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沅神色微黯,下颌绷起道锐利的线条,“请你过来就是因为他。”
老实说,他也没想到请来的人会是沈良。
宋知命的朋友里,只有妖怪和达官显贵这两种人。而其中会请道士帮忙的,定然是达官显贵无疑,被那样的圈子追捧的道士,居然是个不足十岁的小家伙,任谁都猜不到吧!
初见面时沈良说他很有钱,看来也是真的。
“出事的是许道兄?”沈良乌溜溜的眼睛睁得老大,诧异的望着冯沅,“他在哪儿?快带俺去看看。”
“他在主卧里躺着,开门的那个房间就是。”冯沅示意那两个保镖可以回去交差,随后带上家里的防盗门。
沈良弯腰脱掉鞋子,穿着袜子就往主卧里跑,长衫后摆拖得老远。
冯沅在跟保镖说话,也没顾得管他,沈良一路跑到主卧,抬眼便看到躺在床上的那位。
缩在空调被里的许慕眉目恬淡,鼻息平稳,安安静静的,就像真的在睡觉。
夫诸没精打彩的团成团,趴在黑色的床头柜上一动不动,就像个装饰用的摆件。看到沈良进来,它也只是动了下琉璃样的眼珠,往常飞扬跋扈的劲头儿消失得一干二净。
黑色的小猫自沈良背后的包袱里探出头,三两下蹿到他的肩膀上,歪头看看床上的许慕,再看看夫诸,轻巧的跃到床头柜上,挤在夫诸旁边,默不作声的也盘做个毛球的形状。
夫诸转动眼珠扫了它一眼,蔫巴巴的甩甩尾巴,仍旧没有动弹。
“能把许道兄发病时的具体情形跟俺说说么?知道是什么原因么?”沈良一边问迈进门的冯沅,一边双指捏决,弹出抹亮黄色的光珠,自许慕额心沉入身体。
冯沅进门便看到黑白两只毛球挤在自己的床头柜上,跟太极图似的reads;仙生可畏。他的目光扫过那两只毛团落在床上的许慕脸上,带着抹担忧,“早上七点半左右,他看起来还只像是普通的发烧,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人就已经意识不清。九点半左右,我发现他的魂魄有离体的状况,也是那时候才知道,他的天魂已经不见了。至于原因,我猜应该是有人拿到了他的随身物品或者指甲、头发这类的东西。而且,按照他的性子和昨天的路线,丢东西的可能性不大,多半就是头发。”
冯沅话音刚落,刚刚沉入许慕额心的光珠便重新浮出来,颜色已经变黑,浓重如墨。
沈良的小脸立刻皱得像包子似的,低头从从包袱里翻出个迷你尺寸的黄铜香炉和一个竹筒状的小盒。
香炉器形圆润,炉口跟可乐罐的罐底差不多大小,铸造得极其精致,铺首上的两只朝天吼,纹路精细如发,横眉立目,叱咤狰狞,栩栩如生。
竹筒状的木盒里是一把火柴粗细的玫红色安神香,沈良取出三根,用指甲在香头上轻轻划过,放进香炉,三根安神香便诡异的浮在香炉中央,燃起袅袅青烟。
烟痕如线,笔直的腾空而起,直到半米多高才花瓣样的散开,飘向四面八方。沈良扬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盯着青烟的轨迹,半分钟后才开口,“三魂移位,七魄逆行,应该是穿山摄魂阵,位置在东北偏北的方向。”
“穿山摄魂阵?如果他的天魂已经到了设阵人手里会怎么样?”冯沅眉头紧皱,神色凝重,“最重要的就是找回他的天魂。”
“穿山摄魂阵是炼魂的阵法,是茅山派明代一个反出师门的道士自创的,阴毒的很,如果许道兄的天魂落在里面七七四十九小时,便会化为乌有,此生休矣。”
“只要你能把他救回来,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冯沅看看沈良腰间的乌木坠子,郑重的承诺。
“俺一定会尽全力救许道兄,”沈良板着小脸认真的点头,从怀里掏出个拳头大的口袋,一边脸色慎重的往外数铜钱准备摆阵,一边念叨,“他答应下次跟俺一起去吃月坛街的蟹黄汤包的。”
“我让他陪你去十次。”冯沅温柔的摸摸沈良的脑袋,“待会你放心布阵,我会给你护法,保证不让任何东西靠近。”
冯沅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跳出条消息,
“你说我的魂被人牵走是什么意思?”许慕困惑的看着面前武将打扮的男人,“刚才有人跟我在一起?”
“谁知道是什么东西,带着股恶心巴拉的味道。被本将军一刀斩断了。”像是想起那股难闻的味道,武将打扮的男人嫌弃的整张脸都有些扭曲,“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这么说,是你救了我?”许慕感激的朝他点点头,“我叫许慕,言午许,羡慕的慕。”
“赵延,字平之。”男人言简意赅的回了他五个字。
就在赵延说话的时候,一只三花猫箭矢似的从绿化带里穿出来,自许慕脚边跑过。
赵延脸色大变,“腾”的跳到空中,炸毛样的盯着那只还不到他半个胳膊长的小猫。
许慕了然的点点头,“你果然怕猫啊。”
“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将军怕猫?”赵延恼怒的反驳,觑着那只三花小猫跑远,底气也足了许多。
许慕无语的指指自己的两只眼睛,都看见了reads;邪少而立,娇妻十八。
赵延:………………
“谢谢你救了我。我记得魂魄离体不能太久,还是先回去的好,以后你和老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尽力。”许慕突然想起自己耽搁的似乎有点久,便想赶紧回家。wWW.ΧìǔΜЬ.CǒΜ
“回去?你怎么回去?”赵延奇怪的看着他。
许慕被问住了,再看看自己站了半天对气温都没有知觉的脚,“走……呃,或者飘回去?”
“人的魂魄就像风筝,只有用法术牵动或者黑白无常引路才能去固定的地方,否则,便会东飘西荡,无法自主。”赵延“见多识广”的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现在如果没有人来接我,我自己回不去?”许慕蓦的瞪大眼睛,这下麻烦大了!冯沅哥说不定还以为自己在睡觉,谁都不知道其实自己已经天魂离体。
赵延抱着双臂点点头,“没错,若不是本将军,你现在早就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跟着本将军,第二,我放开你,你自己东飘西荡去。”
许慕:………………
我这是要上演一出风筝流浪记么?
“那你能带我回去么?”
“我?”赵延诧异的指指自己的鼻尖儿,不可思议的道,“本将军自己都无法离开那把刀超过二十丈!你最好自求多福。”
许慕苦恼的挠挠耳朵,叹口气,抱着膝盖在赵延身边蹲下来,“魂魄离体太久的话,人就会死吧?”
“死又怎么了,本将军都死了上千年了!”赵延鄙视的看着似乎很怕死的某人,“脑袋掉了也就碗大个疤,有什么啊!”
满面愁云的许慕完全没有把赵延的话听进去,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要怎么告诉冯沅哥和舅舅,自己攒的钱和卡都藏在运动鞋的鞋盒里呢?
快递小哥蹲在地上发愁的时候,一只青金色的雀鸟收拢翅膀落在他膝盖上,漂亮的翅羽上如同抹了层金粉,发出淡淡的光芒,它口吐人言,对着许慕说,“道兄,跟俺回去。”
许慕瞪眼看看它,沈良?
没等他说话,雀鸟舌中便吐出条金线,活物似的缠住许慕的手腕,雀鸟展翅而起,便带着许慕飘飘悠悠的飞了起来。
他只来得及跟赵延摆手作别,坠在雀鸟身后像张纸片似的,身形在半空里起伏飘荡的画着*的波浪线,得,还真是风筝!
在空中看见冯沅房间窗户,许慕忍不住激动起来,回来了!
距离窗户不到五米的时候,许慕突然觉得有股极大的漏斗样的吸力拽住他,猛的把他朝下拉去。
“啊啊啊!”
许慕尖叫着,从床上弹身而起,环顾四周,正是冯沅那张kingsize的大床,沈良和冯沅一前一后站在床边,夫诸和八步立在床头柜上,八只眼睛都紧紧盯着他,屋子里隐隐有丝甘草样的味道。
“我回来了?”许慕举起自己的双手看看,又确认性的望向沈良和冯沅。
“没错,回来了。”冯沅长出口气,满脸凝重之气散了个干净,俯身将他搂进自己怀里,轻轻吻了下他的发顶。
许慕只觉得一股热气电流样的自头顶窜过后背,直达脚心,脊柱两旁颤栗的冒起排鸡皮疙瘩,冯沅刚才是不是亲了他一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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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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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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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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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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