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些画面散去,姜婉回神,才发现自己还拉着裴祐的手。而被她拉着的裴祐,面色红得醉人,不知所措地僵立着,似乎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因为姜婉太过用力而一时收不回来。
姜婉忙松开裴祐,往后退了一步,为了救裴祐,她不慎把脸盆给弄掉了,已经洗好的衣裳散落一地,她捡起来,也不跟裴祐多说什么,又放清水里漂洗了数遍,挤干放回脸盆里reads;。
一是气他那样想她,二是疑惑刚刚自己看到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姜婉不想跟裴祐说话。
裴祐一直杵在原地,无措地看着姜婉清洗衣物,面上的红晕还未褪去,想起方才她对自己的质问,只觉十分羞愧。
当初他答应他娘,再不跟姜婉来往,那时候,他娘说的,他都信了,后来送还东西,他不可能说什么,她似乎也在她爹娘的面前应下了些什么……然而那之后的几次接触,他忽然就怀疑起了之前对他娘的话深信不疑的自己。他娘眼睛看不见了,能知道的东西,都是旁人说给她的,事实上,他娘并不可能了解姜婉。而他,自然也对姜婉并非全都了解,然而,单单就他二人平日里的接触来看,他心底事实上是不信那些话的。他时常在院子里,在树下读书,他知道她平日里都爱待在家中,很少出门,又怎么可能去勾引别人呢?
他太轻信,她的质问让他心跳不止,回想起那清澈恼恨的双眸,他胸中忍不住生出些许烦闷来。
姜婉就在他眼前,可她却好像再也不愿多看他一眼似的,专注洗着衣裳,将呆站在一旁的他衬得像个傻瓜。
“姜姑娘……”裴祐讷讷开口,可只是叫了一声,他又面红耳赤,说不出口了。
姜婉没理他,自管自洗着衣裳,很快,所有衣裳都清洗干净,她抱着脸盆起身,看也不看裴祐,冷着脸掉头就走。
裴祐心里不知怎么的一慌,心底忽然就生出了勇气,踏前一步道:“姜姑娘,请……请留步!”
姜婉想,要不留下听听看他会说些什么,毕竟他主动跟她搭话的机会太少,于是她停下脚步,侧脸对着他,冷淡地说:“裴先生还想说些什么?你若是再说些惹我生气的话,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裴祐面色通红,连连摆手道:“不、不会了!方才是我……我的不是。我,我不该轻信那些的,流言毕竟是流言,并非事实,信了它们实是我的不是。”他一向孝顺,此刻也不会说他娘的坏话,只把那些事都当成了他听到的流言,而非他娘亲口所述。若只是流言,或许他也不会如此轻信吧……毕竟,那时候他已跟她见过好多次,他明明知道她是怎样的人了。
“裴先生,你这是向我赔不是?”姜婉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又很快压下来,转头看他,表情是刻意的冷淡。Χiυmъ.cοΜ
裴祐差点被她那闪亮的目光逼得逃开视线,然而这回,他克制住了本能的逃避*,点头万分诚恳地说道:“是的,姜姑娘。是我的不对,我向你赔个不是。”
“那你也知道那些个流言都是假的了?”姜婉道。
裴祐忙道:“知道,知道。”
姜婉想了想,没什么可说的了。刚才愤怒得恨不得撕了他的心情因为他的这些话而变得雨过天晴,知道自己错了,还肯道歉,裴祐还是有救的,那么她就大方地原谅他好了。
“那行吧,裴先生你快洗衣裳吧,再晚些她们就该来了。”姜婉面上终于带了些柔和之色,却又故意装腔作势地说。
“是,是的!”裴祐这才想起自己的衣裳还没洗完,一时间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姜婉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见裴祐呆呆地看过来,她又是一笑,转身走了。
裴祐望着姜婉离去的背影,回想起方才那笑容,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淡淡的欢喜。姜姑娘笑了,那她就是不生他的气,原谅他了吧?
裴祐禁不住勾起唇角,然而只一刻,他又想起了他娘对姜婉的误解,而令他觉得黯然的是,这种误解他无法向他娘解释reads;。他曾经解释过的,可他娘并不相信,他万万不可再在他娘面前提起姜婉,提起她的好,否则他娘只会以为她又来“勾引”他了。
他叹息了一声,蹲下继续洗他的衣裳,总算在那些妇人来之前洗完回了家,只是心里却多装了件心事。
回到家中的姜婉,心里也惦记着在河边发生的事。那些画面,细细回想起来,似乎是裴祐高中时的模样,可为什么她会看到?毕竟还没有发生,也不知会不会发生啊……难不成她是太希望他高中,然后娶了她让她当官太太,所以才会犯白日梦?
姜婉实在想不通这事,或许是一大清早在河边吹了风有些着凉,或许是情绪太过大起大落引起的疲惫,接下来的一整个白天,姜婉都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精神不济,做什么事都没兴趣。
好在第二日一早醒来,昨日睡下时身上的疲惫又烟消云散,姜婉心情很好,庆幸自己躲过了一次感冒。这时代普通感个冒都可能死了啊,当然要好好保重身体,别生了病。
过不了两日就是中秋,因着今年白得了十几两银子,姜家又去了一次昌平县城。此时县城内已有节日气氛,常去的集市之中搭盖了芦棚,满置新鲜的瓜果蔬菜,如桃,榴,梨,枣之类,各种各样的颜色看得人食指大动,恨不得全都买回去。
集市上人多,摩肩继踵,好不热闹,没一会儿姜婉就跟家人走散了。她也不在意,来的路上就说好了,今日集市上人肯定多,要是走散了,就在集市口见。大白天的,也不用担心会遇到什么危险。
昌平县作为一个小县城,治安很不错。虽说姜婉平日里总能听到知县公子的花边新闻,想来知县他就算为了儿子的花销,也捞了不少好处。不过这位知县不仅仅会捞银子,也会干实事,昌平县里犯罪率比较低,百姓安居乐业,倒也挺喜欢这位知县。据说前一任知县光捞银子不干事,那时候县里甚至出了好几起杀人越货的大案,弄得人心惶惶,被上头知晓后,前任知县便被革职查办了,新派任的这位知县有手段,有能力,把那几起大案给破了,得到了百姓的爱戴,虽说百姓们也知道他贪,可前一任也贪啊,没见前任做出点什么来,反倒让百姓吃尽了苦头,因此对于现任知县,没人有不满——知县大人他贪也贪的是那些商人富户的银子,也贪不到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头上啊!
姜婉跟大多数人抱着类似的想法,反正不是他贪,就是另一个人贪,只要能把地方管好,别让老百姓过不下去,她管他贪不贪呢。
姜婉身上带着几十文钱,走走看看也没见到什么特别想买的,也就一路走马观花似的看了过去。
姜婉正准备往集市口走跟家人会合,前方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她有些不习惯这样太过拥挤的环境,忙向旁边躲去,准备暂避风头,过了这人流量高峰再走。偏巧就在她躲向旁边的时候,有个人正从前方分花拂柳似的穿行而来,恰巧跟她撞上。对方见她被他撞得后仰,忙伸出手来抓她,赶巧的是,他正好抓住了她的手。
姜婉如遭电击似的僵住,眼前闪过无数个画面。
撞她的人是个公子哥打扮,风度翩翩,容貌英俊,本来顺手拉了她一把就松开了她想走的,可眼角一瞥发现跟他相撞的这位竟是个妙龄女子,看她的发髻还未婚配,虽是一身农家打扮,难得的是她竟长了一副好样貌。
于是,这位公子哥不走了,笑望向姜婉,柔声道:“这位姑娘请见谅,方才是在下唐突了。不知姑娘贵姓?”他顿了顿,又道,“在下是……”
没等他说完,就听姜婉冷不丁地打断他:“你是知县公子?”
这位公子哥一愣,随即将这归咎于他名声远播,便略带些得意地笑道:“在下正是谢承畴。姑娘真是慧眼如炬啊……”
他此言一出,姜婉整个人的表情都不对了。
就在这个男人拉住姜婉的那一刻,她脑中闪过了很多画面:他在青楼跟一个华服男子争风吃醋,两人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互相都有损伤;县衙之中,他和一位跟他有五分相似,身着知县官服的中年男人跪在地上,一个面白无须的男人正在念着什么,他和那位疑似他爹的人面色惨白,瘫倒在地;牢房之中,跟他起了争执的华服男子一脸得意地出现在他面前耀武扬威,而他面如死灰;刑场上,萧瑟秋风之中,他被砍下了脑袋,鲜血溅了一地……
姜婉吓得脸色都白了,好不容易才醒过神来看向面前之人,表情依然是止不住的惊慌失措reads;。这个男人叫谢承畴,是知县谢正沧的公子。她看到的画面之中,有这两人被下狱砍头的景象,真实得好像是亲眼所见。
姜婉忽然回想起她曾经在河边抓到裴祐手时看到的画面,她以为那些只是她的白日梦,只是她强烈愿望的呈现,可现在,相似的一幕再次发生了,而且她本不知道面前的男子究竟是何人,只是通过她看到的画面却确认了他的身份,这实在令她震惊。
她明白了,那些画面,不是白日梦,而是“未来”!也就是说,不知怎么回事,在她穿越了这么多天之后,上天终于送她了一个能看到未来的金手指!那么说来,之前那一天她觉得身体不舒服,很疲劳,怕不是着凉了,而是这金手指的副作用吧?
姜婉思考的时间有点久,谢承畴担忧道:“姑娘,姑娘?莫不是我撞坏了你?”
姜婉这才想起面前还有一个大活人——并且不久的将来,这个大活人将会身首异处。
“谢公子,将来你会在青楼与一位华服公子起纷争,到时候还请你莫要跟他争执,那人并非你能惹得起的,若你执意为之,将会为你和你的家人带来杀身之祸,切记!”姜婉面容严肃,飞快地说完了这段话。
谢承畴一脸惊诧,皱眉道:“姑娘,你说什么?”
姜婉道:“我这是在救你全家一命,听与不听,悉听尊便!”
她说完,趁着人突然又变多,赶紧躲入了人群之中。谢承畴喊了她几声,可她没一会儿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他哪里还找得着她?
“少爷,少爷!您不要一个人跑这么快,小的都追不上您啦!”一个小厮气喘吁吁地挤开人群来到谢承畴身边。
谢承畴皱着眉,回想着刚才那个奇怪的姑娘说的奇怪的话,半晌也无法理解。
小厮没注意到自家少爷的异样,笑嘻嘻地说:“少爷,百花楼里最近新来了位姑娘,听说美若天仙,赛过貂蝉,您看要不要找个日子去看看啊?”
“果真?”谢承畴立刻便被吸引了注意力,十分感兴趣地笑道,“那本少爷可要去一睹风采了!”
至于刚才那姑娘所说的话,早被他忘到了脑后。
姜婉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好半天看身后那位知县公子没追来,她才放下心来。
此时她的心脏还在怦怦直跳。
刚才她下意识地选择了将她看到的未来提前告诉谢承畴,提醒他小心。正如先前所言,昌平县知县谢正沧虽然贪,但将这儿治理得很好,要是换了个人来,还不知会变得怎样,她很希望谢正沧能继续当这知县,她还打算要找商机发家致富的,要是没有一个安稳的社会环境,哪里还发家得起来?她可没本事发灾难财。还有一点就是,她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她知道一个人将会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选择而累得全家身死,她当然不能袖手旁观。至于知县公子会不会听她的话,能不能因此而躲开灾难,那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她如今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的全部。
好在这儿是集市,人多,她跑得快,没被他抓住详细问,不然她也说不清楚究竟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县这么大,她相信就算将来知县儿子躲过一劫后回想起来,也找不到她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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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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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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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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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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