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组驱车而至已是第二天的清晨,江面上蒙了一层水雾,初升的朝阳散落点点橘黄的光,整个城市经过了一整晚的沉睡正在慢慢苏醒,远处南山上面对而立的灯塔,像极了一双朦胧待醒的眼睛。
车里四人,除了开车的季同依旧神采奕奕,其余的人都显得十分疲惫。
陈灯昨晚为了陪长时间开车的季同说话,坐到了副驾驶座,此刻正蜷缩在副驾驶座里补觉,而那一身飘逸的白色长裙早已经皱巴巴的了。m.xiumb.com
时未昨晚倒是早早便靠着车座睡了,这会儿慢慢醒过来,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躺下的,竟然将一排的座位都给霸占了,而且身上盖着的外套,有着淡淡的雅香,和司穹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到底是没有床睡得舒服,时未想撑着坐起来,才发现手臂麻的厉害,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坐起来,没惊动旁人。
司穹就在她的对面,此刻正抱着双臂,靠在车座上休息。
清晨的朝阳已经慢慢升起,向人间撒下金光,金光穿越车窗厚实的玻璃,柔和的打在了司穹的脸上。
是一张很好看的脸,阳光下更显得棱角分明,五官精致。
时未轻轻地拿起外套,想给司穹盖上,靠近了些,她才惊觉这个男人的睫毛竟然如此的长,且根根分明。时未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在司穹的右眼角下有一根掉了的睫毛,它紧紧贴在眼角细嫩的肉上,一点也没有掉下来的趋势。
时未手痒得慌,真的好想把它给弄下来,因为从小,时未就对掉下的眼睫毛可以许愿有着深深地执念,并且相信,越长越好看的睫毛,许下的心愿就越是灵验。
江面上的雾渐渐在金光中散去,渔船和客船也在清晨的第一声号子中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司穹便是在这嘹亮的川江号子中醒过来的,没有一点点的征兆,他的双眼就在她的面前突然睁开,那一刻,好似混沌的大门初启,她看见了浩瀚的星河,无垠的宇宙。
一颗心无声地陨落了,同时落下的还有天使遗落的一根羽毛。
时未轻咳一声,假装将外套还给他,却不动声色的接住了那一根掉落的睫毛:“司先生,谢谢你的外套。”
司穹接过外套穿上:“不客气。”
酒店是提前预订好,靠近滨江路,打开窗就可以将雾津市的母亲河尽收眼底。
陈灯一下车就开始抱怨自己身上都快发霉了,到了酒店房间甩下行李箱就先冲进了浴室。
这间房间是套房,时未关好门,背着自己的登山包回了卧室,她将包里随身带着的洗漱用品拿出来一一摆到桌上,然后拿出放在最里层的小刀,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枕头下,做好这些,她又在屋子里四处转了转,然后将房间的窗户打开,吹了一会儿江风。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季同打来的。
“小师妹,出来开门。”说完便挂了电话。
时未疑惑的走到门边看了看,确定是季同才将门打开。
季同看上去神清气爽,显然已经洗过澡了,而且时未闻到了浓浓的沐浴液的味道,这个牌子的沐浴液还是昨天早上她和司穹去便利店买的。
季同倚在门框上说:“小师妹,走,吃面去。”
雾津市的小面几年前因为一个美食纪录片而大火,时未有心去尝尝,可是舟车劳顿,她现在只想洗个澡睡觉。
时未摇摇头,拒绝了他的邀请:“同哥,我想睡觉。”
季同:“……”
季同瞅了瞅屋里,扬声问:“陈灯,吃面去吗?我请客。”
陈灯已经洗好了,穿着宽大的浴袍再擦头发,闻言她答应得爽快:“好啊,我可要吃大份的,不过可不可以等我吹个头发。”
季同笑:“当然可以。”
陈灯快速的吹完头发,又换了一套裙子便和季同一起离开了。时未回屋里找了换洗的衣服先洗了一个澡,然后又将冲锋衣用水泡着也洗了洗,全部收拾完毕之后,她才爬上床躺着。
躺着冥想了一会儿,她拿出手机给林正义发了一条短信:师兄,安全抵达雾津市,请告知师傅,勿念。
等了一会儿林正义也没有回复,时未准备睡了,滴滴滴短信又来了,不是林正义的,而是《美食与他》节目组导演江河源的。
短信内容很简单:大家好好休息,今晚正式开工。
时未回复了一个好字,便放下手机睡了,可是一闭上眼睛,脑袋里便想起了昨天在车里和司穹短暂而令人震惊的谈话。
那时候他们买好季同吩咐的东西回到车里,司穹突然问她:“时未,你知道为什么我会选择你吗?”
时未想了想,总不会是因为她长得好看,就她这张脸吧,林正义师兄总结得好,说她这脸经看,却一点也不实用,时未十分赞同这个观点,不然为什么她去帮8·11项目找投资的时候,起先人家还是笑脸相待,后来说明来意了,就算时未腆着这张脸上去求人家,最后还是逃不脱被撵出门的命运。
所以面对司穹的提问,时未很有自知之明的说:“我的味觉和嗅觉。”
司穹淡淡一笑,不否认也不肯定,过了一会儿,才毫无波澜地说:“时未,我没有味觉。”
这一路,陈灯越发确定司穹就是lston,所以私下没少和时未说lston曾经风光无限的事迹,也正是当初有多辉煌,如今听到这个消息,才有多暗淡。
所以,他之所以消失了十年之久,是因为他没有味觉了吗?
时未震惊无比,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她一时哑然,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司穹失笑,敛了眉眼间不达心底的笑意,认真地看着她说:“时未,我告诉你我的秘密,并不是为了看你同情我的眼神。”
时未不自然的躲开他的目光,垂下头:“对不起。”
司穹:“不用对不起,也不要觉得我可怜。”因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些对他而言,不是痛苦,反而是一种变相的救赎。
他叫她,迫使她看着他的眼睛:“所以,时未,你愿意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成为我的舌头吗?所有的味道,你来替我尝。”
末了,他又重复问她:“你愿意吗?”
时未张口,尚未说出一句话,车门就被拉开了,为了不被季同和陈灯看出异样,时未立刻收敛了所有的情绪,换上了一副淡淡的表情,可是心中却早已经汹涌澎湃了。
他的秘密,只有她知道。
时未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屋里没有开灯,昏昏暗暗和她刚睡醒的脑子一样。
时未睁着眼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慢慢回神,然后摸出手机看。
手机里有一条未读短信,是林正义发过来的:小师妹,好好玩,有什么问题找季老弟,至于师傅那里,司穹已经问候过了。
往后翻,还有一条短信,未知号码,所以孤零零的躺在了拦截信息那一栏。
时未点开看,只有两个字:回电。
这么言简意赅,是司穹无疑了。
时未坐起来,直了直腰杆才拨通电话,响了一声,便接通了。
“时未,我是司穹。”
接得这么快,就好像时刻等着她的电话似的,时未也赶紧回道:“我知道,司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时未。”司穹轻轻地叫她的名字,“昨天的问题,你还没有给我答案。”
刚才睡前她将和司穹在车里的对话仔细回想了一遍便已经有了答案,时未掀开被子下床,往浴室走:“司先生,你等我一会儿,我们面谈。”
司穹回答:“好,我等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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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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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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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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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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