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问倒把宋荻问得不好意思了。也是,他堂堂前君侯嫡子最落魄的时候都没短过衣食,哪里舍下脸在人吃饭正香的时候管人家买饭。
公仪酒捂着肚子怯弱可怜看着宋荻,余光却眼巴巴的瞟着小几上热气腾腾的饭菜:“郎君……”
宋荻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面色尴尬的看着男主人:“这位郎君,方便卖些饭食麽?”
“方便方便。”男人的婆娘接过银子咬了咬,眉开眼笑的揣进怀里,转了厨房添碗筷添饭食。
难得的是宋荻竟然没有挑剔什么。要知道以前他有多洁癖。别说用别人家的碗筷,便是同坐一起吃饭,也得在每个菜盘子上摆上公筷,谁不留神夹错了或是忘了用公筷,他老人家直接就把那菜撤下来,根本不管别人尴尬不尴尬。
女主人看公仪酒质地良好却褴褛的衣衫,眼神有些狐疑怪异。
也难怪,一个正经小姑子哪会这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挂着彩,浑身带着十里飘香的腥臭味。
公仪酒转了转眼珠,抬高袖子把手指极快的在嘴里一唆,又极快的往眼角一抹,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娘子可是瞧不起我了……我原本也是大家的女郎……呜呜……从前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眼见着要成亲了,往后若是想出去游玩怕是不太容易了……哪想到、哪想到平时第一次出门竟是要毁了我一生……呜呜……”
那妇人一听,眼内精光四射,直闪耀着八卦的光芒,催促公仪酒继续讲:“女郎慢些哭,说清后来如何了?怎的落到如此地步?”
酒鬼爹说大多数女子,都是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和八卦的。这种好奇和八卦一旦执著起来那是极可怕的,知道大越前面的大魏麽?晓得它是怎么灭国的麽?就是让那一群闲着无聊的宫妃给八卦的。
一群女子闲的没事干就八卦大魏皇家血统纯正不纯正,这一八卦不当紧竟翻出了前代皇帝戴了好几顶绿帽子。这下皇室宗亲们恼了怒了,想着大好江山竟让不相干的小杂种坐了。于是纷纷挑旗造反,最后却被赵氏得了先。
想来这妇人居于这等闭塞之地,平日除了柴米油盐、鸡毛蒜皮的小事,出了最大、最轰动的事便是隔壁村子的刘寡妇偷汉子被抓了现形。哪里有大家女郎突然落魄失身的故事来的起伏跌宕、新鲜刺激。
公仪酒擦擦眼泪做坚强潇洒状:“我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娘子想必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吧?门外这人前日将我劫来后、日夜折磨,亏得我存死心用簪子扎破了肩膀弄了一身血臭、他才败了兴致、、、”
妇人瞠目:“这渔郎便是、便是那强人?看着可真不像。”片刻唏嘘道,“挺俊俏的样貌啊,仔细拾到拾到往城里大街上一站,保管有倒贴的。哪还用抢人姑子!一看就是个脑壳子不开窍的!”
这不是重点好么、、、
妇人捡了件布料柔软,颜色鲜艳的青底碎花衣裙出来,摩挲着十分怀念的样子。“这身衣服还是当年嫁人时置的,一直没舍得穿。这么搁了几年等再想穿的时候,竟然穿不下了。你身量瘦,年纪小,皮肤又白,穿上这样颜色娇嫩的衣裙肯定好看。”
前世里她身量高挑,肤色也不晓得是不是往日上跳下窜给晒坏了,比起那些面人一样的姑子简直黑得像炭头。小宋这厮因着这个经常笑她,最恶毒的形容便是:“诶,阿酒,天黑不点灯的话都瞧不见你。”
像绿色、紫色、玄色、嫣红这样深色又挑人肤色的衣服根本就穿不了。没想到借尸还魂的这具壳子,皮肤白的比面人还像面人。再穿这些衣服根本不在话下。
正沉暗暗窃喜,不料那妇人话锋一转,竟语重心长的劝起她来:“你家中人若是知道你已失身,肯定让你绞了头发当女和尚,再有心狠的便让你自杀,省得玷污家族名声。咱们乡野里不大讲究什么,贞节什么的也没你们高门贵族那么看重。不妨就随了他在乡下住下来吧。瞧着模样也可心,可比那些擦粉的大家白脸郎君强的多。”
公仪酒噎了一噎,抱着衣服撵那妇人:“劳烦娘子出去稍等片刻。”
“诶,客气什么?反正收了你那口子那么些银子,来,我帮你擦擦背吧,你那受伤的地方不能沾水。”言罢撩起袖子,摆出一副大干一场的架势。
“不用不用,不用麻烦您了,我自己就可以。”费了诸多口舌,终于把热心妇人给赶出去了。她还想看看身上有没有起尸斑呢。
还好还好,连肩膀上的伤口也愈合了。想起这箭伤就不免担忧姜城,丫的,一直把他当全能使唤,实际上只是脑壳子比一般人好使些,家族势力比一般世家深厚些,名望稍高些,武功只算三脚猫,顶着贤人、仙人的大帽子的普通青年。
当年他费了好大功夫将她从阎王殿里拉回来,可别半道上甩袖,自己身先士卒了。
洗了澡,换上碎花裙,清清爽爽的出来时。两个男人还在高谈阔论,回头猛不丁的看见一个洗净了小白菜一样水灵鲜嫩的妹纸,均有点晃神。
被自家婆娘瞪了几眼回神后男主人,颇为艳羡的拍着宋荻的肩膀,叹道:“宋兄好福气。”
公仪酒听着刺耳,弯弯细细的眉眼登时凌厉如刀。
前世二人成亲时,也有许多人这样拍他肩膀挤眉弄眼的闹腾。那时还羞怯,还以为是善意的赞美和祝福。
男主人给找了驴车,女主人又十分热心的带了些薄饼肉干,临走了还拽着她的手嘱咐她:“……女子的幸福全在女子自己,你自己想过好便是跟着要饭的都能过好。小姑子,可别犯傻。再说,这年头长得像样的俊俏郎君全让大家女郎挑走了,碰上一个这样样貌不俗的可得珍惜才是。你别看那些擦粉的矜贵的大家郎君,实际上都是中看不中用的……”
中看不中用……
“那妇人对你挺照顾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一路上盯着公仪酒都是眯着凤眼要笑不笑的死样。
坐了半日驴车,公仪酒她一介死人之躯都觉的颠得骨头错位。想不到人家宋荻还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
瘟疫猛于虎也。
长陵到底是四城之主,比定窑行事大方的多。然后干做的措施一样没拉。城门口挂着两个熏笼,大概是焚了艾草之类的药草,城门卫带着严实的口罩。街上行人比记忆里稀少很多,而且也都和城门口的门卫一样带着严实的口罩。
故地重游,心情总是感慨良多。wWW.ΧìǔΜЬ.CǒΜ
一直进了城,公仪酒才想起来问他:“你来长陵是为了什么”
“来见一个人。”
“谁啊?”不记得他在长陵有什么重要的朋友亲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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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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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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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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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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