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
“在。”
“准备一下,孤要沐浴更衣!”语调轻快,一扫前几日的阴霾。宫人诧异抬头。
“还不快去?!”
“是是。”
晚间,君侯临幸含章殿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后、宫。
以往见过的,没见过的美人,先是一愣,接着咬牙切齿一番咒骂,最后清点库存,看着有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准备明天上赶着去讨好。
宋迦南在温泉殿泡了个把时辰,喊了几个侍女,搓背的搓背,洗发的洗发。还有几个抬着衣裳配饰的监子站在水池边上,一件一件的展开了,方便他选衣裳。
“君侯君侯,这件玄色的如何?您穿上之后,必定更显威严大气!”
宋迦南心想我这是去约会,泡小姑子。用的着威严大气么?!一摆手。换!
“君侯君侯,您看这件白色的如何?您这样瞧它是白色的,实际上用三色锦做的。白天一个色儿,晚上一个色儿,灯下又是一个色儿。”
他又不是变色龙,一会儿一个色儿!换!
“君侯君侯您看这云纹大袖衫如何?您穿过的玄色织锦大袖衫,姜小姑都赞您有士林遗风呢。”
“真的?”澡池子里那人,闻言双眼一亮,“她真这样说过?这颜色会不会……”
“奴婢是从姜小姑身边的宫女听来的,并不敢欺君。”小宫人一听有门,也顾不得擦擦脑门上的热汗,极力推荐道。“君侯,也就是您这般芝兰玉树的人物,才穿的正这颜色。”
其实宋迦南也觉得自己穿这颜色好看,又听这小宫人一番言谈颇合心意,当即道:“好,那就这件吧。”
灯光烛火从君侯寝殿三省殿一直点到后宫的含章殿。
星火点点,仿若天上繁星。
宋迦南穿着绯色云纹大袖衫,沿着燃着灯火的小路,大袖翩然,步履轻快。好似个心情陶陶然的赶着洞房的新郎官。
“君侯……可要唤架架撵来。从这儿到含章殿还得走好一会儿呢。”
“不用。这一传唤得等好一会儿,还不若不行来得快些。”
跟在身后的几个宫人看着前面愉快的只差哼小曲的君侯,面面相觑,实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容易走到含章殿了。他老人家忽地又在门口停下。整整衣衫,理理发冠,转身问后面的宫人。
“孤,形容修整否?”我打扮的妥当不?
何曾见过一国之君这样忐忑小心?还是因一个宫外带来的,来历不明的女子?!宫人们强忍着心中惊骇:“甚是修整。”
宋迦南这才笑逐颜开的进了含章殿。
殿外灯火通明,殿内却只点了支蜡烛,显得十分昏暗。
而公仪酒正坐在榻上,素手托腮看着烛火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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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殿就闻见股血腥味,宋迦南先是神情疑惑的瞄了眼橱柜那处。奈何,光线太暗,根本看不出什么?
“怎地不让宫人多点几根蜡烛……你受伤了?”越是靠近血腥气越浓。小榻上染一小片深色印迹,宋迦南抓起她垂在身侧的那支手,揭开那方浸透了的帕子,饶是心里有所准备,也不禁倒抽一口气。
“怎会伤成这样?”他一边痛惜的捧着那支原本白玉玲珑的小手,一边侧目怒视含章殿的宫人,“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她伤成这样你们都不知道,留你们何用?来人,把他们……”
“君侯,君侯饶命,君侯饶命啊……”含章殿一干宫人跪在地上,双股战战,面如死灰。
“是我自己不小心,你怪他们作甚?”公仪酒仰头看他,神情奇异。“你又不是不晓得我现在是什么东西?他们能怎么伺候,能状着胆子候在身侧就不错了。何必为难他们。”
宋迦南好似点着的炮仗,一下炸开了:“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
公仪酒看着他,轻轻道。“小宋,你凭什么不许?”
那眼神清澈如水。明明清澈如水,明明一如往昔。可宋迦南分明从里面看出了陌生防备。
宋迦南被这眼神看得狼狈且不安,索性伸手遮住那双眼睛。
其实这双眼睛远没有原来的杏眼好看。一样的眼神,杏眼看上去就显得稚气可爱,而这双眼睛看似黑亮妩媚,实则冷厉幽深。好像,你永远都看不透她真正的情绪。
“不许就是不许!凭我是悬中君侯!你得听我的!”他想像少时那样耍赖,闹一闹什么事都过去了。可终归找不回那时间的理直气壮,一番话反而像威严生硬如同命令。
时间那么残忍。把一个肆意快活的少年生生逼成了一个冷血善变、杀伐果断的一国之君。
公仪酒挑起唇角笑了。那弧度把握的极好,介于嘲讽玩笑之间。任谁都挑不出毛病。
宋迦南看着,只觉得一颗心忽地从温水砸进冰窖里,冷得他直哆嗦。
他软下声音问她:“阿酒,这伤到底如何来的?”
“今天我去了藏锋阁。”公仪酒拨开他的手,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宋迦南闻言脸色一变。那是他唯一的疏漏!
“……好好的怎么想着去藏锋阁?兵主凶,煞气重。况里面都是见过血的。可是被那里面的煞气所伤?那原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公仪酒静静听他说完才道:“……小宋……你有没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宋迦南脸色越发难看,强笑了下:“伽玛调和阴阳,补血益气。定能帮你止血愈伤。我记得宫里好像还有,我这就帮你去找找。”xǐυmь.℃òm
绯红织锦大袖衫,若有风来,则衣带当风,飘飘似仙。他这般大袖翻飞,大步疾行,生生毁了那份飘渺的美感,反而似个落入缚网里惊慌失措的蝶。
她想他解释。
她总以为他还是原来那个一肚子鬼点子却内心柔软的小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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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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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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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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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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