,竟要求皇上斩朝廷大员!”

  朱慈烺冷笑道:“我是太子!”

  “你身份未明,敢自称太子!”

  朱慈烺慨然道:“马士英,你心中知道我是太子,我知道你不敢承认。虽然你指使假冒我的人已经逃脱,你可以以此为理由再继续苟延残喘!你不敢承认不要紧,现在在场众人想必都相信我就是太子!我今天就当着天下百姓的面,以我太子的性命来换你这□□党的性命!”

  马士英大惊道:“你说什么!”

  朱慈烺不再理会他,继续高声对弘光帝说道:“皇伯伯,我可以不做太子,我也可以不再出现在这世间,只要皇伯伯振作自强,铲除奸党、肃清朝堂,我现在可以当着天下人的面马上自裁,令皇伯伯今后稳居帝位,永无后患!”

  朱慈烺的话一出,朝堂一片死寂。众人听见他不惜要牺牲太子的身份和自己的性命,也要扳倒马士英一党,不由得心都悬了起来。

  马士英也万万没有料到朱慈烺会说出这样的话,惊慌失措地道:“皇上,不可听信这无知狂徒的一派胡言,他自冒太子,现在竟敢以死相挟,妄图以一条贱命蛊惑人心,皇上千万不可听信!”

  弘光帝知道现在自己再不开口,局面将难以收拾,马士英无论如何骄横跋扈,终究还是会保护自己的皇帝宝座,况且他大权在握,江北四镇都听令于他,如果与他翻脸,后果不堪设想。他定定神,心中已打定主意,勉强说道:“太子身份还有待证实,朕实在不敢轻忽,为慎重起见,朕既不能将你打入刑部大牢,也不能就此承认你是太子。这样吧,你方才的狂妄言语,朕暂且不追究,先将你押入锦衣卫看管,择日再审。”

  听了弘光帝的话,臣民知道他还是难免袒护马士英,一时朝堂上下愤慨不已,议论纷纷。

  高倬首先表示反对,他立即面色严峻地上奏道:“皇上,今日之事,真相已非常明了,如果再无决断,将后患无穷!”

  张捷接口道:“太子既知玉螭吻的秘密,身份已确凿无疑,皇上应当下旨为太子正名。”

  弘光帝见他们不依不饶,面露不悦道:“此人虽已说出玉螭吻中有秘密,但未及揭开,物证已失,无从对质,太子身份如何确凿无疑?”

  “皇上......”

  见高倬等人还要说话,弘光帝唯恐纠缠不清,硬着头皮高声道:“来人,将此人押入锦衣卫府。”

  “皇伯伯,你万不可再受马士英一党摆布!”朱慈烺奋力挣开侍卫,怒视着他们,此时士绅和百姓高声齐呼道:“不许羁押太子!”侍卫心中畏惧,不敢再强拉,弘光帝怒道:“押下去!”

  朱慈烺上前两步,面对弘光帝慨然跪倒,挺直身子,高声道:“皇伯伯,你真的要无视骨肉之情,听命于奸党吗?慈烺死不足惜,而今朝廷危机四伏,皇伯伯重任在肩,不可再任奸党胡作非为!”

  弘光帝见自己难以下台,怒道:“放肆!朕念及你万一真是皇嗣,一直对你百般宽待、忍让,你竟得寸进尺,公然斥责朕!”

  朱慈烺据理力争道:“皇伯伯,您不是糊涂之人,请听侄儿一番肺腑之言!您真的愿意就这样把江山败坏在奸党手中吗!希望皇伯伯以天下为重,振作自强,励精图治,复兴我大明!而不是任奸党玩弄于股掌之中,浑浑噩噩,一旦大厦倾覆,悔之已晚!”

  弘光帝被朱慈烺说中痛处,又羞又恼,唰地站起身来:“你混帐!”

  朱慈烺丝毫没有理会弘光帝的暴怒,继续慷慨说道:“皇伯伯,前事不忘,后世之师。‘君不见无愁高纬花漫漫,漳浦宴余清露寒。一旦臣僚共囚虏,欲吹羌管先汍澜’。侄儿相信皇伯伯少时也曾读诗书,必定知道北齐后主高纬荒淫无道,亡国被俘,最后殒身之事。皇伯伯,你真的愿意有朝一日江山不保,大明朝最后的希望破灭在你之手吗!”

  “你,你说什么?”

  朱慈烺此时已难以抑制激动的情绪,他想起自己亲身经历的国破家亡的现实和如今朝廷朝不保夕的局面,眼含泪水,一心想唤醒眼前的弘光帝:“侄儿想劝诫皇伯伯,而今国家风雨飘摇,正希望朝廷自强,而不是醉生梦死,置国家存亡于不顾。这样的例子还少吗,皇伯伯真的想重蹈覆辙?‘九叶鸿基一旦休,猖狂不听直臣谋。甘心万里为降虏,故国悲凉玉殿秋。’历史的教训如此惨痛,多少帝王就因为不听忠贞之言,落个国破家亡、沦为阶下囚的结局,最后也免不了屈辱地死去。皇伯伯,你要清醒地面对现实,别再糊涂了!别做亡国之君!”朱慈烺话未说完,泪流满面。在场众人无不动容。

  弘光帝羞愤交加,哆嗦着说道:“你,你是在骂朕吗!”

  “皇伯伯,侄儿不敢!只是冒死进谏,希望皇伯伯以大局为重,以天下为己任。而今,我已不想再顾及自身性命,如果能以我的性命换来皇伯伯的清醒,我死而无憾!”说完,朱慈烺忽地一跃而起,纵身跳到一名侍卫身边,那侍卫还未反应过来,朱慈烺已唰地从他腰间抽出佩刀,架在自己右边脖颈上,慨然对弘光帝道:“皇伯伯,请立即下旨处死马士英,侄儿现在兑现诺言,以死证明永不觊觎皇位!”说完,他握刀的双手向左一错,就要自刎。

  众朝臣猝不及防,同时惊呼道:“殿下不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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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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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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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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