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这平秀的运道。招贤令六年一期,三年前这平秀从博州过关斩将一路北上,临近帝都时贪省几分住房的银钱。就在外郊树林里,攀上一棵几人合抱粗的老树上将就过夜,谁知道后半夜树林里叮叮当当,一阵急雨般的兵器击撞的脆响将他吵醒。朦胧间看见大树不远处伏着个黑影。
看情形约莫就是传说中的寻仇刺杀了。
黑影似乎受了伤,勉励撑起身子脚步蹒跚的往大树这儿跑。
向树上窜了一下,勉强抱住一会儿又滑下去了。如此几次,平秀想起博州寺院槐花树上手脚灵活的那人,鬼使神差的伸手帮了她几把。
起先那黑影吓了一跳,待摸了那只手温暖柔和,确定是人非鬼,那本能的尖叫便在喉咙里卡了一卡。
两人躲在树顶浓密的枝杈间,屏声静气,小心翼翼。
及至天明,那在林中逡巡的蒙面人才不甘不愿的撤了。
依着平秀先前的打算,天亮便进城寻那招贤堂。可如今身边多了个身份不明被仇人重伤的姑子,不得不重新计较。
数了数掌心几个碎银角,咬牙替她请了大夫。谁知走了一圈好容易求了个大夫来,那姑子竟没了踪影。琇書蛧
忧心寻了数日,不得,乃归招贤堂。
先跟在翰林整理书籍,做了后勤。在翰林做后勤这期间,平秀一边手脚麻利的分门别类整理书籍,一边近水楼台抓住一切空闲的时间看书学习。
书籍这类知识传承素来由高门士族垄断,流落民间且被利用起来只是极少的一部分。这也是寒门子弟极少有才华出众人物的一个主要原因。
古人云:学海无涯,回头是岸。
平秀废寝忘食的看书自然影响身体健康和工作效率,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便由一个翩翩少年郎瘦成一根细竹竿。
一日,平秀借着吃午饭的功夫躲在屋角阅览《春秋》,不妨一个梳着双环鬓的婢女端着香气勾人的饭菜向他走来,直呼:“请郎君用饭。”
怔然良久才晓得这婢女原是同他说话。之后几日,每到饭时,那婢女必捧饭寻来。有心询问,那婢女均微笑不语。
不久后同僚宴客行酒作赋,一赋成名。上峰赏识颇具傲骨,没多久提拔做了八品侍书。
得了上峰赏识不稀奇,难得的是竟还得了穆家的眼缘。一路顺风顺水扶摇直上,年纪轻轻便做了四品诤言。
所谓诤言便是君侯眼线,持令巡访四方,是景侯新设的言官。
少年得意,衣锦还乡。
公仪酒瞅着衣帽平凡,疏眉朗目俨然普通世家子弟打扮的年轻男子,不由拧眉暗忖自己有没有认错人。
忽听旁边的小二“哎呦”一声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公仪支肘托腮,盯着那男子想的入神,不防备斜里扑出一个人,登时吓了一大跳。
小二自己摔得龇牙咧嘴,眼见身前梨花般病弱精致的姑子西子捧心受惊不小,连忙爬起作揖致歉。
公仪酒摆手说无妨,那小二才千恩万谢的下去了。
旁边一直品酒不语的宋荻,眯着细长的凤眼笑了下:“这小二莫不是眼睛长脑袋上了,平溜的青砖也能给绊倒。”
公仪酒抬眼狐疑的看了看姜城,小二是从他那边走来,亦是在他身边绊倒。
姜城神色不变,抿了口近日闻名长陵的‘杏花酿’,语气淡淡:“这有什么奇怪的?如这小二般眼亮心盲的,纵是平地于他也是坑洼崎岖。”
宋荻脸色一变,半响,替二人斟酒笑道:“姜兄所言甚有道理。”
公仪酒在一旁冷眼瞧着,一边觉得姜城虐宋荻虐的真给解气,一边又看着他这般小意奉承的样子可哀可怜。
这人是她前世里奉如高高明月的良人啊,如今看来也只是一介滚滚红尘里的平凡俗子罢了。
这厢闹出的大动静自然引得酒馆里其余酒客的注意,纷纷伸长脖子观望。
只隔了几个屏风,令得这热闹看不分明。
如果被人长时间盯视,是毫不客气的反盯回去;还是装作不经意的回看;还是就默不作声装作不知道的好呢?
一个人的性格,在一些小事都是有迹可循的。就说那被公仪酒虎视良久的年轻男子,被盯视期间一直不曾作出什么反击、或者是回应。
只当他们这边闹出了大动静,才附和般的跟着看两眼。
这人要么是城府深藏,要么就是谨慎过头。
公仪酒捏捏荷包里的桃枝,心绪翻滚。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若是前者,只怕这人野心勃勃,没得心思纠缠儿女情长;若是后者,过于谨慎,太善于权衡反而难成好事。
李蘩青,但愿你所求的是他所愿的。
没多久,年轻男子付账离开。
公仪酒看看两个谈笑自若的男子,真心觉得这顿饭吃得千回百转,十分累心。寻个借口跟着后面去了。
临走前,姜城看的她那眼,可叫个意味深长。
不知是不是公仪酒行迹明显。出了酒馆没走多会儿,那年轻男子便不时回身扫了几眼。身后两个护卫模样男子见状上前询问,男子摇头。一直走到长陵最贵的、以七丈湖为卖点的客栈都未再回头。
向掌柜打听那年轻的住处。谁知那掌柜吹胡瞪眼,直说什么行规、店规、操守,怎么能随便透露客人的信息。
听到“……怎么能随便透露……”这几个字,公仪酒恍然大悟,连忙从袖袋里掏出先前在姜城腰包里顺出来的几两银钱。
摸在手里,长了个心眼,先给了个五钱的银角。那掌柜的在手里掂了掂,撇嘴翻眼,怪话连篇:“正经家的好女郎,谁闲的没事打听一个男子的行踪?啧啧……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公仪酒眉梢一挑,一面忍着声色不动只在心里暗暗问候几遍他十八辈祖宗,一面慢腾腾的从袖里又摸出个十个铜板“啪”的一甩,匀溜的排了一排。
掌柜的懒洋洋的一枚一枚的拾铜板,施恩般的对她说:“三楼丙字房。”
就在隔壁啊!她和姜城分别住了三楼的甲字房和乙字房。
公仪酒眯着本就不大的柳叶眼,对着那掌柜的上下扫视,嘲讽道:“原来钱掌柜的行规、店规、操守就置五钱十个铜板啊。”
言罢也不看那老板青黑的脸色,捋捋平整的衣袖,施施然的转身去了后堂小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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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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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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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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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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