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子其中一人着粉色衣裙,一脸盛妆,长得倒也明艳。她见采薇询问,立时柳眉倒竖,一脸愠怒地斥道:“无礼的奴婢,见了贵人还不行礼!宫中礼仪你不知道么!”另一女子着紫色衣裙,容貌娇媚,神态倨傲,见同伴进来就是一个下马威,不由得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她看着小心翼翼地屈膝行礼的采薇,傲然问道:“你们姝贵人呢?”
“两位想必是陈贵人和汪贵人吧?”采薇正要回答,夏子衿从容的声音从碧纱橱后传来,陈汪二人循声一望,心中大惊。只见夏子衿一身素白的衣服出来,身上并无任何多余的饰物,浑身上下却显得光彩照人。她走路不疾不徐,神态不冷不热,既没有一丝骄矜之色,也没有分毫卑怯之态,一种无形中浑然天成的冰清玉洁和落落大方的气质,让人不敢逼视。
“你就是姝贵人?”陈贵人目视着夏子矜,心中又妒又恨,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夏子衿淡淡一笑地道:“姝贵人是皇上给的封号,我叫夏子衿。请问二位今天到这里来,有何指教?”
陈贵人忍不住把夏子衿一遍又遍上下打量,酸溜溜地道:“怪不得一进来就把皇上迷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原来果然姿色出众啊!”
夏子矜没有接她的话,客气地道:“二位贵人前来,有事吗?”
汪贵人冷冷一笑,阴阳怪气地道:“果然是新宠,身价不一样,架子都端得这么高!”
夏子矜依然不卑不亢地道“我想你们误会了,我无福伺候皇上,也不是什么新宠,如果你们是来争宠的,大可不必,这就请回吧。”
“少在这拿腔拿调的,你不是新宠?你刚来就抢了我们的风头,皇上把最好的宫殿赐给你住,还赐名为玉蟾宫,说你是月中仙子下凡。听说还吩咐下去,但凡你有所求,无不应允。你还说自己不是新宠?”
夏子矜听二人言语肤浅庸俗,且完全拿自己当做和她们一样争风吃醋的角色,心中无奈,对着采薇苦笑了一下,平和地对她们说道:“我并不想与谁争宠。二位大可以放心,我只想清清静静待在这里,别无所求。”
“不想争宠?说给谁听哪?现在宫里都在议论,皇上难保哪一天就封你做了皇后,到时候我们还不被你踩在脚下!”
“你们喜欢把别人踩在脚下吗?可惜我这个人胸无大志,不想凌驾于任何人之上,我只喜欢清静自在。至于争宠,我实在没兴趣。”
“你不想争宠?谁信啊!别装出这副清高的样子,把自己说得这么不食人间烟火!”
夏子矜见她们咄咄逼人,不客气地道:“我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信不信是你们自己的事。二位,需要我送客吗?”
陈贵人见夏子矜不冷不热,心中很是恼火,怒道:“少在这装模作样!你说不想争宠,就证明给我们看!”
夏子矜耐着性子道:“贵人希望我怎么证明?”
“刺破你自己的脸。只要你花容月貌没有了,皇上就再也不会宠你了,你就可以如你所愿,清清静静过日子。”
夏子衿惊诧地道:“就为了让你们二位安心?我要刺破我的脸?”
汪贵人道:“怎么,你不愿意?你口口声声不想争宠,要过清静日子,我说遂了你的心愿,你又不肯。可见你口是心非!完全就在糊弄我们!”
夏子矜道:“若旁人让二位贵人平白无故刺破自己的脸,二位可愿意?”
“我们可没说不在乎皇上的宠爱,你不一样。”
陈贵人冷笑道:“不错。你若下不了手…….”她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对着身边两个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会意,其中一个从袖中拿出一支簪子,两人便向夏子衿走去。
采薇见状连忙拦在夏子矜身前:“你们敢!”
夏子矜轻轻推开采薇,平静地道:“我方才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希望你们不要得寸进尺。”
陈贵人哪里听得进去,示意侍女只管上前。
夏子矜看着两名宫女走到近前,冷冷一笑,轻轻地说了一句:“真是不知死活的蠢材。”
见夏子衿如此镇定自若且说她们不知死活,宫女被镇住了,犹豫着不敢再往前,陈贵人也疑惑地道:“你说什么?”
夏子衿平静地道:“你们不听好好言相劝,只怕现在大祸临头了还不自知。”
汪陈二人见夏子矜毫无惧色,心虚地问道:“你说什么?”
“你们既知道皇上喜欢我这张脸,你敢动手刺破它,被皇上知道了,你有几条命?”
陈贵人显然是个没脑子的人,立即答道:“我一口咬定不知情,你自己弄破的,关我何事?”
夏子衿不动声色地道:“皇上早就暗中派人照看我的一切,如果我没说错,你二位才进这里,皇上就已经知道了。难说此时已经在来的路上。”听夏子衿一说,汪陈二人脸上闪过一丝惊慌的神色,只听夏子衿接着道:“我如果禀明实情,你们想想,后果会是什么?你们在宫里天天锦衣玉食,已享尽齐人之福,不想被赶出宫去,再次流落民间吧?”
汪陈二人恼羞成怒地道:“你说什么?谁要被赶出宫去?”
夏子矜淡淡一笑道:“想必你们也知道,朝中大臣们对于你们二位的身份,一直颇有微词,本来你们在宫中的地位就岌岌可危,若不安分守己,还要寻衅滋事,惹怒了皇上,皇上随时可以将你们驱逐。我没说错吧?”夏子矜此言一出,陈汪二人立时脸色大变,先前盛气凌人的姿态瞬间化为乌有。原来这汪、陈二人本是歌妓出身,弘光帝在登基之前,因为洛阳被李自成攻下,杀了弘光的父亲福王,弘光当时逃难到淮安,被当地官员收留,安排了两名歌妓侍奉他,正是陈汪二人。弘光登基后,带了二人进宫,封为贵人,但朝中大臣一直对两人的出身不满,觉得有损皇家颜面,多次上疏请求弘光将两人废黜。此事夏子矜早已有所耳闻,今日见她们竟为争风吃醋之事跑到自己面前,她心中觉得可笑。自己根本不想待在这皇宫,更丝毫无意争宠,见她们无故找上门来,就怕今后自己要一直为这些俗事所扰,不得清净,因此,她便灵机一动,抓住两人弱点,一击便中。此刻见两人果然被拿住要害,为了今后她们不再来骚扰自己,夏子矜一横心,继续说道:“你们既然知道皇上对我的心意,就应该知道,只要我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你们的去留。我不想与你们争宠,也不希望你们再来冒犯。只要你们还我一个清静,咱们今后便可井水不犯河水。”
陈贵人迟疑道:“你是说,即便你今后当了皇后,也不会排挤我们?”
夏子矜笑道:“第一,我根本没想过要当什么皇后,我也当不了;第二,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也不会加害任何人。你们只管放心。”
汪贵人不甘心地道:“希望你说到做到。”
夏子矜突然觉得眼前的两人其实也很可怜,她叹了口气,温和地说道:“其实,我想你们应该做的,就是尽你们所能讨皇上欢心,而不是把心思放在对付别人身上。”
汪贵人不相信地问道:“你为什么不想争宠?”
夏子矜不再回答,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们,简短地说道:“你们回去吧,别再来找我。只要你们别来烦我,我绝不与你们为难。”
陈汪两人现在知道了夏子矜不好对付,她们心里明白,夏子矜说的是对的,皇上既然对她这么重视,只要她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她二人的去留,她们心中怎能不忌惮。此时见夏子矜已经摆出了送客的姿态,两人对望一眼,垂头丧气地回身便向外走去。看着她们悻悻离开,
夏子矜忽然又道:“且慢。”
陈汪二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颇不友善地看着夏子矜,好像生怕她改口似的。
“听闻陈贵人在宫中时常责打无辜宫女,此事已经传开。请听我一句劝,最好收敛此种行为。”
陈贵人一脸懊恼,不服地道:“姝贵人连我宫里的事也要管吗?”
“我是一番好意,听不听在于二位自己。二位来到宫中,身为贵人,不说母仪天下,也该维护皇家颜面,以宽厚仁慈待人接物,而不是和市井泼妇一般,耍横逞凶。如果虐待宫人之事传扬出去,不是有损你们身份和皇家脸面吗?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只怕做得实在太过,犯了众怒,皇上抵不住那些大臣的非议,难保不会惩戒你们。”琇書網
陈贵人没有答话,恨恨地看了一眼夏子矜,对汪贵人道:“走!”
看着她二人离去,采薇松了口气,对夏子矜说道:“小姐,真有你的,三言两语就拿住了她们。”
夏子矜苦笑了一下,叹道:“出于无奈,今日竟也演了一出狐假虎威之戏,真是可悲可叹!”
采薇不以为然地道:“对付她们这种人,就该这样。小姐,你说她们以后还敢不敢苛待宫人?”
“那要看她们有没有这个悟性了。”
“如果她们果真能收敛,那凌霜她们就可以少吃点苦头了。”
“你留意一下,如果陈贵人还有这种劣行,我们要寻机帮助那些无辜受苦的宫人。”
“是。”
这边陈、汪二人刚要迈出门,一个太监正往里走,看见汪陈两人,连忙垂手立在门边。陈贵人心中不痛快,开口斥道:“差点撞到主子,你瞎了!”
那太监低声道:“贵人恕罪!”
陈贵人怒气冲冲白了他一眼,还没说话,汪贵人也没好气地道:“走路不长眼睛,你是哪个宫里的?”
小太监答道:“奴才是皇上身边的。”
陈、汪两人一听,吃了一惊,联想到方才夏子矜说皇上随时派了亲信在身边待命,想到此前自己对夏子矜的无礼,想必此时已经被眼前的太监听了去,想到此,两人立即唬得面无人色。陈贵人连忙换了脸色,勉强一笑,问道:“公公尊姓大名?”
那太监见她们忽然态度大变,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道:“不敢,奴才罗思远。”
陈贵人陪着笑道:“方才之事,我二人只是与贵人开个玩笑,公公不要当真去禀报给皇上才好。”
罗思远其实刚刚来到,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陈贵人话里有话,显然刚才得罪了姝贵人,但没讨到好,又怕皇上知道,因此他也不动声色,含糊答道:“奴才心里有数,贵人放心。”
汪贵人连忙从手腕上取下一个玛瑙镯子,塞到罗思远手中,低声道:“公公千万收下,以后我二人再不敢和姝贵人开这样的玩笑了,请公公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罗思远连忙推辞道:“不敢,不敢!奴才万万不能收下此物。”
汪、陈二人心中害怕,哪敢拿回这镯子,拼命塞到罗思远怀里,匆匆走了。
夏子矜和采薇早已听到外面的动静,她们走出来,看到汪陈二人贿赂小太监,知道方才的言语在巧合之下竟然更添助力,不禁觉得好笑。
此时罗思远已经走了进来:“奴才罗思远参见贵人。”
夏子矜不知道罗思远来意,连忙示意他起身:“不必多礼。你是皇上身边的人?”
“是。”
“可是要传什么话?”
罗思远看了一下屋里,并无别人,便大着胆子答道:“回贵人,奴才并不是要传什么话。只是替贵人的一名故友来看望贵人。”
“故友?”夏子矜闻言大为惊讶,她再仔细打量了一下罗思远,并不认识,“公公,你我并不相识,不知道你说的故友是?”
唐思远轻声道:“杭州罗素玉。”只因罗思远不确定夏子矜是否还关心朱慈烺的安危,不敢轻易说出太子,便先说出妹妹,看看她的反应。如果她反应淡漠,那太子的事也不必找她了。
“罗素玉?”夏子矜听见这个名字,瞬间又惊又喜,“素玉姑娘!她在哪里?”
唐思远见夏子矜听到妹妹的名字分外关切,心中大喜,含笑道:“在家。她让奴才代为问候贵人。”
“那你是?”
“奴才是素玉的兄长。”
“你是素玉的兄长?原来如此!”夏子矜喜道,“素玉妹妹好吗?”
“好。贵人好吗?”
“好。”夏子矜收敛笑容,幽幽叹了口气道:“但也不好。”
罗思远试探地道:“还有个人,也不好。”
夏子矜微微蹙着眉,眼神里满是关切:“你说的是?”
“太子。”
夏子矜听见罗思远提及太子,黯淡的双眸立时放出光彩,急切地问道:“你见到太子了?他如今怎么样?”
“如今朝中两派势不两立,各不相让。真真正正是不流血的斗争啊!有皇上和马士英一党极力阻挠,太子回朝的事情困难重重。依奴才看来,弄不好,太子还有性命之忧。”
“我知道。”夏子矜深深蹙着眉,幽幽地说道,“可惜我在这里,什么忙也帮不上。”
“贵人不要太过心忧,太子殿下对妹妹有大恩,奴才与妹妹拼死也要报答这恩情。听妹妹讲贵人与太子交清深厚,受妹妹之托,就是想与贵人一起设法保护太子。奴才幸运,得同乡司礼太监吴敏中吴公公照顾,安排在皇上身边。别的事情奴才可能做不了什么,但一定能及时知道皇上动向,然后通风报信,再设法暗中相助太子,贵人以为如何?”
“思远,那真是太好了!你果然有此心?不怕以身涉险?”
“没有太子,可能奴才已经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奴才愿意赴汤蹈火。”
夏子矜沉吟道:“而今,我们也不知道如何救得太子。只有劳烦你多注意皇上和奸党的动向,我们到时候再随机应变。”
“奴才领命。”
夏子矜此时方才想起什么,诚恳对唐思远道:“思远,以后在我面前,不要自称奴才了。也不要叫我贵人。”
罗思远连忙道:“这万万不可。使不得!”
“我与素玉妹妹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却是一见如故。她是我的朋友,你也就像我的兄长一般。你若这样称呼,倒显得生分了。”
“是。思远遵命。”
“你虽然要密切关注皇上的心思和动向,但自己也要注意安全,万一被他们察觉,动辄有杀身之祸,万万不可轻忽。”
“思远知道。思远先告退了,有消息会及时通知贵......通知夏小姐。”
夏子矜点点头,含笑看罗思远出门而去,想到朱慈烺如今的处境,眉头又蹙了起来。
这一日散朝后,马士英和阮大铖听闻弘光帝召见他们,连忙一前一后地来到武华殿西暖阁。说起这阮大铖,乃是刚上任不久的兵部尚书和右副都御使,此人字集之,乃安徽桐城人,万历年间进士,因之前依附宦官魏忠贤,崇祯帝登基后清除魏忠贤势力,以附逆罪将其罢黜。阮大铖与左都御史杨维垣和马士英本是旧识,交情不浅,而今,马士英为了壮大自己在朝中的势力,不顾大臣们激烈反对,千方百计帮助阮大铖回朝任职,先任兵部右侍郎,现又擢为兵部尚书,马士英由此如虎添翼,两人在朝中网罗了大帮臭味相投的官员,兴风作浪,打压忠良,更加肆无忌惮。
两人深知弘光帝素日下朝后就喜欢纵情享乐,很少主动召见他们,今日听到传诏,想必有重要事情,不敢怠慢,即刻就进了宫。果然到了弘光帝面前,见他面有愁色,连忙问道:“不知皇上今日召见微臣,有何吩咐?”
弘光帝有些心神不定地道:“马爱卿,你定于何日重审太子?准备得如何了?”
“回皇上,臣定于十日后重审太子,陛下放心,这次保证万无一失。”
弘光有些懊恼地道:“高倬那边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还是小心为好,就如上次,他们竟然找来在宫中当差多年的太医和掌事太监指认太子,弄得我们措手不及!这次,可万万不能大意了。”
“皇上放心,紫禁城已破,那三人的底档根本无从查起,臣暗中已经叫人排查了知道他们底细的人,已经暗地里收拾了。另外有些见过太子的,已经拿住了他们家人,臣已经命人加以警告,如敢胡言乱语,就灭了他们九族!老臣相信,再也没有人敢出来替太子说话了。”
弘光满意地点点头道:“嗯。只是先前那三名太监和御医,为何不直接灭了他们的口?上次在朝堂上公然向太子下跪、哭泣,坏我们大事,着实可恨!”
“不可。皇上,他们上次已经在朝堂作证,如果死于非命,我们只会授人以柄。现下老臣已妥善处置,他们不足为虑了。再说,高倬那边也有防备,我们不好动手。”
“那到时公审,还有什么人可以说话?”
“先前和陛下说过的保国公、诚意伯、灵璧侯等人到时候都会上场指认太子为假,还有另外的人,比如原来詹事府少詹事方拱乾,正关在狱中,他是人尽皆知接触太子最多的人,老臣正派人去设法让他站在我们一边。”
弘光帝皱眉道:“既然准备得差不多了,为何还要等到十日后?太子案拖得太久,对我们可没好处。”
“为了保证这次万无一失,老臣还在等阮大人这边的好消息。”
弘光帝听见他们做了几手准备,面露喜色道:“噢?阮卿这边?”
此时阮大铖连忙躬身回答道:“臣以为,太子既然是因为高梦箕而回到朝廷,高氏难脱干系。臣已买通高氏府中一名门客,让他在会审当日往高府放点东西。到时候我们审太子之时,微臣安排官员参奏高梦箕心怀不轨,阴谋指使假太子回朝□□,届时老臣当场命人到高府搜查,拿到高梦箕与高倬、张捷等人通信的证据,到时候不仅可以将太子身份认定为假,且高梦箕和高倬等人也可因谋逆之罪一并处置!如此,太子势力就可一举铲除,看谁还敢言语!”
弘光帝赞道:“阮卿此计高啊!只是......”
“皇上还有何顾虑?”
“朕只是想,如果要处置高倬等人,是不是牵连的人太多了?”
“皇上,你没看出来吗?高倬等人就是这次太子回朝的主谋,他们显然已经经过周密策划,处处针对陛下,难道陛下还要对他们心慈手软吗?如果不对他们动手,一旦让他们占了上风,陛下难说皇位不保呀。”
弘光帝起先还是出于私心,唯恐马士英等人打压太多忠直之士,他们日后在朝中更加不可一世,只怕自己也要被他们牵制,但此时听二人说得有理,为了保住龙位,他只有狠下心来。
“这......”弘光犹豫道,“那买通的人可靠得住?”
阮大铖自信地道:“陛下放心,他起先不肯,我们拿了他的家小,再许以重金,他不得已而为之,万万不敢使诈。到时候突然搜查高府,高倬和高梦箕等人定然始料不及,一旦证据确凿,我们就胜券在握了!”
“唔,如此看来,此次确实可保万无一失了。两位爱卿,费心了!”
“陛下,此前民间士绅和百姓屡次联名上书,要求将辨认太子身份的过程公诸于众,微臣想,既然这次万无一失,不如就找个地方公审,允许百姓围观,这样一来,他们再也无话可说了。”
“皇上,马大人此言甚是。百姓整日受人挑唆,以关心国家社稷为名,动辄上书向朝廷口诛笔伐,施加舆论压力。虽然法不责众,但他们屡屡如此,也实在可恶。这次就让他们亲眼看见,他们口口声声支持的太子,只不过是冒牌的谋逆之徒,以后他们再也不敢动辄向朝廷示威了。”
弘光帝想了想,赞同地道:“也罢,就照两位爱卿的意思。十日之后,大明门外公审,允许士绅和百姓围观,但要加强防卫,防止不法之徒趁机作乱!”
“是,皇上。”
玉蟾宫里,夏子矜听了罗思远禀报的情况,神情凝重。她深知此时如果一着不慎,不仅朱慈烺性命堪忧,还会连累朝中数名重臣。该怎样才能想个万全之策,既能助他们脱险,又能给马士英一党反戈一击呢?
见夏子矜久久沉吟不语,罗思远心里也很着急,连声问道:“夏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夏子矜又想了一下,似乎有了主意,果断地对罗思远道:“思远,我马上写一封匿名信,把消息透露给高大人,给他们出个主意。你将信送到锦衣卫找一个叫冯鹿的,让他将此信连夜送到高倬大人府上。”
罗思远诧异地道:“找锦衣卫冯鹿?小的可以亲自送去啊。而且为什么是送到高倬大人府上?而不是高梦箕大人?他们要陷害的明明是高梦箕大人。”
“首先,宫里太监直接到朝中重臣府上,容易引人注意,弄不好要节外生技,而且势必牵连到你,所以你不能直接去找高大人。其次,如果我们直接去找高梦箕大人,万一那被买通的门客恰恰就在他身边,消息就走漏了。我们先告诉高倬大人,高大人心中有数,去见高梦箕大人自然会小心行事。”
罗思远恍然大悟,佩服地道:“夏小姐想得周密。”他忽然想到什么,接着问道,“那锦衣卫叫冯鹿的,此人可靠否?”
“我与此人也只有一面之缘,但看他有情有义,定不是两面三刀之人。应该值得信任。”
“小的知道了,小的按夏小姐说的办。”
夏子矜笑道:“叫你不要自称奴才,你又自称小的了,非要和我拉开距离不成吗?”
罗思远不好意思地道:“思远不敢。”
“你稍坐片刻,我即刻写好书信,你就找个尽快送出去吧。”夏子矜说完,采薇已经备好笔墨,她坐下后稍一沉思,马上笔走龙蛇,不消多少工夫,便写好书信,交给罗思远,罗思远揣好信,便按照夏子矜的嘱咐匆匆出宫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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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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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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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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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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