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求你答应,让……让红儿能随我一道回夏府。”夏不还支支吾吾一阵,最后神情坚决的跪下,叩头说道,“还望大哥成全!”
“你可以随她一道去白云居,何必还执著于此?”夏太医冷冽的话音中隐隐然有种怒意,有种讥诮,也隐含着一丝常人所不知的悲凉。
“还请师……大伯答应。”华红收起之前的娇蛮,匆忙上前,跟在夏不还身旁跪下,一起请求道。作为夏太医的弟子,她如何听不出夏太医心中已有松动。
空气凝结,气氛冰冷到极至。一旁的华苓不知所措的看向白云,而白云此刻却悠然的逗弄着不知何时回到其肩头的银鹰。短暂的沉默后,夏太医又是一声冷哼,甩袖出门:“公子,老夫不想在此多待,先行回咸阳了……”
正在夏不还和华红惘然失望的时候,却听到渐渐远去的夏太医续道:“你们二人,送小姐到白云居后再回夏府!夏府有夏府的规矩,若有触犯,休怪我翻脸无情!”
“多谢大哥!”“多谢师父!”夏不还与华红相视一眼,欣喜若狂。三年前,夏太医极力反对的神情犹自历历在目,此时听得他答应,二人直觉得莫大的幸福扑面而来。
“还叫师父……真是个傻丫头。”夏太医小声自语道,随即摇头头,迈步走出客店。在无人之后,夏太医僵硬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就在此时,身旁忽然传来了那个熟悉而又讨厌的怪叫声:“嘿!骚猴子,瞧你乐的,你傻笑什么呢!啥事值得这么开心啊!”
“臭乌龟,要你多管!”夏太医仿佛做坏事被人抓住了一般,耳根发烫,褶皱的老脸奇迹般的变得通红,于是恼羞成怒地瞪了黄老一眼,翻身上马,在黄老惊诧的目光中扬鞭而去。黄老哑然无语:虽然和那臭猴子历来是瞪来瞪去瞪惯了的,不过这次也忒不寻常了……怎么会瞪完就跑了?事有蹊跷,不合常理啊!按照惯例,不是应该再吵闹甚至动手一番的吗?
夏太医飞马疾驰,不过一会儿,耳边呼呼的风声中隐隐传来后方暴起的那个熟悉而又难听的笑声:“原来如此!韩小子,手脚利索点,我们快些去咸阳找那个死要面子的臭老头!”
日落西山,星辰渐明,一行人终于在城门关闭前赶至秦都咸阳。入城之后,白云并未引领众人径直前往白云居,而是应华红的要求,往南市方向绕行一趟。
夜色笼罩下的咸阳街市虽然不如日间喧嚣,但其热闹繁华的程度却不比白日里逊色多少,除了少数店铺早早的关门外,众多店铺仍旧开张揽客,与白日无异,只是少了喧哗的吆喝吵嚷声罢了。
“比想象中的热闹不少啊!而且,现在不是快到闭市的时间了吗?为何没有即将闭市的迹象?”华红拉着夏不还的衣袖,左顾右盼地浏览着沿途的商铺道。
“那是因为现在是长达七日的秋市大集,南市自然要比往日热闹了许多。又因为秋市大集的缘故,国府特许闭市时间延至亥时三刻,所以集市至今未歇。不过,这秋市大集再过两天也该结束了。”眼见夏不还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如何作答,白云在一旁代为解释道。
“原来是秋市大集时期,好想下去逛逛啊!”挽起车窗一角,透过缝隙偷看着的华苓小脸红彤彤的,一脸雀跃地向车外的华红道,“红姐,我们明日就来南市游玩一日吧。”
“恩,正合我意。不还也要一起来。”华红自然是欣然答应,心中开始暗暗计划起明天的行程。然而,黄老却在车前煞风景道:“小姐,红丫头,你们当初可都是答应了谷主助老夫在咸阳做义诊的,不能光想着玩啊!”
夏不还本是无精打采的,一听黄老说义诊的事,顿时来了精神:“接到黄老来信后,我就赶紧找好了店铺。我们在北城神农巷有家药铺,名为‘百草阁’,那个店铺就在‘百草阁’斜对街处,出城前我让小甘张罗人手好好收拾一番,明日直接过去便成。”
“很好。北城静谧,不会似咸阳南市这般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太过喧嚣。又有不还的药铺在那,方便不少。”黄老捋了捋颔下灰须,点头赞同道。
华红顿时闷闷不乐,却又无法反驳,点头答应了。车内的华苓也是轻声应了,声音中满是惋惜。
白云心生不忍道,不禁出言劝道:“黄老,你就不要迫得那么紧嘛。苓儿与红姐初来咸阳,就放她们好好玩两日,之后再做义诊也不迟啊。”
黄老沉声打断道:“这我知道。可是,我沿途听说这几日因为气候反复变化,不少人因此感染风寒,又恰逢咸阳集市,人流增多,城中因感染患病的人更是多了不少,其中有不少更是从穷乡僻壤上来赶集的,故此义诊之事刻不容缓。我虽有心放她们去玩,然而我刚答应你帮云山那头蛮牛接筋续骨,明日恐怕是脱不开身,所以……”
华红怅然若失,截口叹息道:“黄老不必多言。作为医者,我们知道什么是医者仁心,病患要紧,可惜要错过这次秋市大集了。”
“大集年年有,季季有。错过了此次秋市大集,还有之后冬市三日大集。诸位在咸阳多做盘亘,若能住上一年半载的更好。”白云盛情热烈道。
华红口中应着,然眉间仍是难掩的郁郁之色。此时,黄老忽而冲她一笑,缓缓说道:“方才,我的话可还未说完啊!倘若一切顺利,后日无事,义诊之事就由我一力承担,可以放你们去逛最后一日的秋市大集。”
“真的啊!”“那就多谢黄老了!”华红与华苓闻言大喜,齐声谢道。黄老慈爱的看着二女开心兴奋的笑颜,莞尔一笑,烦躁的心情顿时舒畅许多。
义诊之事就此敲定,不知不觉中,一行人已然穿过了南市,进入西城区。热闹的繁华渐渐远去,沿途的灯火光亮逐渐减少,一路走来,七弯八拐,穿街过巷,最后是一条幽暗的小路,包围在四周的是那空茫茫的静。众人说话的声音也在不知不觉中降了下来,及至无声,唯余下车辙辘辘与细碎的哒哒马蹄声。
太静了,静得让人感觉心底发慌。黄老莫名的感到一股烦躁,高声喝问道:“喂,白小子,你的白云居怎么在那么生僻偏远的地方啊,阴森森的,像乱葬岗似的?”
“是吗?”白云神秘一笑,止住想要说什么的夏不还,神色悠然,却不作答。
“搞什么……神秘兮兮的!”黄老小声嘀咕着,注意到白云眼中闪烁的促狭之色,夏不还也是一脸的古怪,顿时不满的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继续追问。
眼见黄老一脸的愠怒,白云也不再卖关子,向黄老欠了欠身解释道:“这是一个‘时辰幻阵’,它就是布在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此阵别无他途,只是一条进入白云居的捷径罢了。常人不知是阵,自然径直穿阵而过,毫无影响。纵然知道是阵,不明白其特定的时间下的特定走法,亦是到不了白云居。若按常法,我们还有好一阵的路要绕行,只是现在时辰不早了,夏叔与红姐尚要尽快回夏府,所以便引诸位走一遭这条‘迷阵捷径’了。”
话刚说完,再度绕过一个弯后,眼前骤然出现一座灯火通明的府邸,好似从天而降一般落在前方。不知不觉中,众人竟已走出迷阵来到白云居前。韩禁勒马停车,回首往后看去,那来路上分明便是灯火星罗,哪里有方才那般漆黑幽暗。
就在诸人啧啧惊叹之际,白云居的大门豁然敞开,云水率领一行仆从出来,夹道迎接。白云翻身下马,来到大门旁,微微欠了欠身,伸手做出延引的姿势,对着诸人欣然微笑道:“一路上多有唐突冒昧,望诸位勿要介怀。请——”
待得众人还礼入内,一干仆从上前去收拾车马行装,云水悄然出现在白云身后,压低声音禀报道:“公子,云韩已至,正在书房等候。”
“已经来了吗?比想象中要来得快啊。”白云微微颔首,脸上流露出满意之色,轻声吩咐道,“命他上祭剑阁候着,过会儿我自然会去见他。”话一说完,便急步跟上神农谷的来客,与众人谈笑风生,亲自引路,盛情招待。
祭剑阁,位列白云居三大禁地之一,非得公子允许,任何人均不能擅入其内。违令者只有一个下场:死。公子之令,令出如山,言出必行,哪怕是再得宠的“山水护法”,也不敢有丝毫的忤逆违抗。
“属下云韩,见过公子。”幽暗的祭剑阁内,见到白云翩然入内,久候等待的云韩立即单膝跪下,恭敬行礼后,仍是深深的低垂着头颅。此番也是他第一次步入三大禁地之一的祭剑阁。出于对公子的尊敬和畏惧,即便他有再多的好奇,也不敢放肆窥探禁地全貌。
云韩,云水麾下的“战国云鹰”之一。“战国云鹰”共七人,乃是云水从九州列国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人士。“七鹰”不仅个个头脑机敏,深谙随机应变之道,且又各有绝技,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好手。他们受命潜伏于各国朝野之间,乃一国谍探之首。
璀璨的星辉自阁楼顶上的点点缝隙中洒落,轻薄似雾,朦朦胧胧,在幽暗的楼阁中平添一份空茫的静谧与神秘。白云俯视着跪在身前的云韩,脸上露出一丝赞许,旋即目光一转,淡然问道:“‘执’剑何在?”
云韩取下斜背在背上的长条形包裹,双手高捧过顶,恭敬递上。
白云缓缓上前,也不探手去取,只是伸出一指轻点在包裹上。刹那间,布裹无声碎裂,化作蝶舞纷飞,飘散开来,只余下一柄翠绿色剑鞘的长剑,在淡薄的银灰星雾中泛起荧荧碧光。剑柄顶端上刻着一个“木”字,一笔一划平板却又有力,韧劲十足。
“锵——”白衣公子并指虚引,长剑自剑鞘中弹出三寸,散发出幽幽寒意。一个冷峻锋芒的“执”字深深地刻在剑格下,“执”字中所积蕴的是一股抹不开的沉稳和凝重。
“噌——”长剑入鞘,窗外灌入的夜风撩起了额前的几丝散发,白云复又端详良久,喟然叹道:“不错,公子九剑中的‘执’。云韩,可是至今仍未发现尸首?”
云韩沉默不语,只是从怀中取出半张牛皮面具放在地上,深深地垂下了头。
白衣公子不由得摇摇头,叹息道:“没有尸首,只有半张面具?如此缜密的计划,如此精妙的埋伏,居然只有一个生死不明的未知?”
“云韩无能,请公子降罪严惩。”云韩伏身跪拜道。
“错不在你,你做的很好。”白云蓦然冷哼一声,声严厉色道,“黑山军与黑水队伤亡惨重,云山更是双腿俱残。可笑的魏国剿匪军!云魏这个废物,若不是他,又如何会使其乘乱逃脱,至今仍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公子怒,风雷震!窗外忽而狂风大作,呼啸咆哮着冲入楼阁之中。楼阁正中的剑鼎中,一柄长剑隐隐作鸣,散发出一股强横至极的威压。长剑的威压如潮水般席卷汹涌,充斥着整个楼阁。阁中万剑长吟不止,剑气纵横澎湃。
白云扫了眼伏在地上噤若寒蝉的云韩,面色稍霁,淡然道:“即便他能逃得一死,却也定是身受重伤,不然也不至于弃剑而亡。云韩,你即刻启程回韩,当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是!属下明白。”云韩翻身而起,冲着白云深深一躬,旋即踏着夜色匆匆离去。
“原来是叫白木。以木为名,意欲如草木般执著,生生不息吗?”白衣公子婆娑着剑顶,忽而长袖一卷,手中长剑低吟出鞘,电射而出,转瞬插在祭剑阁一角那个绿色剑鼎中。随着长剑插入,剑鼎中倏然燃起浅浅的碧绿色火焰,萦绕着剑身而上,****炼烧着长剑。
“这已是第三剑了……不过,白木你究竟是死是活?你若活着,现今又藏在何地?”
剑鼎中的火焰蓦然暴涨三尺,幽幽的火焰妖异的舞动着,将整柄剑吞没在火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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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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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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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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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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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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