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这里几天了,除了住所环境改变了,日常生活和以往基本无异。平时都只有他和安安两人在这屋子里活动,因此即便列昂尼德没有事先说过他什么时候回来,此时任宙远只愣了一瞬,马上就反应过来。
心情莫名地就有点紧张,任宙远擦桌子的动作不变,但是拧成一团的桌布泄露了他的心情。安安听见玄关传来的声音,蹭的一下便躲到任宙远身后,双手揪着任宙远的裤腿,两只圆鼓鼓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大门的方向,就怕下一秒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坏人。
过了几秒,坏人现身了,是一只大狗熊。
大狗熊往前走了几步,强大的存在感让任宙远叹了口气,不得不放下手上的东西,与他正对着打了个照面。
他在脑袋里高速转动了几圈,搜肠刮肚想了好些对白,最后挤出了一句,“欢迎回来。”
列昂尼德双眼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速度太快让人难以捕捉他此时的心情,他定睛看了任宙远一阵,又低头看了看安安,心里有种道不清的情绪狠狠地撞击他的心房。
“我回来了。”他望着任宙远的双眼回道,说完后蹲下.身,眼睛钉在安安身上移不开视线。
这是他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与安安面对面,之前远看就觉得安安长得真好看,如今更是觉得这孩子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一张脸像是被雕琢过一样,而且不像外国小孩普遍满脸的雀斑,光滑的小脸蛋让人看了就想亲一口。
列昂尼德内心早就热血沸腾,但脸上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双颊由于紧张还咬紧牙关绷得紧紧的,只有双眼炽热的视线暴露了他的心情。他开口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过了许久还是沉默了下来,只用一双眼睛猛盯着安安不放。
无奈安安根本看不懂他的眼神,眼前这个不仅是他最讨厌的外国人,看那样子还仿佛要吃人。这人比他爸爸还要高出一个头,小小的安安察觉到了危险,往任宙远身后躲得更厉害,一张脸埋在任宙远大腿的位置,完全不肯施舍他一个眼神。xiumb.com
列昂尼德就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儿子的反应是他始料未及的,他有点无措地抬头看向任宙远。
任宙远看到儿子的反应如他想象中那般,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头疼。他拍了拍安安的头,让他走到前面来,然而安安一个劲地抱着任宙远的大腿扭着小身板,就是不愿意给他一个正脸看。
任宙远实在无奈,儿子这讨厌外国人的毛病还真的刻到骨子里了,本以为在维奇上了这么久的课,面对那些外国人老师安安也没有表现出以往的反感,或许这老毛病在不经意间就治好了,却没想到现在见到自己的亲爹,这“病”又复发了。
他佯装生气,板着脸用警告的语气低声训了安安一句,“安安,爸爸平时是这么教你的吗,安安是不是要当个没礼貌的坏小孩。”
这话任宙远很少说,平时若是这么一说,安安虽然不情愿,但是还是会扁着嘴出来认错,怎么知道这次他跺了跺脚,就是不愿把脸露出来。
任宙远有点担心不知道他会不会又隐忍着不哭出声,训了两句就没再说他,等过了半分钟见他还是那样,心里也有点急,便转身蹲下想将他抱起。
他和安安斡旋了好一阵子,才总算将他“撕”开,看见安安没有哭鼻子,只是皱着眉头抿着嘴,任宙远也放下半颗心。他抱起安安颠了颠,语气也温柔了一点,想了想还是没戳穿列昂尼德的身份,对安安说:“爸爸没有教过你吗?看见叔叔要叫人,安安是不是没礼貌。”
安安撇了撇嘴,有点不服气,被任宙远瞪了一眼,就更不满了,指着列昂尼德大叫:“他又没有叫我!”
任宙远这回可是真的生气了,忍着怒气吼了他一声,“安安!”
被他这么一吼,安安顿时就委屈了,他扁着嘴忍了一下没忍住,趴在任宙远肩上呜呜地哭了起来,两只小手还锤着任宙远控诉道:“爸爸是骗子!爸爸不爱安安了!我不要这个外国人!我要回家,呜呜……”
列昂尼德看着他们父子俩,两人说的是中文他也听不懂,但是看到安安突然哭了起来,声音还越来越大,顿时慌了手脚,不停以眼神询问任宙远发生什么事。
任宙远头都疼了,他能猜到安安或许会对列昂尼德反感,但是没想到竟会到这个程度。他对列昂尼德扯了一个苦笑,说孩子在闹脾气,他要先哄一哄,列昂尼德听了后比了个手势,让他赶紧去。
任宙远抱着安安回房,看他哭到打嗝,眼泪爬满整张小脸,鼻子红红的脸蛋也红红的,看了都觉得可怜。
他抽了两张纸巾帮安安擦眼泪,边擦边和他讲道理:“爸爸以前是不是有教过安安,见到大人要叫叔叔阿姨好,安安说要当个有礼貌的乖小孩,怎么今天就不听话了呢?”
安安抽了抽鼻子,还有点不服气地说:“那、那个叔叔,是外国人。”
“外国人又怎么样了,外国人就不是安安的长辈了么?”任宙远帮他抿了抿鼻子,“维奇里面的老师是不是也是外国人,安安每次去上课不是都叫老师好吗,怎么今天就不会叫了。”他见安安还想反驳,忙说:“你别想再找借口了,你今晚就是不乖,外国人不能拿来当借口,爸爸以前没说你,不代表你讨厌外国人就是对的,你这个毛病要改掉,不能老是说讨厌外国人。”
安安抽着气,边啜泣边耍赖说:“安安不要外国人,就是不要外国人!”
任宙远见他还是那种油盐不进的态度,脑门都突突地生疼。
到了这一刻他哪里看不出来,安安以前也不是没说过讨厌外国人的话,但哪一次会这么大反应,想到前不久他才问过安安关于另一个爸爸的事情,后来他们搬了新家,如今又看到了列昂尼德出现在这里,以安安的聪明,想必是猜出了列昂尼德的身份。
可就是因为这样,任宙远才头疼。他不知道他们和列昂尼德能否一直走下去,但是既然他开了这个头,短时间内他们三个人是被绑在一起了,现在他们都搬进来了,安安不可能一辈子用这种态度对待列昂尼德。
回想起刚才列昂尼德的表情,他曾几何时见过那个沉稳的男人有过如此局促不安的时候,不论安安接不接受他,那人始终是安安的另一个亲生父亲。
他努力引导安安,但是安安难得如此坚持,说讨厌就是讨厌,那嫌弃的表情看得任宙远好气又好笑。
任宙远说得嘴皮子都干了,还是没能劝服他,最后他也投降了,干脆问安安:“好吧那你说,你要怎么样才搭理那个叔叔?”
安安撇了撇嘴,嘴巴张了张又闭上,黑黑的眼珠子转了转,说了个连任宙远都觉得为难的条件——
“他要是会说中文安安就说他不是外国人!”166阅读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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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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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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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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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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