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师是个四十开外的中年妇女,女心理师某种程度上会让人放松,因为不具备攻击性。年长的女心理师经验丰富而且没有年轻人的野心不容易被利益诱惑,更容易让病人放下戒备敞开心胸。宋立琛也算良苦用心。
“我姓吴,你可以叫我吴女士。”心理师在宋立宇身边坐下。
宋立宇斜她一眼,“你不用白费力气,我是被押进来的,我没有病。”
“没有人说你有病,我们只是简单的聊聊天,人都需要倾诉和倾听。”
“我不需要。”宋立宇表现得很烦躁。
“你似乎睡得不好,有什么事一直困扰你吗?”
宋立宇沉默,无声抗挣。
“你可以放轻松一点,我是来帮你的。”心理师一直耐心引导找切入口。
“宋立琛一个小时给你多少钱,我给双倍,你可以装模作样把时间混过去就行。”
心理师笑,“双倍价钱很诱人,不过我的档期已经满了,我得把现在的事情做好。”www.xiumb.com
“这几天在医院经常照顾你的那个女孩真不错,和你前女友很像?”心理师改变策略开始上尖锐问题。
“不像。”宋立宇终于有反应。
“能聊聊你前女友吗?”
宋立宇偏头看她,“可以。但是我只想跟你一个人聊,可以让你身边的人出去吗?”
“这里只有我和你两个人,没有第三个人。”
“有。”宋立宇说得笃定,他抬手指着心理师身边空荡荡的位置,“她一直站在你身边,头发很长遮住了半边脸。”
心理师依旧温和微笑,“宋先生这样的恶作剧比较幼稚。”
“你后面还站了一个男人,他正伸手……要掐你的脖子!”宋立宇突然提高声调。
心理师合上记录本,起身深呼吸,微笑,“今天的聊天到此为止,我想你也累了,我让人送你回房休息。”优雅离开。
宋立宇在她身后笑起来,心理医生这一套他太熟悉,他那位自以为是的父亲为了宋家的脸面不知给他请了多少心理师,他算是久病成医。
秦淑兰等在门口,童悦站在几米开外。
心理师一出来,两人拥上去,“怎么样?”
心理师扶了扶眼镜,“他对心理师非常排斥,而且很了解心理师的套路,采取强硬手段会适得其反。”
“你的意思是没有办法治了?”秦淑兰着急。
“他的发病跟这次意外瘫痪有关,还有就是很可能他内心有一些自认为不可告人的秘密,内疚感和恐惧感非常强,很怕人知道。得想办法引导他说出来。”
“那他现在的情况严不严重?对他身体的恢复有没有影响。”这是童悦最关心的。
心理师皱眉,“他的情况需要精神科医生会诊评估危险性,可能存在自杀及杀人的动机。”
童悦和秦淑兰同时惊愕张大嘴。
“不会的,我们家立宇虽然有点古怪,但他不会是精神病,更不可能会杀人的!”这些天一个连一个的打击让秦淑兰无法接受。
心理师安抚她,“他的情况只要找到症结点还是有希望治愈的。”
“需要怎么治疗,您说。”童悦追问。
“现在要药物治疗配合心理社交治疗。我会给他开些抗抑郁的药,心理社交治疗主要靠家人的关心爱护。最好是可以找一个他信赖的人参与治疗计划,对治疗会很有帮助。”
童悦沉默。秦淑兰什么也没说,谢过心理师让护工送宋立宇回病房。
左劲过来看宋立宇的情况,主要是受某人所托来看望童悦。
“秦姨。”
秦淑兰微点头哼一声算是回应了。
“立琛呢?”
“他在公司,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外面都在传宋氏内部危机面濒破产,所以他最近会比较忙。”左劲如实说。
秦淑兰面色凝重,无力叹口气,“让他注意自己身体,什么都没有人重要。”
“我会看着他,您放心。”
秦淑兰点点头,进去照顾宋立宇,一个星期而已似乎老了上十岁。
左劲看着秦淑兰身后的童悦,“还好吗,心理师怎么说?”
童悦摇头,“你让他自己去问心理师。”转身往医院厨房去,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么一件事了。
左劲叹口气,病房都没进直接走了。
童悦今天从食疗上查到一道莲子鸡心汤可以安定情绪,一早就托人去超市买了食材,洗净上火炖,去浮沫小火煲。
她做得太认真都不知道秦淑兰是什么时候到厨房门口的。
“咚咚。”秦淑兰敲两下门。
童悦回头看见是她,有些紧张,毕竟两人以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太过深刻。
秦淑兰先开口,“那汤我让护工看着,有没有时间陪我喝杯咖啡?”声音温和,主动示好。
童悦一时间还真有点不习惯,“好。”
医院附近的咖啡屋很小环境倒不错,这个时间段没什么人。童悦叫了两杯拿铁,秦淑兰大概喝不惯这种小地方的咖啡,一口也没尝。
“刚才心理师的话你也听了,你有什么想法?”秦淑兰虽然主动示好,骨子里的清高是没法一下放下的。
童悦搅着咖啡,“您有什么想法可以直说。”她也不是笨人,秦淑兰不会无缘无故向她示好。
“我希望你能照顾立宇,他现在最信任的人只有你。”秦淑兰也不绕圈子。
“我一直在照顾他,那是我该承担的责任。”
“我说的照顾……是更为贴身亲密的那种。”秦淑兰大概在心里也觉得强人所难和荒唐以至于说的时候少有的底气不足。
童悦抬头,“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五年,只要你陪他五年。五年之后不管他的情况怎么样我们宋家都不追究你的责任,我还会给你一笔钱……”
“宋太太是想要花钱给宋立宇买个老婆还是情人?”童悦打断她。
秦淑兰现在有求于她一点脾气都没有,“不管是从法律还是道义你都应该照顾他不是吗?谁都不知道立宇什么时候会好,我只要求你五年,五年之后你就自由了。你不答应,除非心里还想着立琛,可是,你们还能在一起吗?”
童悦捏紧手里骨瓷钢勺几乎要捏断,“你放心我这辈子跟谁在一起都不会和宋立琛在一起。”
…………
光线昏暗的酒吧,童悦面前高高低低摆满了酒杯,她身边的男人来来往往,她现在的模样大概就像一个需要男人安慰的受伤女人。男人们最喜欢拿这类女人当猎物,可惜每一个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因为童悦对每一个上前搭讪的男人说:“不好意思,我喜欢女人。”
“小姐你已经喝很多了,我打电话叫你朋友来接你吧。”酒保小哥好心提醒。
童悦拿出钱包推到酒保面前,“再给我一杯白兰地。”
酒保为难,“小姐你真的不能喝了。”这种场子一个喝醉的女人很危险。
童悦撑着吧台站起来,说话已经开始大舌头,“你……不给我酒,我就喊你们经理。”
酒保小哥没办法,给她倒了杯白兰地,这杯下去她铁定倒。酒保小哥还在犹豫,童悦已经抢过酒杯,只是那杯酒刚碰到唇边她手腕就被人抓住。
童悦转脸就对上宋立琛焦急恼怒的眼睛,“我找了你一天。”
“放手!”童悦一晚上积攒的情绪濒临暴发。
“跟我回去。”宋立琛握紧她手腕。
童悦张嘴就咬上去,铁锈味在嘴里漫延。宋立琛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好似那痛根本就不在他。
“宋立琛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我就要喝酒,你凭什么管我!”童悦松了嘴朝他吼。
宋立琛抿紧唇,“你要喝酒是吗?好,我陪你喝!”他抬手就喝干那杯白兰地,拽着她往包间去。
大冰桶里各色烈酒,宋立琛抽一只出来,起开瓶盖仰头就直接灌,酒太烈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他却觉得痛快。他找了她一天,整整一天,担心、焦急、害怕。他从心理师那里知道宋立宇的情况,得知秦淑兰找她说话,说完话她就不见了。
童悦跌坐在沙发上盯着他,无声角力。
宋立琛放下酒瓶,那酒已经干了。他扯开领带,“够不够,还要喝吗?”
“你神经病!”童悦从沙发撑起身子。
宋立琛按着她肩膀已经将她压在沙发上,灌一口酒用嘴渡到她嘴里。童悦被呛得直咳嗽,宋立琛松开,“还要喝吗?”
“你放开……”童悦推他。
又一口烈酒渡到她嘴里,宋立琛捏着她下巴让她面对他,“不要再不声不响消失不让我知道一点消息,你说你不会,保证你不会!”
童悦仰面瞪他,“宋立琛,你放开我!”
“你还没有回答我。”宋立琛眼中火苗窜腾,她消失一次让宋立宇有机可趁,再消失一次,他不敢想还会发生什么事。
童悦体内酒精发酵也助长了疯狂,她突然就笑起来,“你妈妈要我陪宋立宇五年,五年之后给我自由,我为什么要玩消失。”
“你说什么!”宋立琛不敢置信望着她,胸口起伏,“你再说一遍!”
童悦抬手贴在他心口,“这里会痛吗?心爱的人会一直陪在别人身边,心是不是很痛?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她仰着头眼泪涌出来,“宋立琛,我可能……心里对你还有那么一点点感情,可是,我不可能像以前那样爱你了。如果宋妈妈的方法能够让我们各自回到自己的轨道,我愿意。你要逼我吗?”
宋立琛压着胸口的涛天怒火,哑着嗓子问她:“要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
“再见面是陌生人。”七个字她将他们的后路断得干干净净。
宋立琛手无力从她肩上拿开,“我不逼你。你记住,你不愿意的事没有任何人能强迫你。”说完,起身离开。
童悦无力从沙发滑坐到地上,没有力气爬起来。精神一松懈感觉累得眼睛都无力睁开,烈酒后劲强劲,她靠着沙发竟然就那样睡着。
足足一天一夜,她醒过来第一感觉头像被一根铁钉往里钉,胃似火烧,她难受得躬起背在床上缩成虾米。
“多喝点水就不会那么难受。”宋立琛的声音,他昨晚走了又折回,终究还是不放心把她一个人丢下。他扶起童悦搂在自己怀里,喂她喝水。
童悦抱着杯子一口气喝完,还是难受,但比刚醒来时好许多。
“医生说你喝醉了一个人昏睡过去很危险。”宋立琛的声音哑得更厉害,眼睛布满血丝,守了她一夜。
童悦这才知道她在医院,“危不危险都是我自己的事。”
宋立琛什么都没说伸手就抽走她手心的空杯,转身拿来保温杯,“你现在什么也不能吃,只能喝白粥,这粥里我加了糖不会淡。”盛一碗递给她。
童悦瞪着他不接,“你还要我跟你说多少遍,你宋立琛要什么要的女人没有。因为我这张脸吗,要我毁了你才会死心吗?”
“再不吃粥要凉了。”宋立琛声音没有起伏,不温不火。
童悦一掌就打掉他手里的粥。
宋立琛拿纸巾擦干净手,重新倒一碗出来,不紧不慢,“粥和碗我都备了很多,你什么时候砸累了就把粥喝了。”他望着她愤怒的眼睛,“如果,你觉得分手会过得开心,我尊重你。但是,你有不愿谅我的权利,我也有关心你的权利,那是我的事,我们互不相干。”
童悦觉得他根本就在思想绑架却语塞不知怎么反驳。
宋立琛将粥搁到她手边,“浴室有新衣服,有事喊护士,宋立宇今天的情况很稳定,你可以休息半天。”转身出去。
童悦望着他背影,头疼迅猛袭来,她撑着额头,也许她应该答应秦淑兰,五年,只是五年而已她就能离开这座城市,离开这里所有的一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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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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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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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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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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