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院门无声地打开了,一个衣着普通的年轻男子风尘仆仆地推门进来,他约莫十八九岁,脸上无须,面皮白净,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
他进了门一眼便看见灵堂,眼圈一红,对着罗素玉的背影含悲叫了一声:“小玉!”
罗素玉闻声回过头来,一见来人,猛地站起身来,激动地叫道:“哥!”随即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你回来了!”
来人几步奔到堂前,含泪道:“我回来了,来迟了!”原来此人是罗素玉的亲哥哥,名唤罗思远。
罗素玉又是高兴又是难受道:“我也不知道叫人给你传讯到底传到了没有,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她说着泪流满面,“可惜你还是晚了一步,没见到爷爷最后一面。”
罗思远含着泪走向灵堂,缓缓跪下,对着灵柩哽咽道:“爷爷,孙儿来晚了!”他磕着头,泪如雨下,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兄妹俩在灵堂前默默垂泪、烧纸,一时无话。烧完了纸,两人方才坐下叙谈。
罗思远心痛地道:“爷爷不是身子一向很硬朗吗?怎么突然就病倒了?”
“爷爷是被人打了,之后断断续续吐血不止,身体就慢慢不行了。”罗素玉悲切地道。
“被人打了?”罗思远又惊又怒,“被谁打的?是为什么事?”
“说来还是我不好,”罗素玉流泪道,“就因为三月前有一天,爷爷上街卖米,因为今年收成不错,爷爷说卖了米给我买布做件衣裳,我就吵着要跟爷爷去。爷爷拗不过,就让我去了。”说到此处,罗素玉又伤心起来。
“你别哭,那后来呢?爷爷怎么被打了?”罗思远着急问道。
“我们返回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在街上遇到了一个姓曹的公子,他仗势欺人,要强行带我回府,我和爷爷不肯,爷爷苦苦求饶,拼命护着我,他们就打爷爷,爷爷当场就吐血了…...”罗素玉说着,声泪俱下。
罗思远听见此处,牙关紧咬,泪在眼眶里打转,心中愤怒无比:“那曹公子是何人?我定要替爷爷报仇!”
“他已经死了。”
“死了?”
“后来一个过路人救了我们,把那公子打死了。”罗素玉擦干眼泪,简单地说了事情经过。
“这种可恶的无赖之徒,死得活该!”罗思远咬牙切齿道。
“我们回家之后,爷爷就一病不起,先后看了几个郎中,吃了不少药,都说爷爷本来就年老体弱,又经一遭毒打,伤及腑脏,治不好。”
罗思远捶胸顿足地道:“都是我不好,我身为男儿,不能尽孝,也没有照顾好你们!我真没用!”
罗素玉哭道:“哥,别这样说,半年前你为了替母亲治病,自己进宫当了太监!为家里你已经毁了自己后半辈子,你还要这么说!”
罗思远泣不成声:“可我还是没能救回娘…...”
“哥......你别说了。妹妹也对不起你!”
强烈的辛酸使兄妹二人抱头痛哭,流泪不止。过了一会儿,两人擦干眼泪,罗素玉打起精神,说道:“哥,你那么远回来,肚子饿了吧?我去给你做吃的。”
罗思远摆摆手道:“我不饿。刚刚在路上吃过不少干粮了,你这几天够累的,歇会儿。晚上我们一起吃。”
罗素玉点点头道:“你在宫里怎么样?还习惯吗?生活苦不苦?”
罗思远苦笑道:“不习惯也没办法,宫中规矩森严,繁琐,说话做事要时时小心。身心都累。”见妹妹又担忧自己,他随即故作轻松地笑笑说,“不过我还好,我做事一向谨慎,很少出差错。别担心哥哥。”琇書蛧
“那你要多多注意,保护自己。”
罗思远点点头:“放心吧,我会的。”
联想到朱慈烺,罗素玉不禁问道:“听说现在这个皇帝昏庸无能,是不是,哥?”
罗思远看一眼屋外,低声无奈地说道:“咱们现在这个皇上,我看迟早要断送了明朝。”
“真的?”
罗思远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叹了口气。
“可是我听说本来该太子即位的,但因为先前找不到太子,所以才是现在的皇上登基。”
“你听谁说的?”罗思远谨慎地问道,“女孩子家不要随便跟人谈论这些,传到外面要杀头的。”
“哥,我知道。”罗素玉轻声说,“我只是听见人家议论罢了,不会到外面乱说。”
罗思远关心地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可不是,那太子早点出现,也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罗素玉不解地道:“早点出现?”
“是啊。”罗思远忍不住说道,“早点出现,顺利继任大统,也不至于到现在,回到朝廷也未必做得了皇帝,难说还性命不保。”
“哥,你说什么?太子回到了朝廷?”罗素玉听见罗思远这么说,大吃一惊。
见罗素玉反应如此激烈,罗思远有些意外,但也没往心里去,他接着说:“是啊,我回来前一天,太子已经被钦差和浙江巡抚等接回了南京。现在此事已传遍天下,你没有听说吗?”
“我这些日子都忙于照顾爷爷,没有出门,爷爷死后,又张罗后事,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哥,你方才说太子可能性命不保,他有危险?”
罗思远看见妹妹焦灼的样子,奇怪地道:“你怎么了?小玉?你怎么这么关心这件事?”
罗素玉没有回答,她迫不及待地接着问道:“太子现在怎么样?他有什么危险?哥,你快告诉我!”
罗思远不解道:“你今天怎么了?平常从未见你对朝廷之事如此上心。”
“哥,你先别管,你先告诉我,太子现在怎么样?”
罗思远无奈,只得说道:“以我看来,太子现在很危险。我就在皇上身边,他们说什么我都知道,现在皇上以及一伙别有用心的人都在挖空心思证明太子是假冒的,从而可以堂而皇之地处死太子,剪除祸患。”
“那朝中有人帮助太子吗?”罗素玉急问道。
罗思远叹了口气,“也许有吧,我也不清楚。不过太子能回朝,背后应该有人帮忙。反正朝中有两派,互不相让,势均力敌。一旦太子一方处于劣势,太子就很危险。”
罗素玉没理会罗思远后面这几句话,只听见朱慈烺可能有危险,她一把抓住罗思远的衣袖,急切地说道:“哥,你要帮太子,你一定要帮太子!”
“朝廷之事,你一个姑娘家懂什么!”罗思远怜爱地责备道,“怎么这么关心!我身份卑微,哪里能轮到我说话?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即使心里知道是非黑白,却口不能言说,也不能任意妄为,我纵然心里向着太子,又能如何!”
“不行,哥,你就在宫里,你一定要想办法帮太子!我求你了!”
罗思远闻言,诧异道:“妹妹,你今天怎么了?平时你对这些事情,从来不上心,为何今天如此激动?”
罗素玉咬着嘴唇,含泪道:“哥,这个太子我认识。”
“你认识太子?”罗思远一脸惊疑,“你怎么会认识太子?”
罗素玉没有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罗思远犹自不信,“妹妹,你胡言乱语吧,你怎么可能认识太子呢?”
罗素玉含泪道:“哥,在杭州打死曹公子,救了我和爷爷的就是那太子。”
“什么?太子?这怎么可能!”罗思远大惊。
“千真万确,是太子救了我们。”罗素玉又说道。
“太子?太子怎么会救了你们?你方才怎么没有提到?”罗思远吃惊地问道。
“方才讲爷爷的事,我来不及细说。”
“你怎么知道他是太子?”罗思远还是不肯相信,“他如何救的你?”
“我起初也不知道他是太子,他没有透露身份。当时太子只是路过,他在杭州也举目无亲,四处彷徨。后来他见曹公子为难我们,还打了爷爷,但周围很多人在看,却没有人敢帮我们。太子挺身而出,救了我和爷爷,在打斗中,那曹公子被自己的家丁失手杀死了!当时爷爷和我怕曹家迫害太子,就报了官,可曹家有权有势,儿子被杀,岂肯善罢甘休,他们威逼知县给太子定了死刑,要处死。”
“啊?那后来呢?太子也没有道出他的身份吗?“
罗素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太子当时为什么一直不肯道出自己的身分,后来我才知道,太子从京城逃出来后,一直孤立无援,而且新朝也有人在追杀他,因此他隐瞒着自己的身份。当时知县在曹家威逼下不得已对太子严刑拷打,逼他认罪,还在他受刑昏死过去之后画了押。可能太子看出他们也是昏官,道出身份也难免一死,因此他一直没说。”
罗思远听罗素玉说得有理,缓缓点头道:“那后来呢?”
“后来好像是牢头给太子换衣服的时候发现了他穿的织有龙纹的衣服,觉得有蹊跷,上报给了知县顾大人,顾大人虽然不能确定太子的身份,却也不敢随意处置。正在为难的时候,他的朋友来拜访,顾大人偶然对他们说起此事,其中一个竟然先前与太子相识,于是一同到狱中探望,确认了他的太子身份,因此这两个人救了太子。”
“这些事情你如何得知?”罗思远心中仍有疑虑。
“我起先也不知道,那天那两个人去探望太子,恰好我正给太子送饭。因为太子身份隐秘,他们都没有在我面前提及。后来太子由顾大人安排了一个住所休养,并让我照顾。过几天来了一个夏小姐和一个婢女来看望和照顾太子,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无意中在门外听见他们的对话,才知道太子的身份。”
“原来如此。”罗思远点点头,随即又不放心地问道,“会不会是他们故意设计让你知道?”
罗素玉皱眉道:“哥,你想到哪儿去了!我一个农家女子,他们何故编这个故事骗我?那有什么益处?”
“也是,是我想多了。”罗思远道,“这么想来,太子的经历也真够曲折的。”
“我听太子讲起,他受了很多苦。”
“那是自然,从小在皇宫长大,本是千金贵体,却落得漂流四方,这太子,也不比我们更幸运。”罗思远感叹道,“而今身在朝廷,又杀机四伏,都不知道他现下如何了。”
“哥,太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在宫中,可一定要帮他呀!”罗素玉哀求道。
罗思远叹道:“没想到这太子竟然有一身正气,令人敬佩。可惜,我身份卑贱,纵有心相助,只怕无能为力!这如何是好?”
罗素玉闻言,知道哥哥实在有难处,想到太子又身处险境,她心中焦灼又无计可施,因此默然无语。罗思远在也苦苦思考如果能帮助太子,自己妹妹的救命恩人,因此两人暂且无话。
过了片刻,罗素玉忽然想起什么,她抬起头道:“哥,我忽然想起,那个夏小姐的父亲好像在朝中为官,我听他们说话,太子以前好像住过夏小姐家,那夏大人也认识太子,他们似乎相交颇厚,你在宫里,能否与夏大人互通声气,相互照应太子?”
罗思远摇头道:“内宫太监本来就禁止和官员交往,这并非易事。况且,夏大人既然在朝为官,太子之事必定已经了然于胸,他若真的要帮太子,定然也积极参与谋划,用不着我什么。”
“可是你在皇上身边,皇上的有些心思你知道呀,知道了皇上有什么动作,他们不是也好应对吗?”
罗素玉的话倒是提醒了罗思远,他不禁点头道:“你说得对,皇上想对太子有什么动作,或许我能知晓一二。只是如何联络夏大人,这颇费功夫。弄不好,我自己都会惹祸上身,别说帮太子了。”
他想了一下,又问道:“那夏大人是什么官职?我怎么好像没听说过?”
罗素玉茫然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什么官职,那天太子介绍夏小姐的时候,说好像是什么吏部,反正他们是松江人。”
“吏部?松江人?夏小姐?”罗思远眉头紧蹙,轻声地重复着妹妹的话,忽然他想起什么,“宫里新进了一个贵人,姓夏,就是松江人,我隐约记得贵人的父亲就在吏部,但是并未上任,难道?”
罗素玉不明所以,疑惑地道:“贵人?宫里的贵人,那就是皇上的妃嫔?姓夏?”
罗思远面露喜色:“没错,皇上给她封了贵人,我听人说起,就是姓夏,松江人氏。莫非正是你说的那位夏姑娘?”
罗素玉摇摇头:“应该不是,夏小姐怎么会到宫里做贵人呢!”
“听说她是太监们到民间选秀的时候在杭州偶然见到,然后带进宫的。”
罗素玉一惊:“杭州?什么时候?”
罗思远道:“具体我不大记得了,”他思忖道,“应该是半个多月以前。”
“你说是在杭州?”
“我听说是。”
“难道真是夏小姐…...真那么巧,”她低头思考片刻,又抬起头来,急切地问道,“你可曾见到过夏小姐,长什么模样?”
“我有一次去给贵人送锦缎,见过一面,但不敢细看,印象中容貌应是极美。”罗思远极力地回忆着夏小姐的样子,“但听闻皇上一见她之后神魂颠倒,本来要封为贵妃的,对她百依百顺,想来应该不是寻常女子。”
“具体长什么样?”
“作为奴才,哪能正眼看主子,我真的没看清楚。”
“哥,照你这么说,夏小姐应该就是那位贵人。她对太子极为关心,不知道她是否知道了太子现在宫中,如果知道了太子的处境,她一定会全力搭救的。”
罗思远若有所思地道:“那就好。”
“哥!”罗素玉似乎不满哥哥不太热心的态度,叫了一声,“你回宫以后,想办法确定夏小姐的身份,一起救太子啊,哥!”
“我怎么救啊!”罗思远无奈道。
“哥,我知道你一定会想办法的,你一定要见机行事,妹妹求你了!”罗素玉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太子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他,你早就见不到妹妹了,哥!”
罗思远叹气道:“哥知道,哥知道。你放心,我回宫后会想办法的,我不一定能救太子,只能见机行事吧。”
罗素玉沉吟半晌,忽然下定决心似地抬起头对罗思远说道:“哥,我要进宫当宫女!”
罗思远吓了一大跳,生气道:“你胡说什么?胡闹!”
“我要进宫当宫女,我要去救太子殿下!”
“你糊涂了!”罗思远高声喝道,“我们家一个奴才还不够,你也要去做奴才!你以为宫里是你待的地方!”
“我不管!”罗素玉哭道,“总之你不救殿下,我就要想办法进宫,纵使当奴才,也要想办法救太子!”
罗思远怒道:“你以为你想去就去?想救就能救?身为奴才,地位低下、身份卑贱,能想办法保全自己就万幸了,你别想得那么容易!”
见哥哥生气,罗素玉哭了,罗思远见她哭得委屈,耐心抚慰道:“哥哥不是不想救他,哥哥不是已经答应你了吗?一定想办法。好不好?你别再犯傻了!现下我只有你一个亲人,如果连你也照顾不好,哥哥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说着,罗思远也流下泪来。
见罗思远流泪,罗素玉心中难受,她愧疚地道:“哥,都是我不好。可是太子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我们有机会都不帮他,那于心何安呢!”
“哥不是答应你了吗?会尽量想办法,你相信哥。”
罗素玉忍住泪,轻轻点了点头。
罗思远轻轻地替妹妹撩开脸上被泪水打湿的头发,疼惜地道:“现在家里只有你一个人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哥哥离得远,也做不了什么。”
“哥,你放心吧。我会照顾自己。你在宫里,一定要小心。”
“唔,哥知道了。”
这一天兄妹俩说话直至深夜,才各自歇息。次日一早,罗思远便离开了家,匆匆赶回南京。
南京皇城武华殿西暖阁。弘光帝也正为太子之事烦恼,正与马士英商议。
“爱卿,太子到南京已有两日,审太子的事你安排得怎么样了?”
“回陛下,该打招呼的人,臣都安排好了。到时候他们都会指证太子为假。”
弘光不放心地道:“你别忘了,你会找人,别人也会找人。此事如果真有人从中策划,他们可能早已准备充足。”
“这个臣已经考虑到了。放心,昔时见过太子的人,大多都在我们这边。”
“都有什么人?可靠得住?”
“忻城伯赵之龙、诚意伯刘孔昭、灵璧侯汤国祚、秉笔太监卢九德、内阁王铎,其他的如阮大铖、刘正宗、杨维垣、李景濂,这些都自不必说,都是我们的人。至于保国公朱国弼、司礼太监韩赞周、卫国侯柳昌祚等人虽然态度含糊,不过臣料想他们也不敢公然与微臣对抗,最多保持中立而已,不足为虑。”
弘光帝点点头道:“我听说这两日不少官员私自到兴善寺拜谒太子?甚至有乡绅和百姓自发聚于兴善寺外,声称要保护东宫。可有此事?”
“皇上,臣正要与皇上商议此事。”
“爱卿有何高见?”
“皇上应该即刻下令,禁止百官再私下谒见,无关人员不得徘徊于兴善寺周围。违令者重责。”
“可如果朕真下令,那岂不是又要遭群臣议论?”
“不会。太子身份未明,就受东宫之礼遇,于礼法不合。皇上可以光明正大下令,一旦太子身份辨明,百官自然可以朝拜。这就名正言顺堵上了众人的嘴。”
弘光恨恨地道:“百姓无知,动辄以关心社稷为名,群集呐喊,向朝廷示威,真是可恶!”
“他们受人挑唆,自以为人多势众可以左右朝廷,哼!陛下不必过虑,他们也只能逞逞口舌之快,成不了什么大事。朝廷该怎么样,不是他们说了算。只要皇上下旨,他们还不是乖乖听命!”
“也罢,传朕旨意,众官即日起不得再私下去见太子,百姓也不许再在兴善寺周围徘徊,如有违令,绝不轻饶。”
深夜,南京兴善寺。整个庙宇此时笼罩在一片月色之中,周遭静谧无声,偶尔只听见草中的虫儿在冬日的夜里发出轻微的鸣叫。想必也是因为挨饿受冻,声音极为虚弱。但就在这样寒冷的夜晚,依然有人没睡觉。几条黑影此时正沿着兴善寺后院的围墙缓缓移动,看样子正打算离开。
“我们现在就走吗?”其中一个低声问道。在月夜之下,他们皆是一身黑衣,脸上带着面罩。
“没错,马上四更天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意外。”
“要不,你们先走,我留下来吧?我天亮前再走。就怕万一出事.......”
“没事的。马上天亮了,要动手早动手了。”
“那好吧。”
几人说着,连续几个矫捷的跳跃,就隐入寺院后面的树林之中,快速沿着树林里的小径向前跑,但他们没跑出多远,就吃惊地看到前面的林中一个黑影拦住了去路。黑影无声地背对着他们,在月光下身影半明半暗,如鬼魅一般,幽冷而又诡异。虽然他一动不动,但看他的身形,似乎早已料到他们要经过此处,故意在此等候的。
蒙面人看出此人来者不善,其中一个厉声向那黑影问道:“是谁?”
黑影没有转身,冷冷问道:“你们又是谁?”
“你不用知道我们谁!”蒙面人沉声答道,“你拦在此处,想干什么?”
“我正要问你们想干什么?”
“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黑影冷冷答道,“你们从杭州一直跟南京,到底想干什么!”
蒙面人吃惊地道:“你一直跟着我们?你是谁?”
黑影没有回答:“我只说一句,如果你们想对太子下手,趁早死了这条心!我一直没对你们动手,就是因为你们没动手。今天我给你们个警告,再敢出现在太子身边,我绝不留情!”
几个蒙面人听到此话面面相觑,眼中露出惊异之色:“什么?这么说你在这里,也是来保护太子的?”
那黑影听到这句话转过身来,脸上也带着面罩:“也是保护太子?什么意思?难道你们也是?”
其中蒙面人听到此处,都松了口气,其中一个蒙面笑道:“我们如果是来杀太子的,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今日!”
那黑影刚要说要说话,一个听着声音较年轻的蒙面人此时说道:“我听尊驾声音很熟,你是?”说着,他率先摘下了自己的面罩,原来他竟是万义堂的简绍。
那黑影一眼看到他,立即激动地叫了一声:“简兄弟!”话音未落,也一把扯下自己脸上的面罩,朝着简绍等人就奔过来。
“秦大哥!”简绍看见眼前之人此前结识的秦枫,不禁大喜过望。两人骤然相逢,都是激动不已,双手握在一起,半天说不出话来。
“秦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也在这里?”
“秦大哥,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秦枫点点头,几个人趁着月色,迅速离开了树林。秦枫跟着他们在夜色中连走带跑,在天亮前终于进了一个不起眼的胡同,在一个小院里歇下。一坐下,简绍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秦大哥,你什么时候又回到南京的?为什么一个人去保护太子?”
“说来话长,我到松江之后,并未寻访到故友,因此到处漫游。偶有一日,在杭州听闻太子现身,传得沸沸扬扬,百姓们都很激动。后来听说朝廷要派人来接太子回朝,但同时也有传闻朝廷里有人要谋害太子,难说会在途中动手,我闲来无事,就想不如跟着,看看能不能为保护太子出点力。没想到碰上了你们。”
简绍兴奋地道:“我们也是奉总堂主之命去保护太子的。真是巧啊,如果不是这样,还遇不到秦大哥你!”
秦枫感慨地点头道:“是啊。我早就注意到了你们的行踪,开始以为你们是朝廷爪牙,要伺机对太子下手,便一直暗中盯着你们。但看你们也是从杭州一直跟到南京,从来没有任何动作,我也心中奇怪,所以今晚才来会会你们。没想竟是你!”
“秦大哥,见到你真高兴!你走后,邵庄主还时常提起你呢。”
“邵庄主他们都好吗?”
“都好。”
“对了,简兄弟,你方才说,是你们总堂主亲自下的命令,要你们保护太子?”
“是啊,怎么了?”
“不是邵庄主?”
简绍摇头道:“一般跟朝廷有关的大事,都是总堂主亲自部署、安排的,他下了命令到白鹤庄,让白鹤庄的人负责太子安危。”简绍停顿了一下,“不过,即使总堂主不亲自安排,邵庄主也要请示此事,他也想到了。”
秦枫钦佩地道:“原来如此。看来,你们万义堂可不止是劫富济贫,还关心国家大事啊。”
简绍一脸自豪地道:“那是。我们总堂主可不是那种鼠目寸光的人。”
秦枫不禁好奇地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简绍笑道:“其实我也只见过一次,不过,他大有来历,包括万义堂。如果你听了万义堂背后的故事,一定会更支持我们。改天我慢慢说给你听。一会儿邵庄主就过来,他要是见到你,不知道多高兴!”
秦枫高兴地道:“真的?”
“嗯。”简绍点头道,“对了,我们万义堂关心太子安危还情有可原,怎么你也孤身一人去保护太子?”
秦枫因为此前在淮安救过朱慈烺,本来就一直记挂他安危,后来到处寻访不得,却听说他在杭州出现,真是又惊又喜。听闻他要回朝,心中既为他感到高兴,又为他感到担忧,于是便萌生了沿途保护他的想法。但他现在不想提及这段缘由,于是说道:“当今皇上昏聩无德,任用奸佞,败坏国体,百姓恨得咬牙切齿。而且太子出现,正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不仅仅是我,很多士绅百姓都为太子安危而担忧,我只不过尽一点绵薄之力罢了。”
简绍深有同感地道:“正是。我也没见过那太子,但想到如今的皇上昏庸无道,百姓们都希望拥立太子。唉!不知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他真能顺利登基,但愿强过如今的天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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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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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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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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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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