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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被按了快进,一路飞快碾过苏南“好好感受最后半年学生生涯”的念头,拂冬迎春,又一路奔着初夏而去。
苏南旦城崇城两地往返,论文预答辩、实习、准备托业考试……一项一项奔忙,转眼就到了五月底。
5月10日,毕业论文答辩。
苏南是下午那组,中午没睡,在宿舍里把ppt过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谙熟于心。
论文此前,也已经给陈知遇过了一遍又一遍,答辩老师能提什么问题,会提什么问题,陈知遇都跟她详细分析过了。
不怵,但也免不了紧张。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苏南收拾东西,和同一楼层的几个女生,一道往院办赶去。
在院办楼下,碰见了江鸣谦。
电梯一堆人等,江鸣谦干脆拉着她去走楼梯,边走边问她:“答辩准备得怎么样?”
“你还是操心你自己,”苏南笑说,“涵姐跟我说了,你预答辩的时候,问题还是蛮多的。”
江鸣谦挠挠头,“没怎么花时间在这上面——今天过不了就过不了吧,我也不是非要这个文凭的。”
苏南一愣。
恰好到了两楼之前的平台,江鸣谦转过身来笑看着她,“成功的创业者,大学肄业不是标配吗?”
“……就为这样的理由?”
江鸣谦嘿嘿一笑,“我还是蛮洒脱的对吧?”
苏南脚步一顿,认真看他,“嗯。”
到了四楼,两人在江鸣谦要答辩的教室门口分道扬镳。
苏南:“还是祝你答辩通过。”
江鸣谦笑着摆了摆手,进去了。
答辩一共六个人,没人半小时时间。
苏南在公司被/操练得多了,现今再上台前做题报,再不像以前那样容易紧张。
从缘起到背景,再到文献综述、研究方法、研究设计……研究结论和不足,一项一项,张弛有度,有条不紊。等说完就微微鞠了一躬,拿上笔等五位老师提问。
先是有人夸了两句她论文做得比较扎实,然后询问她深度访谈样本的选择标准,质疑她的样本是为了支持结论有意筛选过的,存在一定的偏差。另外几位老师,有人对她所选用的巴赫金的狂欢化理论,是否完全适用于传播学研究提出了一些见解;有人让她再详细解释一下问卷设计的内在逻辑……
这几个问题,陈知遇预先都有点到过,也提点过应该怎么回答。
苏南就照着陈知遇提示的思路,结合自己的论文,一个一个应对过去。
等回答完毕,回到位上,才发觉自己满手的冷汗。
后面还有两个同学,一晃就结束了。
六个人和旁听的学生被请出教室,五位老师商量答辩结果。
十来分钟,门开了。
苏南深呼一口气,重回教室。
答辩组长捏着一张纸,扫视一圈:“经过我们讨论,最后决定,这次答辩,杨舒、刘景云……苏南这五位同学,通过后修改……”
四楼有个休息区,桌子沙发一应俱全。
暖黄色的夕阳光洋洋洒洒铺了一地,楼外两棵大树越发绿意森森。
这树,她以前在陈知遇的办公室里常看。
脚底有点儿发软,喜悦的感觉温热的潮水一样起起伏伏,浸得她心里有点满溢之后的懒散。
她把书包搁在瓷砖地板上,斜靠着窗,掏出手机来,给陈知遇打电话。
“怎么样……”
“陈老师,”橙黄翠绿,一齐涌入眼帘,“答辩通过了。”
那边顿了一下,一声轻笑,“我早知道了。”
“知道了你还问。”
“你这么笨,保不准恰恰就撞上那10不过的可能。”
苏南不和他抬杠,总觉得去年在他眼前据守一隅心怀鬼胎的日子已经很远了,突然之间又历历在目。
“陈老师,谢谢你。”
这一句,郑而重之。
谢他倾囊相授,谢他春风化雨,谢他严格规训。
谢他虽有私心却无私举。
谢他让她看见了一位高校教授,在学术上应有的风骨。
走到院办门口,身后传来江鸣谦的声音:“苏南!”
苏南顿下脚步。
江鸣谦奔过来,笑得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这样子一看就是过了。
苏南也替他高兴,“可惜啊,你当不成肄业的创业者了。”
江鸣谦哈哈大笑,“明天我们请涵姐吃饭吧,去年毕业的师兄师姐说,往年都是答辩结束了请谢师宴的。”www.xiumb.com
苏南点头,“那你张罗?”
“好啊。”
两个人往外走,互相聊了几句近况。
到校门口,苏南拒绝了江鸣谦吃晚饭的邀约:“先不吃了,我回去休息一下。”
江鸣谦笑说:“那行,我先去了。”
点头,转身要走,又被江鸣谦给喊住。
“那个……”江鸣谦挠挠头,“还没祝你新婚快乐。”
苏南静了片刻,笑说:“谢谢。”
江鸣谦看着她,眼里太多的欲言又止,然而沉默了数秒,又笑起来,一摆手,“……我去吃饭了!”
高大的影子,风一样的窜入人群之中,很快消失在视野之中。
谢师宴,应届的都到齐了,还有几个在外实习的小师妹没赶回来。
林涵颇多感慨。她扫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苏南身上,“你们是我带的第二届。每年到这个时候,我都挺惆怅的,人来了又走,感觉自己也一年一年在变老……”
大家齐声说:“涵姐,你年轻着呢!”
林涵笑了一声,“以后天南地北,想再聚也不容易。无论什么时候,你们以后遇到什么事,都可以给我打电话。经过旦城,有时间也可以来我办公室坐坐。这话我每年都在说,今年也同样的送给你们——不论以后你们是取得巨大成功,还是只是芸芸众生寻常的一个,我都只有一个要求,清白为人,清白做事。”
所有人,垂首沉默。
林涵端起酒杯,笑说:“哎,每年都把气氛搞得这么伤感,我这个毛病真是改不掉——来来,喝点酒。这酒是姜医生专门帮忙挑的。”
“咦……”大家都红着眼,又笑出声,“又虐狗!”
吃完饭,大家在门口各自道别。
林涵喊住苏南。
“涵姐。”苏南乖乖地立在林涵面前。
“上一回,可能话说重了,”林涵看着她,“……这样的话,我做老师的可能不该说,但反正你已经算是毕业了,说句实话也无妨。你们这一届里面,我是最喜欢你的。我父母离婚早,小时候一直是跟爷爷奶奶生活,一个人背井离乡求学,在你身上,我能看到一股劲儿,跟我年轻的时候很像。所以有时候,不免会拿自己的标准往你身上套。你是可以成就一番事业的人,所以不想你太早被情爱所牵绊——但是转念又想,个人有个人的路,我是研究女性主义的。女性主义的本质,不就是所有女性,都有自由选择的权利吗?”
苏南垂着头,“涵姐,我明白。”
林涵笑一笑,“非洲挺苦的,去了好好努力。年轻的时候,受一点苦其实没有什么坏处。”
苏南点头。
林涵拍拍她肩膀,“替我向陈知遇问声好……以后你们婚宴上,他欠我的酒,一杯都别想逃。”
隔日,苏南把宿舍还剩下的东西收拾得七七八八,一并打包寄往崇城,只留下了被褥和日常用品,留着毕业典礼和拍毕业照时回来住。
宿舍里弥漫着伤感的氛围,大家约定了过两周一起拍一组宿舍毕业照。
都各有去路,也不能耽误很久。
下午,苏南就乘高铁回崇城了。
陈知遇下班,一打开门,一股食物香味扑鼻而来。
他站门口体会了一下心里一时涌动的,不知名的情绪,换了鞋,直接往厨房去。
在水槽里洗个手,走到苏南身后。
苏南:“快了,还有一个菜。”
陈知遇没说话,伸手捏着她下巴,把她脑袋扳过来,亲了一下。
苏南推他:“菜要糊掉了。”
“这顿算什么,谢师宴?”
“也不是不可以这么说。”
陈知遇搂着她腰,“不觉得太寒酸了?”
“要怎么豪华?”
陈知遇眼里带点儿不太正经的笑意,“加点儿餐后甜点?”
苏南:“……”
“餐后甜点”,陈知遇吃了整整两个小时。
苏南累得不能动,话都快说不出来了,汗津津跟水里打捞出来一样,忍不住抱怨:“你体力怎么这么好!”
“这才哪到哪儿?你最近不都在跟着我锻炼吗,怎么没一点长进。”陈知遇摸过烟,点燃一支,有一下没一下地抽。另一只手,缠着她的头发,绞了又松,松了又绞。
苏南扯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没扯动,就随他玩了。
躺着休息一会儿,气息喘匀了,抬眼看着他,“陈老师……”
陈知遇看她。
“我六月二十号毕业典礼,你会去看吗?”
“可能去不了。崇大也有毕业典礼,院里的学校的,也差不多是那个时间。”
苏南多少有点失望,但没表现出来,“哦。”
“想我去给你献花?我十年前就不干这种事了。”
“您最脱俗了。”苏南轻哼一声。
陈知遇笑一声,想一想她穿硕士服的样子。
……和只穿硕士服的样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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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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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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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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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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