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温然蹲下身子,脱下身上的斗篷盖在席子月身上,目光落在她受伤的手臂上,他轻轻的挽起衣袖,露出的伤口令他不忍直视,伤口因为长时间没有好好处理,已经感染发炎,红肿溃烂,如果再不处理,这条手臂估计就会废掉,他快速的撕下衣摆的布料,给予简单的包扎。
剧烈的疼痛令席子月幽幽转醒,她睁开眼睛,神情有些恍惚,一动不动的看着施温然。
打了活结,施温然抬眸。
四目相对。
“你来这里做什么?!”像是突然般清醒,席子月猛地坐了起来,厉声问道:“来看我的下场吗?!”
蓬头垢面,凄惨憔悴,这个女人一项优雅端庄,而如今却是落得如此田地,施温然轻叹一口气,将滑落在地上的斗篷有捡起来重新披在席子月身上。
“你这是在怜悯我吗?!”席子月撤下斗篷,嫌恶的扔到一旁,歇斯底里的喊道:“我不需要,我不想看到你,滚!!!给我滚出去!!!不要在这假慈悲!!!”
“还要继续下去吗?”施温然脸色苍白如洗,眉目清致,长睫低垂,问的低低婉婉,声音忧痛的哀凉:“到底要到哪般地步才是尽头?”
“尽头?”席子月失声笑道,眼眶却聚集泪水:“或许我们母子天生就是宿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才会不复相见!不复伤痛!”
“难道还要如此执迷不悟的错下去吗?你有没有想过温宇?”施温然问的那么温柔又悲伤:“王爷下了追捕令,势必要将他赶尽杀绝,但凡是你为他考虑一点,他也不会是现在这样!是你,把你的仇恨感染到温宇身上,是你,把一颗仇恨的种子种在了温宇的心里,既然带着他来到了这南王府,荣华富贵,为什么就不能减少一些恨,好好的跟温宇一起生活?”
“那你呢?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我的眼前?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出现让我和温宇过的每一天都小心翼翼,胆战心惊?!”
“可我什么都没做,不是吗?”施温然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你可知道,在静云山庄看到你,我是多么的想扑进你的怀里叫你一声娘,我有多么希望你给我一个温暖的拥抱,可是,你给我的是什么?冰冷的,心寒的,一次又一次的、杀意。”
席子月脸色阴郁:“被我抛弃过的你,被我换掉身份的你,我怎么能让你活着?!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明明知道我要杀你却不好好的回你的桃坞继续过与世隔绝的生活?”说着说着她已是泪流满面。
“回头吧,趁还来得及。”施温然看着席子月,神色静定,目光轻柔。
“回头?事到如今,我该怎么回头?”席子月哽咽,茫然若失,她半个身子已经坠入沼泽,她的生死她早已置之度外,可是深儿呢?她的深儿怎么办?往事回首,温然说得没错,是她亲手把她的深儿带入仇恨的深渊,如梦初醒,她惊慌失措,攥住施温然的衣袖,双目圆瞪,惶恐出口:“救救深儿,我求你温然,一切都是我的错,想要杀你的是我,你救救深儿吧,他是你弟弟……求求你……救救他……饶他一命……”
心里酸酸楚楚,施温然语出明决:“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让你们平安的离开这里远走高飞,但是你要告诉我,赵映和体内的摄魂蛊是哪一种毒草?”
席子月一个愣怔,随即大笑,笑的讽刺讥诮:“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你是为了救赵映和才来的,我就说嘛,于我于深儿你不落井下石就已经很不错了,又怎么可能会出手相救?!”
施温然眼底一清到底,不见任何情绪,只有极淡极淡的忧伤氤氤氲氲:“为什么你还是不懂?只有赵映和活着,我才能保你们母子平安,如果换作是我死了,我死之前还可以向王爷求情让他网开一面,但如果死的是赵映和,我又有什么余地去求王爷放了你们母子?!”xǐυmь.℃òm
一语惊醒。
席子月懵懂:“我不知道是什么毒草,种子是深儿给我的。”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开口:“寝室,在我梳妆台左侧的首饰盒里还有半包种子,你去看看还在不在。”
施温然点点头,捡起一旁的斗篷披在席子月身上,柔柔倦倦的开口:“再在这委屈些时日,就相信我一次,时机一到,我会把你救出来。”
‘相信我一次’五个字却重如泰山的压在席子月心头,她悲恸愧疚的开口:“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我曾经那样对待你。”
“没有什么为什么,无论你对我做过什么,我还活着,而你,依旧是生我的娘亲,给我生命,养了我七年的人,我再怎么怪你,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身陷绝境而置之不理。”施温然低沉平静的说完,站起身子,刹那间天旋地转,眼前黑雾叠嶂,身子像是找不到一丝的着力,一个趔趄。
席子月下意识的伸手扶住他,感觉到手心下是冰冷的瘦骨嶙峋,她心里说不出的酸痛涩楚,曾经的怨恨,好像在这种冰冷的手心里变的淡然。
施温然脸色苍白如雪,紧攥着胸口的衣襟,急促喘息,过了好一会,眼前才恢复光线,他虚弱的说道:“小心伤口,我会给你送药来,好好照顾自己,我先走了。”
一衣清寒,席子月看着施温然侧影纤薄如秋云,步履踉跄,他每一步都虚浮如飞絮,渐渐远离她的视线,一点青丝袂角消失在墙角,终无复可见,徒留下阴冷的清寂,深深沉沉的哀伤和丝丝缕缕的温暖。
泪水决堤,席子月几乎是木讷的坐在地上,过去的种种,如过往云烟,她的那些怨恨害了她两个儿子,而如今,剩下了什么?什么重要?她觉悟的太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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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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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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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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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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