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玉螭吻>11 隐忧
  四个侍卫应声站出来,气势汹汹地直奔朱慈烺而来。

  方珍儿见此情形,心中又惊又怕,却壮起胆子高声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这是要干什么?”她一边说,一边本能跑到朱慈烺身前,将他拦在自己身后。相反朱慈烺面对眼前情形,却毫不惊惧,他冷冷地看着眼前之人,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见方珍儿不顾自身安危,义无反顾地挡在自己身前,他心中感动,轻轻拉住方珍儿一只胳膊,将她拉到自己身侧,示意她不要害怕。这才对领头的大将朗声问道:“这位是?”

  大将冷笑道:“宋王好健忘,我乃刘宗敏是也!”

  听来者报上姓名,朱慈烺才想起当日被抓进宫,也曾见过这将军。先前他也听说过刘宗敏的名头,乃是李自成身边地位最高的将军,是李自成的亲信和朋友,与他亲如兄弟。今天见刘宗敏亲自登门,且来势汹汹,想必有大事。朱慈烺心中预料到他们要对自己不利,看着眼前的阵势,他首先想到的是李自成终究还是对他们放心不下,要拿他们开刀了。想到此,他冷冷地问道:“是李自成叫你来的吧?终于要对我们动手了吗?”

  刘宗敏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如此能沉住气。你若真安分守己,我也便听从皇上的安排,让尔等苟延残喘几年。但你既然居心叵测,不肯死心,就休怪我们无情!”

  朱慈烺凛然道:“要杀就杀,何须找这些由头!李自成呢?他为什么不来!”

  刘宗敏轻蔑地道:“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杀你一个区区前朝太子,何须皇上亲自出面!你就受死吧!”话音一落,腰中宝剑便“呛啷”出鞘,在日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芒。

  方珍儿和沈德见刘宗敏真的是来杀太子的,顿时吓得面无人色,目瞪口呆。两人都不禁着急万分,惊呼道:“殿下!”

  朱慈烺一脸严霜,郑重说道:“我虽不才,自生下来后于国于家一无用处,但此时要我引颈待死,你们休想!为了我父皇母后和皇室的尊严,我今天誓要与你们拼尽最后一滴血,方能死而无悔。来吧!”

  刘宗敏咬牙切齿道:“我看你嘴硬到几时!上!将他就地处决!”

  “慢着!”朱慈烺厉喝一声,“我还有话说。”

  刘宗敏讥讽地道:“刚才不是还逞英雄吗,现在知道怕死了?”

  “笑话!我九死不悔。但希望你们放过我两个弟弟!他们年幼,根本还不懂得世态人情,对你们大顺更不会有任何威胁。望你们网开一面。”

  刘宗敏面无表情地道:“我比皇上更知道养虎为患的道理。若不是皇上当日仁慈,又怎会有今日之祸!你少废话,饶了你两个弟弟,也是后患无穷!”

  朱慈烺愤怒地道:“原来你竟如此凶残,连小孩子也不放过!看来多说无益,我今天跟你们拼了!”话音刚落,双方同时动手,顿时厮杀起来。

  方珍儿和许德听见刚才刘宗敏说连两个小王爷也要杀死,便顾不得眼前朱慈烺的安危,回身跑进屋里去寻找两个孩子,想把他们藏起来。虽然他们心里知道,这样做终究不过是徒劳。m.χIùmЬ.CǒM

  朱慈烺在重重包围之下赤手空拳地奋力拼杀,他怀着满腔的悲愤和怒火使出了自己全部的本事,但终因对方人多势众且训练有素,不多时他便招架不住,身上已有几处负伤。

  双方正杀得难分难解,又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冲进来,为首一人身着龙袍,正是李自成。他一进门看见眼前情形,立即威严地高喝道:“捷轩,速速住手!”刘宗敏一回头,见是皇上,连忙喝令手下住手。众人见是皇上驾到,纷纷跪倒参拜,惟有朱慈烺手抚伤口,傲然而立,冷眼看着李自成。

  李自成扫了一眼朱慈烺,见他身上均是轻伤,神色缓和了些,他转头略带责备地对刘宗敏道:“捷轩,今日之事,你太过冲动,怎地不禀报一声,就擅自闯入琉璃堂。怎么,你这是真要取了宋王性命不成?”

  朱慈烺一听,才知道原来刘宗敏前来不是奉李自成的命令,便颇感意外,但又恐两人演戏,因此并不动声色,而是静听两人言语。

  刘宗敏虽然对李自成态度恭敬,但脸上显然对朱慈烺的怒气未消,他忿忿地道:“皇上,此事明显就是他指使所为!我当日已经劝过皇上,切勿养虎为患,皇上不听。今日若不是皇上福泽深厚,后果不堪设想!我不杀此人,难以泄心头之恨!”

  朱慈烺闻言,方知刘宗敏今日前来乃事出有因,原来是误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对李自成不利的事,他心中一惊,马上想到了青墨。难道?他还来不及细想,就听李自成说道:“捷轩,你稍安勿躁。此事绝不会是宋王指使,我已经细细查过,那丫头根本就没有和宋王接触的机会,这纯粹是她自己想为主尽忠!你冤枉宋王了。”

  刘宗敏多年来一直追随李自成南征北战,两人现在虽为君臣,但他在李自成面前似乎不像别人那样谨小慎微,依然心直口快,大大咧咧,现在听李自成为朱慈烺开脱,他冷哼了一声,恨恨地看了一眼朱慈烺,不依不饶地道:“即便不是他指使,也难保他没有害皇上之心,依臣之见,还是斩草除根的好!他进宫第一天就恨不得杀了皇上,皇上难道忘了?”

  李自成显然也习惯了刘宗敏的性情,而且知道他发怒也是出于关心自己,微笑道:“我没忘,身为人子,要报父母之仇是人之常情,他当日所为,我完全可以理解。捷轩,你就不要耿耿于怀了,回去吧!我们后日就要出征,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

  “皇上……”

  见刘宗敏还是不甘心,李自成刚要说什么,朱慈烺截住话问道:“姓刘的,我想知道,你今日到此寻衅,到底所为何事?你口口声声说我主使要害你们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心中牵挂青墨的安危,因此终于忍不住要问个究竟。

  刘宗敏冷笑道:“你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模作样?你的贴身宫女混到皇上身边企图置皇上于死地,你敢说你毫不知情?皇上仁厚,他相信你,老子可不信!”

  朱慈烺一听,心中预感不妙,料想青墨一定出事了。但他不动声色,一脸怀疑地道:“我的贴身宫女?你说的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哼!你少在这装蒜!那贱婢青墨处心积虑潜伏在皇上身边,伺机要谋害皇上。今日竟让她找到机会,在皇上的茶里下了毒。幸好皇上失手打碎了杯子!太子,当日我看你也有些志气,你不妨坦白承认是你指使那贱婢下的手,我会给你个痛快!”

  “青墨?你们把青墨怎么了?”朱慈烺一听青墨的身份已经暴露,料定青墨已遭不测,不禁心中一紧。

  刘宗敏得意地对李自成道:“皇上,臣没说错吧,看他如此紧张,必定就是他指使那丫头下手!”

  不待李自成答话,朱慈路便高声道:“没错!我没有一天不在想杀死李自成,替我父皇母后报仇!只恨我没有寻得机会,杀不得他!”

  “真的是你指使青墨的?”李自成见朱慈烺尽然一口承认,有些意外地问道,“你居然不辩白?”

  “没错,是我!”朱慈烺毫无惧色,“既然你们已经查出青墨是我的贴身宫女,自然是我指使!”

  李自成不仅没生气,反而点头道:“有骨气。我确实没看错你。”不待朱慈烺答话,他转头对刘宗敏道:“走,回武英殿。”

  刘宗敏急了:“皇上,你就这样放了他?”

  李自成不置可否道:“你说呢?”

  “他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想杀您啊!他自己方才也承认了!不能就这样算了!”

  “我不想和孩子一般见识,也不想妄杀无辜。走吧!”说罢,李自成迈步便走。

  “皇上!他想杀你,还算无辜?”刘宗敏虽然脾气暴烈,但终究不敢过分违拗,他见李自成不由分说要走,也跟着迈开了步子,却还是不甘心地回头死死地盯了朱慈烺一眼。

  不料朱慈烺见李自成一行转眼就要出琉璃堂,恨声叫道:“李自成,你站住!”

  李自成闻言,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微微皱着眉头,看着朱慈烺,却并不说话。

  朱慈烺恨声问道:“你们把青墨怎么了?”

  李自成略微有些诧异地问道:“一个小小的宫女,你为何如此关切?”

  朱慈烺对李自成的疑问置若罔闻,愤怒地问道:“你告诉我,你们如何处置了她?”

  李自成简单地道:“她死了。”

  见朱慈烺咬紧牙关,紧握双拳,李自成面容平静地补充道:“我内心亦敬佩忠义之人,因此,我只是赐了她全尸。她没有什么痛苦。你就不要惦念了。”

  朱慈烺一字一句道:“你又欠了我一份血债。”

  李自成道:“宋王,我理解你的心情。杀人从来不是我的初衷,更不是我的癖好!我只想让老百姓过好日子。我留你兄弟性命,也希望你们亲眼看见,你们的朝廷,覆灭得一点都不冤枉!”

  朱慈烺咬牙切齿道:“我不想听你任何伪善之辞!李自成,你敢和我一决生死吗?”

  旁边的刘宗敏再次忍无可忍,一个纵步就往朱慈烺这边奔来,嘴里怒骂道:“不识好歹的死太子,你是什么东西,要和皇上一决生死?老子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生死!”但他还未到朱慈烺身前,早被李自成喝住。

  李自成目视着朱慈烺,气定神闲地道:“我知道你会武功,但我可以告诉你,就凭你,要想杀我还差得远。你想为你父皇母后报仇的念头,趁早打消了吧!”

  朱慈烺见李自成根本没有和他较量的意思,依然不依不饶地道:“你不敢单

  独和我较量吗?”

  李自成并不正面回答,他目光和善地看着朱慈烺,以长辈般的语气温和地说道:“太子,我欣赏你是有血性的人,我希望你好好活着。有时候,不知道结果,会让你更有信心活下去。所以,我们的决斗,还是免了吧!”

  李自成说完,径自大步离去,再也没有回头,一干人不敢怠慢,趋从在他身后,转眼就出了琉璃堂。方才还喧闹不已的院落,转瞬间变得空寂无比。朱慈烺怔怔地立在当地,琢磨着李自成的最后一句话,内心充满被打败后的懊恼和沮丧。一直惊魂未定的方珍儿和许德此时才回过神来,连忙找来纱布帮助朱慈烺包扎伤口。朱慈烺却仿佛浑然不觉,任二人在自己身上摆弄,显得有些神思恍惚…….。

  转眼十余天又过去了。这一日快傍晚时分,朱慈烺正在练剑,只见许德慌慌张张跑进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收住拳脚,奇怪地问:“德子,你怎么了?”

  许德喘了口气,急匆匆地说道:“不好了,殿下!听说京城又要完了!”

  “京城又要完了?这话怎么说?”朱慈烺没听懂许德什么意思,不解地问道。

  “听说大顺皇帝打了败仗,逃回了京城。后面有吴三桂和满洲几十万追兵,不几天就要追到京城来了!”

  “打了败仗?征讨吴三桂打了败仗?”朱慈烺似乎不肯相信。

  “是。听说吴三桂已经投靠了满洲,现在满洲兵帮着打大顺,大顺皇帝马上要逃跑了!”

  “逃跑?李自成要放弃京城逃跑?”朱慈烺吃惊地问道。

  “不错,听说这两天就离开京城!”

  “这两天?”

  “听说是。”

  “你听谁说的?此事非同小可,可别胡乱听信谣言!”

  “殿下,此事千真万确!”许德急道,“现在宫里都慌了,人心惶惶,要不奴才哪里能到处走动?还听到这么重大的消息!现在没有几个用心做事的,都开始寻找出路了!”

  朱慈烺骤然听到这个消息,也瞬间震惊不已,他万万没有想到,就一个多月的时间,大顺朝廷就支撑不住了,当初攻下京城的时候,他们是如何摧枯拉朽一般颠覆了明朝。父皇面临绝境时候的绝望和悲痛表情,此刻还清晰地映在朱慈烺的脑海里。他原本以为,由大顺改朝换代已成定局,自己要做一辈子的阶下囚,谁料转瞬之间,大顺竟然功败垂成,而今面临和当时明朝一样的命运。他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是震惊、高兴、惋惜还是幸灾乐祸,好像都不是。深重的、隐隐的担忧阵阵袭来,渐渐形成一股汹涌的波涛,在他心里不停的翻涌、撞击,使他一下子心情沉重起来。

  许德看着朱慈烺失神,小心地问道:“殿下,大顺要完了?你不高兴?”

  朱慈烺表情凝重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高兴不起来。”

  许德不解地道:“为什么?殿下一直想杀死李自成,为皇上、皇后报仇,如今他就要完蛋了,殿下反而不高兴了?”

  “我也说不清楚。我在担忧别的事。”

  “别的事?殿下在担忧什么?”许德还是不明白。

  “很多。”朱慈烺似乎喃喃自语地道,“这样看来,又要打仗了。李自成如果完了,对国家并不一定是好事。吴三桂投靠了满洲,难道,难道,明朝的江山要落到满洲人手里吗?”

  “不会吧,殿下。”许德不以为然地道,“吴三桂会听满洲人的?满洲人能控制大明江山?”

  “这些年,明朝与满洲一直战事不断,父皇曾经深为忧虑。今日的满洲,早已经不是昔日俯首听命的建州,他们羽翼丰满,兵强马壮,早有狼子野心!现在竟然长驱直入追到京城来了。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听太子一说,许德也觉得有道理,也开始担忧起来:“殿下,你这么一说,那如果满洲真占领了京城,那怎么办?”

  朱慈烺深深叹了口气:“那就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了。”

  这一夜,朱慈烺辗转不能入眠。

  第三天晌午,琉璃堂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朱慈烺正在内堂和许德、方珍儿两人说话,就看见一位年轻的武将带着两个随从大步走进来。许德和方珍儿脸色一变,心里惊惧,以为是要带朱慈烺走的。方珍儿惊疑地看着来人,许德慌忙迎了上去,陪笑道:“这位将军,您是?”

  来人对朱慈烺一拱手,朗声说道:“宋王,本将军是大顺皇帝身边的亲信成虎。”

  “原来是成将军。”朱慈烺见来人彬彬有礼,于是镇定地起身招呼道,“不知将军驾到,有何贵干?”

  “宋王,我是皇上派来看望你的,代皇上顺便跟你告个别。”

  “告别?”许德和方珍儿吃了一惊。

  “你们皇上要弃城走了?”朱慈烺讥讽地问道。

  来人淡淡一笑:“原来太子也知道了。”

  “现在京城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说吧,你们皇上准备怎么处置我?赐死吗?”

  成将军听朱慈烺这么一问,冷笑道:“宋王太小看我们皇上了!我们皇上从来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说过不杀你,就绝不会对你动手,你多虑了!”

  “那你们?”

  来人并未立即答话,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拿在手里,这才说:“事到如今,皇上也顾不得你们。因此吩咐我给你们一百两银子,让你们自寻生路!”

  “李自成放我们出京城?”朱慈烺大出意外。许德和方珍儿则惊喜不已。

  “正是。大军明日就随皇上撤离北京,回我们的大本营,准备与满洲军决一死战。路途遥远,且必定战事不断,因此不便携带你们。以后,你们自生自灭吧!我们皇上已经仁至义尽!”说完,来人双手递过银子。

  听到这番话,朱慈烺心中五味杂陈,他迟疑片刻,忍不住问道:“你们,会打败吗?”

  成将军傲然道:“实话说吧,当初我们来到京城,号称几十万人马,只不过虚张声势,其实只带了十几万,就拿下了紫禁城!我大顺还有几十万大军在陕西、河南、山西等地,现在撤退只不过保存实力,先与大军会合,再打他个落花流水!怎会战败!”

  “你们真如此有信心?”朱慈烺怀疑地问道。

  成将军又冷笑道:“自举义旗至今,我们大大小小也吃过不少败仗,但从来没有灰心丧气过,今日的力量,比往昔不知强了何止上百倍!为何没有信心!”

  朱慈烺不无担忧地道:“满洲军,你们不可小视。”

  成将军轻蔑地哼了一声:“而今大顺已经据有大半天下,区区鞑虏,何足挂齿!”

  朱慈烺看着成将军不可一世的样子,心头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心中一寒,只勉强一笑,再不言语。

  成将军见朱慈烺并未回应自己的豪言壮语,遂语带讥讽地道:“太子,恕我直言,你看我大顺军战败,此刻心中很痛快吧?”

  朱慈烺缓缓摇头,正色道:“成将军此言差矣。凭心而论,此时我心中并不觉得痛快。”

  成将军不满道:“那你因何长满洲志气,灭我大顺威风?”

  朱慈烺苦笑道:“我只是担忧罢了。”

  “太子,那是你杞人忧天!不日你就会看到我大顺卷土重来,届时一统天下,国泰民安!”

  朱慈烺心中隐隐忧虑,因此并不理会成将军的豪言壮语,冷冷道:“保护好你们大顺皇帝,我还要取他的人头!”

  罗将军也不示弱地道:“世道混乱,你这久居深宫的太子先照顾好你自己吧!假如你还能安然无恙,相信我们皇上也想让你亲眼看见他在紫禁城的登基大典!”说完,来人再次递上银子,“太子殿下,本将军这就告辞!”

  “小德子,收下吧。”朱慈烺没有推辞。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再那么仇恨李自成了。

  成将军似乎也看出了朱慈烺的态度变化,于是点点头,郑重地说道:“我使命已经完成,这就告辞了。太子,以后你多保重吧!”他看一眼许德和方珍儿,又说道:“皇上说了,你身边的宫人,可以由你带走。”

  “多谢!”朱慈烺对来人一拱手,发自内心地称谢道。

  “你们随时可以离开。晚了,恐怕也对你们不利。太子,告辞了!”来人对朱慈烺一拱手,旋即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朱慈烺叫住他。

  “太子还有何吩咐?”来人停下脚步。

  朱慈烺犹豫片刻,认真地说道:“希望你们能打胜!”

  来人笑了,但没说什么,大步离开了。

  看着他走远,许德忍不住问道:“殿下,你不是希望李自成死吗?为什么又说希望他们能打赢呢?”

  朱慈烺没有回答,喃喃地叹道:“满洲人进关,李自成战败,大明是祸是福?”许德和方珍儿看到朱慈烺忧心忡忡,都不再说话。

  此时,一直躲在屋门后偷看的慈焕慢慢地走了出来,他靠近朱慈烺,拉着他一只衣袖怯怯地问道:“皇兄,我们又要离开京城吗?”

  朱慈烺听见慈焕发问,这才回过神来,俯身对慈焕道:“没错,我们要离开京城。皇兄带你们一起走。”他站直身子,对着身边的许德和珍儿说:“德子,珍儿,你们有什么打算?”

  许德和珍儿对望一眼,德子毫不犹豫地道:“殿下,那还用说,我们当然是跟着您了!”珍儿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点头。

  朱慈烺沉吟道:“外面兵荒马乱,你们跟着我……”

  珍儿不待朱慈烺说完,抢先道:“殿下,你说过以后我们要同甘共苦的。”

  许德立即道:“没错,同甘共苦!”

  朱慈烺摇头道:“不,你们应该回家。不能跟着我四处漂泊。”他把手中银袋递给方珍儿,“这些银子,你们两人把它分了。”

  方珍儿坚决地道:“自从我爹取了继母,我已经没有家了!我跟着殿下。殿下去哪儿,我去哪儿!”

  “我也是!”许德毫不犹豫地道。

  “你们……”朱慈烺感动地道,“我怕你们跟着我吃苦。”

  许德憨厚地笑道:“我们吃苦早就吃惯了,又不是没吃过。”

  珍儿俏皮地笑着看了一眼许德,表示赞同他的话。

  朱慈烺见二人态度坚决,便不再坚持:“好吧,我们一起走。不过话说在前,还是那样,什么时候后悔了,随时可以离开。”

  方珍儿打趣道:“殿下,你又来了。”

  许德见朱慈烺应允同行,也无比高兴,连忙问道:“我们可以出宫了!那我们去哪儿?”

  “是啊,殿下,我们去哪儿?”

  朱慈烺沉吟片刻,毅然道:“去南京。”

  “南京?”

  “对,去南京。南京是我朝留都,现在那边应该还无战事,虽然我在宫里又滞留了一段时间,还不清楚那边的情况,我们出去后尽快打听清楚。如果能到南京,复兴明朝就还有希望!”

  方珍儿和许德久在宫中,对于朝廷的情况还是比较熟悉,知道南京有一套完整的朝廷机构,现在听朱慈烺决定了去南京,都大喜过望。

  “这么说,如果能去南京,殿下就能登基吗?”许德惊喜地问道。

  朱慈烺摇头道:“不知道,现在什么都不清楚。我们目前要尽快离开这里,走一步算一步。”

  珍儿道:“殿下说得对,那我先去收拾东西。”

  见朱慈烺点头,珍儿快速地进屋去了。

  小德子问:“殿下,我们今天就走吗?”

  “是,越早越好。万一晚了,京城被围,想走也走不了。”

  许德点点头,又低头想了想,对朱慈烺道:“殿下。”

  朱慈烺见他有些欲言又止,便关切地问道:“怎么啦?”

  “殿下,我舅舅在京城谋生,我刚到京城时,受舅舅照顾了几天。现在要走了,我想先去看看他,打个招呼。”

  “你舅舅在京城?”

  “是,舅舅年轻时害病,后来就腿脚不太灵便,在京城开着一个小铺子,勉强为生。我偶尔出宫一次,会去看看他。现在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想去道个别。”

  朱慈烺体贴地道:“既然你在京城有落脚点,不如留下来照顾你舅舅吧。”

  许德有些伤怀地摇摇头道:“不了。舅舅还有个儿子,已经成家了,一家人凑合住在一起,奴才去多有不便,反而给他们添麻烦。”

  “那好吧,你现在去吗?”

  “是。我也没什么好收拾,我想趁现在珍儿收拾东西,我去房间取我两件衣服就走,去一趟,也不耽误。殿下意下如何?”

  “也好。你舅舅家离皇城可远?我们一会儿如何碰头?”

  “不太远,就在正阳门大街南头玉皇庙附近,我们两个时辰后在南坊的正义坊下碰面如何?我只去打个招呼,可能会先到那里等你们。”

  “好吧,就这样说定了。”朱慈烺点点头,见许德行了个礼就要走,忙叫住他,一边从银袋里拿出拿出两锭银子,递给许德,“把这个带去给你舅舅。”

  许德见状连忙摇手道:“殿下,使不得,奴才自己有银子。”

  朱慈烺生气地道:“我们之间还客气什么,快拿着。”

  许德急道:“殿下,奴才这里真的有银子。”他从怀里摸出三四锭碎银,“您看,奴才没骗您吧?”

  “这哪里够啊?”朱慈烺说着就把银子往许德手里塞。

  “够了够了!这些也够舅舅家用两三个月了,已经尽到奴才的心意。”许德连忙退后几步,感激地道,“奴才给了舅舅所有的积蓄,以后还要用殿下的银子,也是一样的。殿下,一会儿见啊!”说着,壮着胆作了个鬼脸,一溜烟地跑了。朱慈烺无奈地摇摇头,把银子放回银袋,转身进屋。

  走进方珍儿房间,见她面前放着个敞开的包裹,里面有几件衣物,珍儿却手里正拿着一个簪子兀自出神。

  朱慈烺一眼见那簪子晶莹洁白,虽然款式简洁,却显得异常珍贵,不禁脱口赞道:“这簪子不错。”

  珍儿闻声回过头来,眼里还有隐隐泪水,她勉强一笑,轻声道:“这是我身边最好的东西了。”

  朱慈烺从她手里拿过簪子,一边端详一边点头道:“白如截肪,温润细密,毫无瑕疵。一看就知道是极好的羊脂白玉。莫非是何人赏赐于你?”

  方珍儿摇头道:“我身份低微,哪有那个福分。是当年姑母奉命到田贵妃宫中送茶叶,恰逢贵妃喘疾发作,情况危机。姑母粗通医理,当即为贵妃按压耳穴,方减轻症状。贵妃娘娘甚为嘉许,就慷慨赏赐了这簪子给姑母。姑母过世之前,将这簪子留给了我。”

  “原来如此。”朱慈烺递过簪子,感慨道,“我隐约记得也听说过此事,原来是你姑母救了贵妃!她竟然精通医道,真是令人钦佩。此物如此珍贵,可要收好。”

  珍儿接过簪子,用一块布包起来,仔细塞在几件衣服中间,随后又在衣物下面摸了一下,在朱慈烺面前摊开手,俏皮地笑道;“殿下你看。”

  朱慈烺一看,珍儿手心原来是几锭碎银子。不待朱慈烺说话,珍儿笑道:“我还有这些财产呢。”

  朱慈烺笑道:“哟,果真。”

  珍儿敛起笑容,轻轻叹一口气道:“我进宫七年,就这点家产啦。其实我们平日里不怎么花钱,但每次逢年过节都要打典上级,所以攒不到多少银子。”

  “逢年过节都要给上头的宫女送礼?”

  “是啊,给管事的姑姑、公公,要他们照应,要不,就有苦头吃啦。”

  “然后管事的公公、姑姑也得给上头送礼吧?”

  珍儿无奈地说:“好像是。”她把银子塞到衣服下面,把包袱打了个结,朱慈烺递过手里的银袋道:“珍儿,等一下,把这个放在一起吧!”

  珍儿站起身接过银子道:“我单独放在另外一个包袱里。”

  朱慈烺奇怪道:“为什么?”

  珍儿微笑道:“现在外面可能乱得很,我们分开保存好一点,万一丢了一份,还有另外一份。您说对吧?”她想了一下,从银袋里又拿出两锭银子,和自己的塞在一起。

  朱慈烺笑道:“还是你细心。”他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个丝绸包裹的物件道:“对了珍儿,我身上还有件万万不能丢的东西,你说带在哪儿好?”

  珍儿好奇地接过去说:“我看看。”她打开金黄色丝帕,对着掌心通体漆黑如墨、造型古怪的东西仔细端详良久,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螭吻,墨玉所制。我去南京,这东西可证实我身份。”

  方珍儿惊讶地道:“真的?这东西看起来好奇怪。”

  朱慈烺解释道:“这是螭吻。听说当时在陕西被发现这块玉的时候就是这形状,因为传说中螭吻是龙生九子之一,它可以驱邪避灾,带来平安吉祥,这玉又是千年难得的极品,因此进献给朝廷的时候父皇非常高兴,认为是天降吉兆,护佑大明。在我十岁生日那年,父皇封我为太子,并赐此物。”

  珍儿感叹道:“这么有来头啊。那得好好收着,千万不能丢了。”她低头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道:“太子,奴婢有办法了!”不待朱慈烺回答,她俏皮地笑着道;“奴婢就将这螭吻挽在太子的发髻当中如何?”

  朱慈烺大喜道:“真是个好办法!珍儿,你真聪明!”

  珍儿有些得意地笑道:“这样既能时刻不离身,即使遇到坏人,也万万想不到发髻之中会藏有宝物。”

  “正是。那就有劳珍儿了。我们速速弄好就出门吧,去西直门外正义坊与小德子回合。”

  “我就说怎么没看见小德子,他去哪儿了?”珍儿奇怪地问道。

  于是朱慈烺把许德去与舅舅作别的事简要说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玉螭吻更新,11 隐忧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