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律例。”秦楚青不急不缓地说道:“论起来,你不过是个妾侍,是个下人。而我是这府里的主子。我给你座位,是我心善。我让你站着,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你……你……”兰姨娘没料到一天不见,秦楚青就变了脸。
她气得面容都扭曲了,抖着声音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徐妈妈上前来扶住了她,好生站着,不带一丝笑地说道:“八姑娘竟是不顾兰姨娘当年的养育之恩了么!”
兰姨娘听到这句后,捏着帕子,竟然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养育之恩?”
秦楚青单手托腮,看着兰姨娘只学着那哭的声儿,半点泪珠子都没,笑得不可自抑。
半晌后,她唇角一抿,闪过一丝讥诮笑意,“我一概的吃穿用度,花的都是爹爹的银子。虽然没识几个字,却也都是爹爹教的。这位姨娘在我身上又用过什么心思?你们可是心知肚明!”
她斜睨了兰姨娘一眼,“若你真想和我论这些,我们回京后不妨去京兆府一趟,让大人们给个是非论断出来。”
兰姨娘镇日里在这宅子后院耍心思,哪里去得了那种地方?
顿时心里打了个突。
徐妈妈跟在她身边多年,十分护主,闻言哼道:“八姑娘倒是对这些律例熟得很?”
秦楚青莞尔,“你放心。这些律例,没有人比我更懂了。”
说到这儿,她不禁回想当年帮助太.祖打下江山后,入朝为官,和太.祖以及诸位同僚一同商议制定律例的情形。
原本,她好好做她的外姓长公主,好生在京城做官,也能安稳地过日子。只是后来闲不住,再次上了战场。结果,硬生生把本就千疮百孔的身子熬垮了。
如今重来这么一回,她可不想再处处忧虑着。只想惩治了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护好女孩儿牵挂的人,安安稳稳和和顺顺地过完这一生。
兰姨娘看到秦楚青软硬不吃,更加懊恼,寒声说道:“你也莫高兴太早。须知做人要留三分余地,你这般猖狂,日后自有苦头吃!”
她捏紧帕子,朝外婷婷袅袅行去,“走!我要去见老太太!”
这话看似是对徐妈妈说的,实则是在向秦楚青示威。
秦楚青想到那个满脸算计的老太太,并不太当回事。只当没听见那句话,由着她去了。
这时婆子进来回禀:“姑娘,刚刚才打了十六板子,秋雨就昏了过去,该怎么办?”
说是刚打了十六板子就晕了,其实是因为兰姨娘过来的时候打岔了下,秋雨看到了能为自己做主的,激动之下竟然昏了。
秦楚青看这婆子目光闪躲,知晓这些底下人大都是墙头草,见风行事。主子强势,她们就附和着。主子弱了,她们就欺到头上来。
比如往常的时候,她们就听兰姨娘的话。但先前她动了怒,让人将秋雨绑了,这些人也照做。
秦楚青也不甚在意。
如今手底下没有妥帖信任的人,姑且就用着这些个。
秦楚青约莫‘记得’这次举家前来,是回本家祭祖的,并不是在‘自家地盘’上,便道:“打够二十板子,丢到柴房养伤。待到伤好了,她就留在柴房负责砍柴罢。”
竟是没说回府的时候要不要将秋雨带回去。
烟罗和烟柳面露欣喜,暗道姑娘终于不再由着兰姨娘乱来了。
桃叶使劲咽了口唾沫,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暗道还好自己先前机灵,没有说错话。又悄悄想着,要不要将此事告诉水土不服卧病在床的老太太。
她偷偷抬眼去觑秦楚青,瞧见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后,浑身一凛,慌忙握紧了手中的扇子。
烟罗却还有些不放心,试探着问道:“姑娘,那往后兰姨娘那边,您还每日里去请安么?”Χiυmъ.cοΜ
她有种感觉,自己这点小心思逃不过眼前的八姑娘。就也不藏着掖着,索性抬起双眸大大方方去看姑娘神色。
“兰姨娘?”秦楚青了然地轻笑着,眉目间凝着淡淡的华光,透着冷漠与疏离。
“她,还远远不够格。”
……
“姑娘!姑娘!听说您病了,大少爷赶回来了!”
外头烟罗叽叽喳喳叫着,小跑着进到屋里来。
此时,秦楚青正拿着一本才子佳人的话本看得津津有味。
先前她觉得这熬时间的日子太难捱,就让丫鬟婆子们帮忙寻几本书来看。
烟罗烟柳今日大大出了口恶气,心中高兴,竟是忘了形,把自个儿平日攒钱买来的话本给拿了过来。被陈妈妈瞪了一眼后,这才暗道一声‘糟了’。想要后悔,东西却已经被姑娘看到,拿了过去。
秦楚青当年只爱兵法,哪里看过这些个杂书?随意翻了翻,觉得甚是稀奇。明明是荒诞无比的事情,偏偏被写书人用一本正经的语气描述出,倒也可乐。
这般想着,她就也当做瞧趣事一般,坐了下来翻看着。
秦楚青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看书的时候十分专注。
如今听烟罗说大少爷回来了,她闻言就要起身去迎。却因习惯使然,下意识地,她和前世在军营里看兵书一般,边拿着书册凝神细看,边啃着手里将要吃完的果子往外面行去。
出屋走了没几步,前面响起个温和至极的声音。
“阿青当真用功,为兄自叹弗如。”
听到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秦楚青骤然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看的不是兵书。现在的她是秦楚青,而不是长公主兼大将军。
蓦地抬头去看,正撞进一双如春日暖风般温柔的眸子里。
看到妹妹发呆的模样,秦正宁暗暗叹息。
妹妹和他年龄相差七岁,自小就和他不亲。偏他心思不够细,不知女孩儿们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兄长。常常想要示好,却往往弄巧成拙。
如今因了他无意间冒出的一句话,怕是又惹了妹妹不高兴了。
秦正宁忙缓声解释:“我不过是与你开玩笑,不用如此介意。”
眼前的少年眉目清雅,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正是英姿勃发年少气盛之时。望过来的目光,却温柔至极,好似她是最为珍贵之人,需得他拿出最大的小心和诚意来对待。
秦楚青在他满含歉意的目光中,浅浅笑了,“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
她顿了顿,想到将要承认自己刚才那一瞬的尴尬,颇有些赧然,“我只是看书入了迷,忘记了是过来迎你的。听到声音,方才想起。”
说着,秦楚青轻咳一声,招手让烟柳过来,把那吃剩的果核塞到烟柳手里。接过烟罗递过来的布巾,擦干净了手。这才再次抬头,一脸无辜地望向秦正宁。
秦正宁怔住了。
他没料到,妹妹居然会对他解释这些。
也没料到,妹妹会在他的面前,露出这般随意任性的一面。
心下宽慰又熨帖,秦正宁轻声笑了,“你呀。让我怎么办好呢。”
他生得很好看,这样一笑,眉眼弯起,那目光更是温柔。
秦楚青被他的笑容感染到,再想他刚刚那句无奈至极却又暗含纵容的话语,就也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在这一刻,她突然就感受到了,那种兄长般的包容与关爱。
当年的她,孤身一人,靠着军功一步步向上爬,最终站在了地位和权利的高处。
她有勇有谋,有钱有权,唯独缺的,就是亲人。
这种亲情牵扯出的丝丝羁绊与温暖,是她从未体会过的。
她要好好珍惜。
珍惜那个女孩儿,送给她的这世上最为珍贵的礼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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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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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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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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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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