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盖家楼吧,够气派的啊,这还塑了个站岗的!”张一歪手摸着盖老帽的头像,退后一步打量。
“我问你是谁?要饭呢还是找人?”
“跑你这儿来能要饭?你是叫盖秀吧?瞅着像,听我娘说起过。我是你兄弟!”张一歪径直进屋,歪了脑袋朝楼顶看,嘴巴张得合不拢。
盖秀嗤笑:“现在攀我当姐的可是越来越多!”
“我可不是攀的,咱俩一个爹!”
盖秀直了眼,看见了从门外磨磨踅踅走进来的红菱,不由变了脸:“嘿!找上门来了啊!走亲戚来了是不?你还有脸了你?”
盖秀伸手抓住了红菱的胸襟,给她儿子拿了鞭杆敲在她的手背上:“丢了丢了丢了!”张一歪歪脖子瞪眼,盖秀松了手。
“我说姐,俺们这大老远的走了一路,给倒杯茶!”张一歪砰地一声将他的三节棍落在茶几上,歪身倒进沙发里。
盖秀不敢再多说,急急忙忙跑出去给她爹打电话:“赶紧着!你那情儿上门来了!这回不用你偷鸡摸狗的外面踅摸去了!”
“放你娘个闲屁!你吃饱了撑的?”
“我说爹,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连你那野种儿子都带来了不是你指使的?这回你可出息了,你那儿可不光带了他娘,还带了根三节棍!那架势可大了去了!我这都成了三等丫鬟使唤上了!还不赶紧回来开开眼?”
盖老帽半信半疑的奔回了家,瞅着娘俩瞪大了眼。
不等红菱指使,张一歪双膝一弯跪在地上:“爹!”
盖老帽绕桌子转了一圈坐进沙发里,手里俩保铃球跟眼珠子比着转。
“爹?老子是你爹了?不是你拿铁楸铲撵了老子满地跑的时候了?不是老子跑得快今儿就叫你铲成了瘸子!”盖老帽“砰”地将球拍在桌子,又骨碌碌滚下地。想起这事就憋气,那年,他去乡下找红菱,楞给这王八犊子堵在院子里,嚷着要铲断他的脚筋!脚后跟铲下一块皮,一瘸一拐地回了家,跟盖秀说是路上给狗撵的。
一边的盖秀嘴瞥成了裤腰:“我还当真是狗撵的呢,到了还是你亲儿子给铲的!你瞧这份孝敬!”
张一歪恬了脸:“那时候不是有一个爹吗,你说人一辈子能有几个爹?再说你那时偷鸡摸狗的弄得我娘净叫人戳脊梁骨了!我要知道你趁钱,你有这家业甭说你是我亲爹,你就不是我亲爹我都想认!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这不、负荆请罪来了!”张一歪把鞭杆往肩上扛了扛。
“呸!你爹偷鸡摸狗的时候还没趁上钱呢!你说他是你爹他就是你爹?现如今想他当爹的排成队!”
“还有谁?还有谁想占这便宜你告诉我,看我不抽死他!姐你放心,往后我进了门没人再敢钻这空子!”
“呸!”盖秀狠狠地摔了手里的东西。
“我说姐,你还别不信!见见面分一半,我就是小娘养的那我也是他亲儿子!他要不是我爹他能跑去找我?不行咱就去滴血验亲!”
“见利忘义的东西认不认你那是我说了算!”盖老帽喉。
“爹,这可不是你说了算!我打听完了,我这非、婚生子跟你这婚、生子那是一个价!一分一厘都不带少的!”
“瞅你养这玩意!”盖老帽冲了红菱愤愤。
“你这孩子满嘴胡噙!老帽,管吨饭吧?我们这都赶了大半天的路了,你到我那儿去可没叫你饿过肚子!”
“就是!肚子都饿瘪了!”歪脖附和。
盖老帽张了两眼叫盖秀:“盖秀,出去叫俩菜!”
“我还真成跑堂的啦?”
“姐这往后日子长着呢,我伺候你!”张一歪拿了手里的家伙敲了敲桌子。
“呸!”
盖秀出门便给盖枝打电话:“老二,赶紧回家,你亲哥来了!”
“啥亲哥?说我姐夫的吧?我姐夫找我?”
“你姐夫有功夫找你?是你亲哥!咱爹在外面那个野种,娘俩找上门来了!还见见面分一半呢,抢家产来了!老头子还没死呢轮着他了!遭瘟的!赶紧着,把盖貌两口子也叫回来!”
酒菜上了桌,张一歪撵了盖秀一边去:“边上歇着吧,让我们一家三口团聚团聚!”
“我还得边上歇着?你来了我都上不了桌子了?你们一家三口?你们一家三口团聚也轮不到上这儿!”
“我跟我爹唠唠嗑,这些年净给你一个人当爹了我还不能单单跟他吃吨饭?这要搁老规矩上女人家压根就上不了桌子!”
“搁老规矩还留不下野种呢!”
张一歪砰地炸了,一只脚踏在了桌子上:“你要不提醒我还忘了!这野种可不是白当的!这笔帐咱得从头算!”
盖老帽仰了脸问:“你想咋算?”
张一歪立马舔了脸笑:“爹,我不跟你计较,这以前的咱一笔勾销,我既往不咎,只要从这往后你给我打发了!你说你这儿天天住洋楼下馆子,把我们娘儿俩撂山旮旯里吃苦受累不管不问,我这半辈子连个老婆都讨不上,你说我还怎么顶门立户传宗接代?我听说你现在连孙子都没有,我要是绝了户你不也就绝了户?”
盖秀嚷:“指着你来顶门立户?老盖家人死绝了?你是哪根葱!”
“哪根葱?那根葱它都能拌豆腐!我说姐,你可别给个棒槌就当真,你当你是老大你就是老大?那老话怎么说的来?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现在老虎回来了!”
“爹你听见了?他还跑这儿当老虎来了?他还想一口一个全给吃了!”
“我是给咱爹当保镖来了!我听说这些年你净夹他们胳肢窝受气了,我来了我就把你当太上皇供起来!”
“呸!恬不知耻的东西!”
盖老帽止住盖秀:“你娘呢?叫你娘来!”
“找我娘过来抽风呢?”
“叫她来!这上座得她来坐!”
“呸!给谁看?”
盖茂娘给请到上坐,手里捻了串佛珠念念有声。红菱支了儿子叫“大娘”。
“我叫张一歪,小时候发烧把脖颈给烧歪了,就省了我娘给我起名。您老就叫我歪脖!”一歪摸了自己的脖颈做介绍。
娘儿俩端了杯子给“大娘”敬酒。
“我是信佛的人,不喝酒。”
“不喝酒那就喝汤!去,给你娘盛碗汤!”
“我去!”张一歪自告奋勇端来一碗汤。
盖枝两口子急匆匆进了门。
歪脖呲了牙笑:“爹,这是你外孙子吧?我是你们大舅!”
盖秀冲了良斌:“你见谁都矮一截啊!这回成我儿子了!”
“这是老二两口子!”盖老帽吼。
“是二妹!爹,你这孙子闺女的我都分不清!难怪,你这前头俩后头俩的差了一大截子!”
盖帽两口子也进了门。盖老帽轮了番地介绍:“这个叫大姨……”
红菱起了身客套。
“爹,愁你这一大家子,又是儿又是女的!难怪把我丢外头想不起来!坐!坐!全进来坐!”张一歪眼花缭乱地打量,反客为主,却没人应声,一个一个耷眉臊眼地上了楼。
张一歪冲盖秀问:“怎么没看见姐夫?”
盖老帽顿了杯子:“你算是问着真人了!你姐夫才是这里的栋梁!这家业全在他手里呢!没你姐夫就没这盖家楼!自打你拿铁锨把我撵了出来我就死了心!得亏我这半个儿叫我有了指望!”盖老帽愤愤。
盖秀得意:“听见没?还山中没老虎?老虎你还没看见呢!他这半个儿可是没有哪个儿能比得了!跟他那可是八拜之交!跑这儿找便宜来了,别以为有根三节棍就什么都有了!”
张一歪有写气馁:“爹,你说你要不把我撂了我能有这遭际?我都不跟你记仇你还跟我记仇,不就撵你那一回吗?那、姐夫啥时候回来?”
盖秀接口:“你当你一吆喝他就得回来?他回来那得鸣锣开道!”
瞧盖秀撇了嘴上楼,张一歪冲他爹说:“我可是把我娘给你带来了,也剩得你费劲扒拉地往乡下跑!你瞅你给我安置点啥!我瞅你门外还塑了个站岗的,你说你弄那不会喘气的玩意儿唬谁呢?狗都不理!赶紧把它撤了,我给你站!我这三节棍往那儿一踔,你说谁还敢惦记你!”
“你哪儿来的哪儿给我回去!”
“回不去了,房子地都卖了!”
“把房子地都卖了?”盖老帽看红菱。
“可不,我们娘儿俩是没回头路可走了!与其在那儿让人嚼舌根子,还不如出来。我也不在乎名分,给口饭吃就成!”
“爹,你到底有多大家业?那电视上都说了又是工厂又是田庄的,你说你把钱都捐福利院了你怎么就不想着我呢,我也是残疾?别的本事没有,我会把势!给我弄个保安啥的,要不我就给你当保镖,你现在有身价的人,你走哪儿我跟哪儿!”
“就你这德性!你不残疾吗你还当保镖?”
“就我这歪脖子那才有阵势!再说了,我发烧那会要是有你这亲爹兴许这脖子也歪不了!”
盖秀上楼招了老儿老四两口子开会,吆喝不止:“都瞧见了,咱爹这俩活宝上门了,商量商量咋对付吧!别光瞪着俩眼不说话,人家娘俩都敢上咱的门,咱这一大家子都是干吗吃的?看着人家伸了勺子到锅里捞食?”
“姐,你说咋办?”老二开口。
“我说?我问你们呢!大不了我跟你姐夫卷了份子走人,眼不见心净!叫这野种一个一个把你们全都灭了!”
盖枝瞟林娜,林娜满脸的事不关己。盖枝冲她姐说:“姐你也甭说这气话,你走了你也不甘心呀!再说你走得了么,姐夫在外头也不保险呢……”
“说谁呢你?现在说你们呢!”
“是,我知道你说我们,可这家里的油水我能沾多大边?要紧的是老四!”她冲了她兄弟说:“四溜子,你亲哥来了,这回可有抱团取暖的了!”
盖茂干脆:“干我屁事!甭拿我当枪使!”
“一个一个的饭桶!我告诉你老四,以后甭想再跟着你姐夫吃香的喝辣的!找你亲哥亲爹去!”
老儿说:“咱家也就你一个母老虎,剩下的都是猫!也就有个抓抓挠挠的本事!咱爹这歪脖儿子整个是头狼!也就你跟姐夫还能跟他过过招!要我说,这事还得姐夫才能摆平他!”
酒足饭饱,张一歪拿了他的三节棍站在院子里耍起来,盖家的儿女孙子围了一圈。
“我叫张一歪,别的本事没有,会两招!先说我这名,小时候发烧把脖颈给烧歪了,人送外号张一歪!我一上学就问老师这歪字怎么写的,老师说不正就是歪,干脆,我就给我自己取名张不正,咋个也比那一歪好听是不?以后你们在外头就叫我张不正,声得给咱爹丢脸!……哦这还不能叫张不正,干脆我改姓得了,叫盖不正!盖不正……”张一歪一边念叨一边埋怨:“爹,你说你姓个啥姓不好偏姓盖,你看到我这儿他就盖不正!”
盖家的外孙哄堂大笑。
“我这三节鞭可是跟了我二十多年了,打从十多岁上山放养的时候就耍上了!起先是抽羊,后来不抽羊,改抽人了!我们那儿十里八乡没有不知道我这三节鞭的!我这外号除了叫张一歪就叫三节鞭!说抽哪儿就抽哪儿!就有一回没抽准:那年咱爹上我们庄上找我娘,吃过我一鞭子!我说抽断他的脚筋,结果抽腿肚子上了!所以就改了铁楸。爹,这事你可不能记仇,那时候功夫不到家……”
张一歪的三节鞭耍得飕飕有声,盖老帽一边不眨眼地瞧着。
一顿把势下来,盖家的三个外孙已经蜂拥而上,抡着番地拜起师来。
晚上,盖老帽支使盖秀娘楼上收拾出两间房叫他们安歇。
“爹,一个锅里烩得了,我瞅你这地儿够大的!”张一歪跟在一边踅摸。
“你烩杂烩呢?我对外头咋说?”
“我都不怕你怕啥?”
“你他娘的啥都不怕!”
收拾利索,盖老帽在红菱的屋里落了坐。
“……他是你儿子,眼瞅着四十多了连个媳妇娶不上!我是养不了了才给你带来!”
“你说你这是养的啥玩意?瞅他这副德行!”
“啥玩意?比不了你儿子还是比不了你闺女?”
“是,我闺女比不了我儿子更比不了,我就没见我闺女给谁发过怵,这回算是碰上对头了!”
“瞧你这话说的!什么你闺女我儿子的,里头外头你分得倒清,哪个不是你的?”
“是!打他拿着铁楸满院子撵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他非是我儿子不可!一个一个的瞎种!你就拿他给我将军来了,招呼不打房子地都卖了!”
“我上哪儿给你打招呼去?你说你有几年没上门了?”
“我还敢上你的门?再去我都回不来了!”
“我们娘俩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永远不去了?你是日子过滋润了就把我们娘俩给忘了!我瞅你那黄脸婆也不济事,八成手里有了钱又有了上手的吧?”
“你还拿我当成长青树不老松了!我跟屁往你那儿跑,你还给我撑架势;我这不去了吧,你又跟屁撵了来!房子地都卖了,这谁的主意,你出的还是那个王八犊子?”
“要没他我敢上你的门?他在电视上看见你成了名人,正跟福利院捐款呢,就动了过来认爹的心思。”
“人爹?认钱来了吧?”
“认爹认钱都一样!你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儿子孙子满堂跑。我呢,孤苦伶仃的半辈子!这儿子不争气,只知道吃喝嫖赌打群架,四十多了还光棍一根!在我们那儿出了名,没人敢跟他!照这么下去,早晚跟你一样进局子!”琇書蛧
盖老帽不屑:“哼,他要跟我一样就好了!我像他这个岁数早都出来了!到这时候都进不去还进去干啥?直接爬烟筒得了!”
“也就你这当爹的嘴里不吐象牙!这孩子我是管不了了,你现在是有钱有势,你不能不管他!我也不求别的,给他说房媳妇,安个家,也好叫我有个孙男第女的!我知道你不缺他这跟香火,可是我得要!哪天你蹬腿走了我还指望个养老送终的!”
息灯就寝没多久,忽地盖秀的一声恶骂打破了盖家楼的寂静:“老不死没用的东西还不赶紧找跟绳抹脖子去!眼瞅着别人卖上门自己还装没事人?不要脸的娼妇!睡野男人睡到盖家楼来了!老盖家人都死绝了……”
灯光又次第亮起来,张一歪窜下楼来,迎头就给了盖秀一鞭子,盖秀一声哀号捂了脑袋,血从手指缝里浸出来。
“不吃我一鞭不长记性!我一下午的把势白耍了?”张一歪恶狼似的瞪着出来的人:“各回各的屋,睡觉!”
盖秀噎住嗓子,半天嚎哭一声:“姓张的!我跟你没完!”
“老子不姓张!老子姓盖!妈的,老子盖不正!”
盖老帽没了兴致,靠在床头吸烟,瞪了两眼发愣:“这王八犊子也忒不是东西了!这还不把我的屋顶给掀了?”
“这回你知道了吧?”
“你说你这不是给我弄回个祸害!”
盖枝两口子陪了盖秀上医院,包扎好了依旧不回家,叫盖枝给她姐夫打电话:“趁这功夫叫他上医院来,就说我要死了!叫他回来给我下葬!”
郑长河赶到医院,看见盖秀缠了一脑袋的纱布。“还有人敢开你的瓢?谁吃了豹子胆了?怎么回事?”
“张一歪给抽的!”盖枝说。
“谁?”
“张一歪,就我爹那野种儿子!”
“你是不又跟你爹屁股后头盯梢子去了?”
“用不着费那劲!睡上门了!”盖秀怒吼。
盖枝解释:“张一歪带了他娘上门来了,跟我爹都睡上了!就因为我姐不乐意他就兜头给了她一鞭子!”
郑长河幸灾乐祸:“这回热闹了!
“你还笑?你还笑得出?”
盖秀做势,靠在床头呜呜咽咽地哭:“挨千刀的又跟那姓刘的鬼混呢吧?你是不也跟那老不死的一样哪一天也给我睡上门来叫我一边眼睁睁看着?没良心的东西一个比着一个缺德……”
“少给老子嚼舌头!老子天天在外头挣命——”
“你挣那个命有啥用?啊?分家产的都找上门了到头来还不知挣谁裤腰去!你是没瞧见那狗娘养的有多厉害!他要是在这儿扎住根我们都得给他撅出门去!一口一个爹一口一个爹,立马就要改姓!你是没瞧见那副舔沟子相!老头子见了他手里那鞭子立马就腰杆硬,叫我娘给他们作陪!郑长河,赶紧另打主意!甭回头挣下的血汗钱都淌他们裤腰去!”
“姐夫,你要是不管这家可就没人管了!”盖枝跟着说。
“打什么主义?不有你们姐儿俩吗?能耐呢?”
“他有三节鞭!”盖枝嚷。
“哼!”郑长河不屑,起身往外走:“走吧?你还指着那个张一歪来给你交医药费?”
“走?就这么回去我这一鞭子不是白挨了?郑长河,他抽的可不是我的脸面,是你的脸面!这回你要是不把这口气给我出来你就等着你这野种舅子骑到你头上拉屎吧!”
“算帐也得回家去算!”
“回家还算得清吗?住院!老二,给那老不死的打电话!说你姐夫在这儿呢!叫他和他那野种儿子一快过来!”
盖枝掏了手机打电话:“爹,赶紧来!我姐大昏迷!我姐夫在这儿呢,正等着给我姐收尸呢!叫你那歪脖儿子一快过来!赶紧着!”盖枝啪地挂了机。
盖秀“呸”了一口:“瞅你那张破嘴!”
“姐,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盖枝争辩。
盖秀又“呸”了一口。
等了半天没音,盖秀指使了盖枝“再打”。盖枝听完了电话瞪了俩眼儿不开口。
“咋说?”
“他说叫我姐夫先把你的尸首运回去,他在家布置灵堂呢!”
郑长河憋不住地乐。盖秀嚎啕大哭。
听见进门的动静盖老帽出来:“回来了?咋还直着回来的?”
“你巴不得呢吧?巴不得我给你那歪脖儿子腾地儿!”盖秀挽了她老公的胳膊气昂昂地上了楼。
郑长河一大早就裹了睡衣上了楼顶。楼顶有一片开阔地,支了一把太阳伞,伞底下放了两张躺椅。那是他在盖家楼里最消遣的地方,只要他上去,所有的人的都得下去。郑长河躺在椅背上,眯了眼看着刚刚升起的太阳。
张一歪上来,歪了脖子讪笑:“姐夫吧你是?一看就是!我、我是你舅子,我跟老大是一个爹的,就是老盖家丢在外头那儿子,听说了吧?”
郑长河盯了他半天,开口道:“一看就知道。”
“知道啥?”
“知道你跟她是一个爹的!”
“其实我比我姐小不了几个月,可还得管你叫姐夫,谁叫她找了个小男人呢!”
郑长河瞪了俩眼珠子抠他,张一歪舔了脸笑。
“我昨儿个没见你?啥时候回来的?都说你要回来那动静大了,那得鸣锣开道呢,咋就悄没声的回来了?”
“还得跟你招呼?”
“那哪能,我这日后还得仰仗您照应呢!”
郑长河瞅他手里的鞭子:“带了见面礼来的?”
“没……这手头不宽裕……”张一歪半天才明白郑长河的含义:“你说这鞭子?我这家伙使惯了,离不了手!”
“使惯了就使盖秀脑袋上去了?”
“昨儿个……那是、那是误伤,走了鞭了……”
“再给她走鞭的时候给我打声招呼,知道不?”
盖秀盖老帽一前一后地上来,盖秀手里端了茶盘,气昂昂地顶了一脑袋的纱布。张一歪延了脸叫:“姐……”
盖秀双膝跪地在郑长河的跟前斟上两被茶,起身冲了张一歪嚷:“你姐夫在这儿的时候都得下去,知道不?别扰了他!”
张一歪转了一圈见没人答理,讪讪地下楼梯,站在楼梯口支了耳朵听。
盖老帽舒展几下腰身,在另一张躺椅上躺下:“今儿清闲了?有功夫在家待?”
“清闲了?我今儿活人大出殡!他能不回来?”盖秀撒气。
“再忙也得回来给你道喜啊!”郑长河呷了一口茶。
盖老帽讪笑。
“我请你洗脚怎么样?”盖老帽说着掏出手机打电话,要洗脚房两个服务员过来足疗。
“这大楼顶上你不怕人看见?”
“又不是光天化日之下□□,怕啥?自己家爱怎么造怎么造!”
“呸!老没正行的东西!”盖秀吐唾沫:“郑长河我告诉你!甭眼皮子浅得盛不下一盆洗脚水!”
“老爷们在这儿说话有你什么事?一边呆着去!”盖老帽冲了他闺女嚷。
“我一边呆着去?你野儿子来了是不?我告诉你姓盖的,咱最好泾渭分明!这盖家楼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可别弄了你这野儿子回来混水摸鱼!要摸就在你那河道里摸别摸过了界!”盖秀起身下楼。听见盖秀的脚步声张一歪赶紧下了楼。
郑长河说:“还是让你亲儿子过过瘾吧。”
“我叫他过眼瘾!王八个犊子!”盖老帽忿忿。“你说我现在混的啊,只能跟着你提气!瞅你给我塑那玩意,那瘪犊子认都认不得!愣拿它当门卫了!”
“这娘俩房子地都卖了,死活赖这儿了,你说我咋办?”
“那不正好?省得你来回串!”
“我当年找他他不认我,撵我跟撵狗一样!现在来认老子他还扛了根三节鞭,你说他是找爹来了还是找三孙子来了!这闺女儿子兜头就掐,日子还能消停得了?我就指望你给我压轴子了!”盖老帽叹息。
“别介,识不了这抬举!丑话搁前头:甭打我的主义,新儿子老儿子的全撂我这儿!我不是你的收容站!”
“你放心,哪个儿子他也比不了你!这娘俩也就是混口饭吃,我心里有数,这歪脖再楞他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去!我还能由着他上天?”
“里外都是你儿子,上天入地跟我有啥关系?”
两个姑娘拎了盆盆罐罐的上来。张一歪好奇地跟上来:“整啥呢?”
郑长河起身:“你来!你爹给你接风,洗脚!”
“洗脚?大白天就洗脚?还找俩妹子?”张一歪诚惶诚恐地坐上去,看着郑长河下楼:“他咋就不洗了呢?”
“爹,瞅你过这日子,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张一歪一双眼睛盯着洗脚妹摆弄自己的一双臭脚。
“这可不是你过的日子!我告诉你啊,我这儿可没人能吃白食,自吃自挣!”
“自吃自挣也得有人要啊,你给姐夫说了没,他要我不?”
“他要不要你他说了算!我在他跟前都得是孙子,你就是重孙子!别以为我啥都能给你包办,有本事自己去烧香!”
郑长河出门的时候跟红菱打了个照面,红菱讪讪地起身招呼:“是他姐夫吧?”
盖老帽介绍:“歪脖他娘。”
两人对看了两眼,郑长河点了点头出门。
“你这女婿份儿够大的!”
“那是。他老大我老二!”
“你甭给我说这个!我不管你们谁是尾巴谁是头,我就是求你给碗饭吃!”
盖老帽叹息:“单是给碗饭吃就好了!你给我弄这么一个歪头儿子来你说我哪儿还藏得下你?”
“那就甭藏!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娘儿俩都不嫌碍着别人啥事?”
“你们娘儿俩不嫌就完事了?你还当我是那刚放出来的劳改犯?跑你门上你都怕受牵连!”
“这咋还记仇呢?还跟我计较上了?”
张一歪进来:“爹,怎么着你也得给我收拾收拾,你说我这出来进去的谁不知道我是你儿子?我不能给你掉份子!你先给我置身行头!”
“行头我给你置,你得先赊帐啊!我给你们娘俩赁房,明天就搬出去!有本事你就挣钱买房,娶媳妇生孩子!没本事就接着打你的光棍!”
“啥意思爹?你也忒抠门了吧?你捐福利院的时候没让人赊帐吧?”
“我捐福利院我还能在全国人民跟前露个影,我捐你身上不是白瞎?老子的钱一分有一分的用处!”
红菱止住爷儿俩的争执:“得了,叫你爹给咱娘俩找个落脚地儿,咱还是出去住。住在这儿我能睡得着觉?没准叫人给下了蒙汗药!”红菱看着走进来的盖秀嘀咕。
“谁敢?有我呢!”
盖秀横了娘俩一眼,冲了她爹嚷:“爹你出来,我有话问你!”
盖老帽跟出去。
“我不管你把这俩活宝往哪儿安,咱丑话说头里:你趁早甭打郑长河的主意!这家不是你一人的,那厂子也不是你一人的!你要是想把你这歪头儿子塞进去咱先把帐算清了!”
“我说盖秀,你先把自己上磅过过看几斤几两,心里有个数!这都啥时候了你还跟我算帐?你跟我算清楚了你还有啥?你还当郑长河的就是你的?也不看看啥年月!我叫他娘俩拿多少我心里有数!你有数吗?郑长河有多少花多少你有数吗?”
“我没数!还不都是你造的?你还有脸说?不是你弄那破厂子他能走了桃花运?”
“没我他照样!没那厂子他照样!天生他就走桃花运!你还当你挡得了?生就的糊涂蛋一个你还没你娘明白!”
“呸!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你还觉得你能耐?”盖秀愤愤。
“可不就是一窝不如一窝?一个一个的榆木脑袋!知道我为啥把他塞那厂子去吗?这啥材料他都有用!我一搭眼瞅见这歪脖子我就知道该把他搁哪儿!明白不?”盖老帽给他闺女醍醐罐顶。
盖秀瞪了俩眼看着她爹。
“没用我叫他挣钱?”
张一歪拎了礼盒子点头哈腰给盖秀赔罪。
“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我娘的面你得看咱爹的面,跟姐夫说说,给我找个活!”
“你都瞧见了,我爹都当不了他的家!”盖秀翘了二郎腿卖关子。
“现官不如现管……”
“我管得了他?哼!”
“你要是管不了他那你更得让我去!我现在用得着你,日后你就用得着我!”
“我用得着你啥?”
“甭瞅你这女婿人五人六的,外头乱搞,有相好的!”
盖秀急了脸,张口就骂:“这老不死的舌头上长疔呢满嘴胡吣!他啥时候外头有人了?”
“跟我你还见外!咱可是一个爹的!你说我这要在他跟前把这鞭子一甩,就是他不怕,外头那些骚娘们她能不打怵?”
盖秀盯着他那跟鞭转轴子。
“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四十好几了还光棍一个!你不就想去那厂里捞个把媳妇?那里可是女儿国!”
张一歪瞪大了眼:“那是那是,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说别人,就那女厂长就能把你迷个半死!你要有能耐把她勾搭上了,那可不光有了人还有了财!跟你说了也没用,就你这脖颈她压根瞧不上!”盖秀心怀鬼胎。
张一歪嘿嘿笑:“我跟姐夫是没法比!她是不是姐夫那相好的?”
“你少给我胡噙!”
“你要跟我说就跟我说明白了,我也好帮你!”
盖老帽找到厂里,郑长河就是不肯。“你叫他来能干啥?在家造腾不够还非得造腾厂里来?”
“我就是想让你把他□□成个人,日后能娶上房媳妇!”
“你少给我戴高帽子,我没那能耐!”
“你就叫他看个大门什么的还不绰绰有余?”
“就他那张脸?拿个三节鞭往那儿一站?”
“门神你还要啥好脸子?”
“你还是省了吧!”
“那你就给他安个保卫科长什么的!有个窝给他待!好歹我也是懂事长,安个人还得给你求爷爷告奶奶的?”
“你是懂事长那就得开董事会!你以为这厂子还是你一个人的?”
“用得着费那劲吗?屁大点事离了你还就办不成了!不就是个刘芳吗?”
盖老帽转身进了刘芳办公室:“……这事你也甭麻烦,我介绍他来也就是个打工仔,给别人开多少你就给他开多少!”
“懂事长,你这越说我还越不敢小觑了,到底啥亲戚?”
“回头你问长河就知道了!”
刘芳自然送个顺水人情:“这事你还用找我?跟你女婿一说不就成?”
“他是成心跟我找别扭!要我开个董事会,你说这点屁事还值当开个董事会?”
刘芳去问郑长河,郑长河不屑:“什么亲戚,他拉在门外的亲儿子!你答应他了?”
“我能不答应他吗?他还有这么个儿子?他这儿子咋样?”
“你见着就知道了!”
张一歪一进厂刘芳便知道自己上了盖老帽的当。
“刘……刘总,我来跟您报到。”张一歪西装革履,一脸的□□。
“你去找你姐夫就成了,不用跟我说。”
“那可不一样!刘总,你才是我的知遇之恩!要不是你我都进不了这厂子!你说要这姐夫有啥用?他就怕我进来!你说他怎么就怕我进来?我进来碍他什么事?”
“行了,张一歪,没事你少往我办公室跑!门卫上呆着去!”
“我可不叫张一歪!刘总,我姓盖!大名盖不正!哪天有空我请你吃饭!”
“谢了!我没空,你不用动这个心思!”刘芳说着走出去。
“有空您找我,我专门给您候着,随叫随到!”张一歪跟着喊。
刘芳气急败坏地去找郑长河:“你这老丈人怎么就落不下一粒好种子?弄来这么个二流子,我一看见他就恶心!”
“我不看他都恶心!知道我为啥不让他来?我老丈人压根就没安好心!他把他□□来整个就是一帮凶!”
“你怎么早不跟我打招呼?”
“他能让我跟你打招呼?他从我这屋直接进了你那屋!行了,离他远点就是,迟早我们是要另做打算!”
“我到想离他远呢!可他没事就往我办公室窜!”
张一歪挑明了要跟刘芳纠缠,明目张胆地跟了她身后软磨硬泡,刘芳怒不可遏:“张一歪,我警告你,这里是工厂,不是你们家!”
“刘总,我说过我姓盖,大名盖不正!你怎么还叫我张一歪?我不过是来请你吃顿饭,求你赏个脸!””张一歪贼眉鼠目一脸的□□。
刘芳心惊肉跳:“出去!立马给我出去!”
盖枝冲了林娜会意:“你说咱家老头子把他这歪脖儿子弄进来是不是成心?咱这姐夫顶得住张一歪的三节鞭吗?这刘芳偏就是盖家男人眼里的香饽饽!”
林娜撇嘴:“他想成心的事多了,只怕未必就能如他的愿!”
“照你说谁能降得了谁?”
“没听说过吗,鹬蚌相争鱼翁得利!”
“这鱼翁是谁呀?”
“肯定不会是老头子!”
盖枝依旧没明白:“那会是谁呀?”
张一歪窜进财务室,一屁股坐进沙发里:“俩妹子,忙呢?”
“没逮着好果子吃吧?”盖枝嘲笑。
“你哥没吃上好果子你还高兴?你姐夫吃上好果子你就乐意?你说你姐有你这妹子寒心不寒心呢?”
“我乐意不乐意都挡不了她寒心,甭拿我说事!”盖枝站在张一歪的跟前打量:“二哥,你这身行头是咱爹的吧?”
“是,咋的?你甭瞅我现在穿咱爹的,回头咱爹得穿我的!我说妹子,你该叫我大哥!你不就我这一个哥?你打听打听,你哥我啥时候当过老二?”
“大哥那是姐夫!没你的时候就是!你还想跑这儿当老大?”
“我当老二,你可就得朝后退退!”
“你跑来也就是能挤兑我!”
“甭管老大老二,我是你们亲哥!我才是你们亲哥!甭跟你姐夫腚后献殷勤,你那姐夫保不保险还两说呢!你们现在得帮我,明白不?我是在帮你姐!别瞅你们现在端他这碗饭,他要是跟那姓刘的起了心思把这厂子弄没了,你们俩还能在这儿坐得住?咱们才是一家人!”
“这么说你要是把这姓刘的弄到手你还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了?你说,咋帮你?”
盖枝乐得撂挑子,将她姐给的差使一股脑地推给了张一歪。
没多久张一歪就犯了案:在一个人烟稀少的时刻张一歪闯进刘芳的办公室动粗,给郑长河撞了个正着,叫保安一拥而上给揍了一顿。
张一歪鼻青脸肿地跑回盖家楼告状:“……我可是保安部的部长,他居然叫人把我给揍了!还要把我往局子里送!揍完还把我给开了回来!打狗还得看主人吧,我可是你亲儿子!爹,你可不能不管,打我的脸就是打你的脸!”
“打谁的脸谁接着!你是我亲儿子,你是他重孙子!”盖老帽起身离去。
“你……”又冲了一蛋二蛋伸脸子:“瞧见没?你舅舅叫人给打了!知道谁打的吗?你爹!你亲爹!知道为什么吗?你爹在外头有了相好的!叫我给逮着了!你们亲爹现在是有钱有势,就在外头花天酒地……”
眼瞅着就要高中毕业的郑一蛋跟张一歪舅甥两个臭气相投,本就不爱读书的郑一蛋已经提前毕了业,跟着张一歪吃喝嫖赌四处游荡。
有一天郑长河跟刘芳进饭馆的时候看见了一帮浪荡子中的张一歪和郑一蛋。张一歪冲了郑一蛋咬耳朵:“我说什么来,就是这娘们,这回瞧见了吧?”
郑长河怒气冲冲将揪住他儿子:“不上学你跑这儿干吗来了?啊?谁叫你来的?!”
郑一蛋一把挣脱了他:“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这是你的地盘?!”
“是啊,你能来他为什么不能来?你管得也忒宽了,在这儿你还能把他给开了?你说是不是刘总?”张一歪嬉皮笑脸地冲了刘芳走过去。
“刘总,你说我请你吃饭你说你没空,我姐夫一请你你跑得比兔子还快!你说你这不是瞧不起人吗?”张一歪说着在他们桌上落了座冲了柜台喊:“添双快子!我知道你们有公务,公务私务你们尽管谈,我不打扰你们!”
刘芳愤怒:“张一歪,你是不是跟我纠缠到底了?我告诉你,我可是有夫之妇!”
“我不在乎!英雄难过美人关,你只要跟你老公离了我这童蛋子照样娶你!”
“你放肆!”面对张一歪的流氓嘴脸刘芳显得无计可施。
“你还好意思说你是有夫之妇,我姐夫也是有夫之妇,对不姐夫?你这有夫之妇勾搭有妇之夫算怎么回事?甭说我姐不答应,就我也不答应啊!还有夫之妇,你这不说我还忘了,下回说啥也得带了你老公过来,叫他瞧瞧你这有夫之妇是怎么勾引别人家男人的!”
刘芳伸手给了他一巴掌。
张一歪错愕之际又延了脸笑:“打是亲骂是爱!我不跟你计较。你说你敢把你们方家的弟兄们叫来吗,吓唬谁呢!我告诉你,我才是老盖家的亲儿子,要找男人你找我!我姐夫他是盖家的女婿,你说他要跟你勾搭成奸那他还是盖家的女婿吗?他做不成盖家女婿那你勾搭他还有啥用?”
郑长河抓住张一歪就动手,却不料他儿子一拳掏向他的胸口。
“到底是我外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瞧见没姐夫?”张一歪爬起来皮笑肉不笑。
爷儿两个扭在了一起,张一歪抱住郑长河拉偏架,郑一蛋不解气,一边骂一边招呼了另一桌的哥们扑向刘芳,张一歪赶紧拦住:“外甥,外甥,手下留情!手下留情!给你舅舅留道菜!我说姐夫,你把这娘们让给我,你规规矩矩做盖家女婿!比什么都安稳!我呢,人也有了,财也有了,也省了我跟你分家产不是?这可是我姐说的!你要非得为了一个娘们伤了咱哥俩的和气可划不来,得罪了我爹我姐,那你可是人财两空!”
酒店保安围了过来。
这一架打了个天翻地覆,最后给一窝端进了派出所。没大功夫郑长河拽着刘芳出来了,将舅甥二人还有那帮愣头青留在里头。张一歪大叫:“姓郑的!我看你这盖家女婿是做到头了!”又冲了他外甥喊:“赶紧给你爷爷打电话,叫他过来捞我们!”
郑长河一进家就听见盖秀扯了嗓子跟她爹吵,一见他进来就掉转了头:“你还有脸回来?我儿子呢?你把我儿子扔哪儿了?!”
“问你爹!”郑长河怒火中烧。
“问我?你凭什么问我?老子欠你的?!你把我儿子孙子全丢进去你还来问我?!”
“不是你儿子我儿子到不了今天!放着好好的书不读,叫你儿子带着他吃喝嫖赌招摇撞骗!你儿子犯上作乱你也得叫他拐带得我儿子犯上作乱?!”
“犯上作乱?你儿子跟你动手了吧?我孙子出息了!”
“跟老子动手我就得让他尝尝在里头的滋味!”
盖秀大叫:“为啥跟你动手?他为啥跟你动手?又跟那姓刘的鬼混呢吧?你还知道叫你儿子读书?你跟那姓刘的鬼混的时候想起过你儿子吗?”
“老子爱跟谁混跟谁混!姓盖的,老子早晚跟你离!”
盖老帽说:“那你可得当心,甭说我儿子,就你儿子也能把你活劈了!回去跟那姓刘的娘们捎口信儿,别再叫你儿子给逮着了!”
看着郑长河离去盖秀放声号哭。
没大会那舅甥两人就回来了,郑一蛋一头扎进自己屋去。盖秀冲张一歪就嚷:“谁叫你们去的?谁叫你去搅了他的场子?这下好了,你给他撕破了脸,他还有啥顾及?这个家他更不回了!”
“嘿!你还怨上我了?不是你叫我去的?不是你叫我去勾搭那姓刘的?要不我能给他开除吗?我这还不是帮你?狗咬吕洞滨你还不识好人心?”
“我要你闲吃萝卜淡操心?这些年我把他按到手心里容易吗?没了他我找谁去?没了他这家里还有我的地儿?”
“离了他你还活不了了?天下没男人了?爹你瞧她这份死契白列窝囊劲!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这家里没我则罢,有了我我就不能由着他上梁!这上门的女婿都能窜猴,还真成了他妈的太上老祖了?”
盖老帽喝了一声:“你少插杠子!我告诉你歪脖,你少带我孙子浪荡!没事在家陪你娘,少往这儿串!”
“我娘要我陪?我娘是要你陪!我往哪头串我都是光明正大!我娘搁你这儿那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谁不知道她是谁?你不能叫她在家守空房来儿还守空房吧?”
盖秀恶心:“呸!没骚的东西!上梁不正下梁歪!全是你搅和的!不是你挑唆郑长河也到不了这一步!你把他□□坏了再叫你儿子去收拾他,到头来你叫我鸡飞蛋打一场空?跟你这野儿子合计好了吧?把郑长河挤兑出去好叫你这歪脖子儿子回来占山为王?!”
“我挤兑他?我还要得着跟他比?他是老盖家女婿我是老盖家亲儿子!这女婿满世界都能找去!这亲儿子你再找一个来试试?自己拴不住自己男人还找我身上了,好心当成驴肝肺!”张一歪不跟盖秀理论,兴冲冲跟了他爹的屁股撵上去:“爹,爹,你这能耐不也不比他小吗,这么会儿功夫就把我们给弄了出来!”
“我那是看在我孙子的份上!没我孙子我弄你?”
“甭你孙子你孙子的拿了鸡毛当令箭,你孙子再好他姓郑!回头我生了儿子那才是你孙子……你说你怨我不务正业我是给他开除的?我是因为你闺女才给他开除的!我要不是——”
“呸!”盖秀背后狠狠地啐。
“你知道他为啥开除我?还不是因为我碍眼?我算是明白了,除了我是他的眼中钉他把你们全不放眼里!回头跟那姓刘的串通好了一过户你啥都剩不下……”张一歪依旧跟他爹屁股后唠叨。
盖老帽思来想去,揣上他的杀手锏去找刘芳。
“这事您应该去找您的女婿,怎么来找我?去留都是他的决定。”
“他是从你身上犯的事,俗话说这解铃还需系铃人!再说,那个瘪犊子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要他,他巴不得就开了他呢,我找他有啥用?”
“您知道就好。您儿子在这里无中生有栽赃陷害,搅得鸡犬不宁,叫他回去也是迫不得已。”
“你说的是你跟郑长河的事吧?身正不怕影子斜,脚正不怕鞋歪!你行得正坐得端你还怕他栽赃?流言蜚语它不攻自破!你们就这么把他撵回去那才叫做贼心虚!是不是?给他个处分背上也就行了!”
“您非得要他回来,不如直接从这厂里给他拨一份子。我没意见。”
“你没意见可我的家人有意见呢!我这儿子的来历你清楚,你说谁能愿意白给他一份子?再说,我给他多少是多?还不是养得他不劳而获?叫他到这里来,那是我家人的意见,是他姐盖秀的意思。”
“我明白了。我得主动出局?”
“刘芳,你说这话我可担待不起!咱是亲家,你跟我闺女那是妯娌,我拿你当我自己的亲闺女,你说我女婿这么器重你我能让你出局?那样我还能对得起我女婿?我给你的股份可比我的亲闺女都多!”
刘芳不由得回口:“我这股份怎么来的你心里清楚!”
“我可不光心里清楚,我手上也清楚。”说着他掏出一叠子票据摆在刘芳的眼前,刘芳的脸上顿时变了色:“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你的功劳簿!我凭啥给你这么多的股份?不就凭这个吗?”
“你、你这是哪儿来的?”
“能哪儿来?我女婿交给我的?你说我拿你当亲闺女我能不让我的儿女明白我为啥拿你当亲闺女?你放心,我知道这东西它不能公之于众,我不过是叫你明白,我心里有数!再说,现在已经水到渠成马到成功,你就是把它公之于众谁还能揪住你的毛不成?大不了也就是别人背地里嚼舌头,吐吐唾沫星子!你现在是跟着我干,不求升官不求晋级,只要我不找茬别人谁能哈你一口?”
刘芳气急败坏地找了郑长河质问,郑长河不以为然:“他是在挑拨离间,反间计!这你还看不出?”
“我知道!可是我不能由这别人就这么摆布!任人宰割!”
要想金蝉脱壳并非易事,第一个拦路虎就是林娜。郑长河挖空心思地叫了林娜出来喝茶。林娜早就洞若观火。
“林娜,我找你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开分公司的事情。”
“这事怎么也抡不到姐夫你跟我商量。”
“说白了吧,我不能叫刘芳就这么走了。”
林娜的嘴角一丝冷笑。“你可以给她补偿,精神损失费,像她家大嫂那样。你还可以给她股份,只要开个股东会就可以了。你想给她你就光明正大地给。”
“那样的结果你知道。盖家人从来都不讲信誉,他们绝不会让她拿走那笔钱!而且,我也不想那样做,那叫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对绢子我问心无愧,可刘芳不一样,我不能跟盖家人一样利用完了别人就完事大吉。”
“姐夫是想来利用我?”
“林娜……”
“要我吃里扒外可以,但有个条件:将来你跟刘芳携款而逃的时候别忘了带上我!”
“我只是想注册一个分公司,想和她一起干一份事业!”
“那你更应该带上我,不就是一份差使吗?”
“可你是盖家人!”
“那我就得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你别指望我会成为刘芳的替罪羊!”
“林娜,我不会让你去为我承担责任的!这你还不相信我?”
“我不怕承担责任,可我不想为这个女人去承担!”林娜掩饰不住满目的仇恨。
“我是因为你才走进盖家的。从你跟我妈第一次说起你婚姻不幸的时候,我就把你当成了自己家人,我以为你会是我永远的靠山,可是你这么快就找到了出路这么快就找到了这个女人这么快就将我弃之不顾!你走了我怎么办?”林娜潸然泪下。
郑长河无奈地叹息:“我知道你心有不甘,我一直都在后悔,不该让你嫁给盖茂。”
“我不后悔嫁给他,他是我最好的选择,因为只有嫁给他我才会离你更近才能和你朝夕相伴!”
郑长河不由的伸出手,抹去她腮边的眼泪。林娜抓住他的手,紧贴在自己脸上,闭了眼流泪。
郑长河抽回手:“对不起,林娜,我爱她,我爱的是那个女人!”
“可她不是你该爱的人!她只是看中你的财产!”
“除了盖秀,没有哪一个女人是我该爱的!”郑长河言外有意。
“我打算跟她离婚。林娜,往后的日子你自己保重,好自为之。”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林娜失声饮泣。
郑长河坐进车里的时候,林娜从窗口递进一个信封:“这是你想要的,你可以随心所欲。可是你会后悔的!”
郑长河掏出来,里面是公司的印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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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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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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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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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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