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酒觉得沈宁暄有点偏激。“其实我觉得她以为的幸福女子才是不幸。”
姜城瞥了她一眼:“为何?”
“因为、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不期待亦不心伤啊。”公仪酒转过身,仰脸看着院中那棵高大的银杏树,语气平淡,“男子大多薄幸,女子年轻貌美、颜色新鲜时或有一时迷恋。再好看的景致,看得久了也会厌。既是厌了,从旁的地方寻找新鲜景致便是。没有永远年轻的女子,却永远有女子年轻。”
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下:“而女子大多痴愚,总以为情爱匹敌世间富贵人心。豁出身心不管不顾的信了,到后来才发现、良人无心。”
姜城默了一会儿才道:“你今天感慨颇多。”
公仪酒笑嘻嘻地回头:“看见失足少女总是有些不忍心。”
沈宁暄想到这里心中一阵烦躁。怀中的十二弦亦是越拨越快,调子亦是越来越尖利。
公仪酒捂着耳朵将头藏在姜城怀里,默默感叹原来娱乐怡情的十二弦亦可做杀人利器!
这时候墙头处传来一个男声:“咦?好大的火气。”
却是穆瑾瑜攀坐在墙头,笑眯眯地看着院中拨弦的沈宁暄。
沈宁暄樱口半张,小吃惊了一下,随后怒目冷笑:“尔君子之行乎?”你爬人家墙头是君子的行为吗?
穆瑾瑜笑嘻嘻的跳下墙头,白净的面皮子上不自觉的染上一抹红晕,看着沈宁暄的狭飞眼眸,含情脉脉、秋波粼粼。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他告诉她几天不见,甚为想念。
“他们二人什么时候产生的□□?”公仪酒喃喃自语,诧异之极。
“男未婚女未嫁,心悦心许情爱而已。怎地到你嘴里就成了□□了?”公仪酒曾一度怀疑姜城是个面瘫患者。这种面瘫患者的大致体现,就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而此时姜城的面瘫忽然不药而愈,拧着眉,一副想捏死她的神情。
对此公仪酒含蓄的表示惊讶,沉吟片刻决定不去招惹。冲动是魔鬼,她怕一个不慎就让他化身魔鬼。
沈宁暄文静不语的时候像朵婷婷静莲,脾气上来了就是火爆辣椒。
“穆家百年书香,竟是养出你这般的登徒子麽?”
穆瑾瑜皱眉看她:“因何恼怒?”
“干卿底事?!”关你什么事?!
沈宁暄冷语回的一句,登时激起穆瑾瑜作为高门士族、大家子弟的傲气和火气,一双狭飞瞳眸里骤然烧起两处火焰:“干卿底事?过了下月十八你便是我的妾室,你说相干不相干?今日我好容易脱身……”说到这里顿了下,好似不大习惯同人解释许多,眉眼一利,“还是你有了心上人不想跟我?”
那一个“妾”字登时叫沈宁暄恼怒非常,来不及发作,又叫穆瑾瑜接下来的话气得一噎。
“你直说便是。我穆瑾瑜虽倾慕于你,却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丈夫!”
公仪酒在一旁听得直摇头。小年轻就是冲动。三言两语就能吵起来。看着气得面色通红,妙目含泪的沈宁暄,真担心她一个冲动,抱着怀中的十二弦抡到穆瑾瑜脑壳上。
穆瑾瑜唯恐气不死她一般,扯下先前从沈宁暄腰间解下的香囊,往沈宁暄身前一掷:“大丈夫何患无妻!这桩婚事你既不情愿,穆某也不屑强求。这就回了长辈解除婚约!哼!”言罢,转身姿态不甚雅观的爬墙滚走。
别说沈宁暄,就是一旁看戏的公仪酒几乎都忍不住捡块石头,砸死这倒霉的熊孩子!
爬墙而走的穆瑾瑜,怒气冲冲的从墙头上跳下来。随身小厮看得一愣。先前不还乐颠颠、兴冲冲地爬墙头会佳人麽?怎的一会儿的功夫就这般颜色?捧着他先前忘带的小匣子,迟疑问道:“小郎,这个……”
穆瑾瑜看到这物,拿起就要掷进墙头,又担心院中的人还没走,不留神砸了她的头。遂又忍气踩着小厮的背,再次爬上墙头。
“喂!别哭了!”一方手帕递至哭得细雨无声,双眼如兔的沈宁暄眼前。
沈宁暄想也不想,伸手拍掉。
“你!”穆瑾瑜咬牙。可见她哭得这般伤心憋屈,心头不禁一软,撩起袖子粗鲁的给她抹眼泪,颇不耐烦的嘟囔:“小姑子忒是麻烦!”口中虽这样说着,动作却温柔下来。
“好啦,别哭了。你看你哭得妆都花了。”
“胡说!我又没上妆,怎会……”沈宁暄抬眼看到那张含情带笑的眼眸,不由气闷不语。
穆瑾瑜见状,立马不失时机的握住她的手贴在心口。沈宁暄自然挣扎,挣扎不过也就随他去了。
“几日不见,我、我心中甚是挂念。今日得空来看你,本是想叫你高兴的。却不想……家中姐妹甚少,我不大会和小姑子相处。今日的事你莫要放在心上……往后,我定不会如此了。”说完把袖袋里的匣子往沈宁暄怀里一放,却不妨触到柔软的胸乳。那白净的脸皮子“轰”的一下涨的通红。xiumb.com
踉跄后退,不住解释:“我、我不是有意的。我真不是有意的。”
沈宁暄亦是羞得面色发红,咬牙喝骂:“还不快滚!”
“你、你莫恼,反正是要嫁我的。”撂下这句后,穆瑾瑜落荒而逃。不晓得是不是太激动、太紧张了,那墙爬了三次才过去。
墙外小厮看着面色通红,双眸晶亮,兴奋异常穆瑾瑜,疑惑抓头:刚刚还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怎么转眼又变得比来时还兴奋?踮脚往墙里张望,奈何墙太高,除却几株枝叶勃发的银杏,和飞角屋檐再看不见什么。
穆瑾瑜这一来一回的一闹,搅散了心中的躁郁,看着匣子里的蝶翼玉簪,面有红晕,笑容浅浅。
啧啧,这样又是和好了?公仪酒摇头感叹,心中却有几分艳羡几分伤感。
接下来的日子,穆瑾瑜是墙头越翻越顺溜,三五不时的翻墙头送些小玩意,讨佳人的欢心。顺便捏捏小手,摸摸小脸,吃点嫩豆腐。
转眼到了二人成亲那日。其实也算不得成亲,应当是穆瑾瑜纳妾。
沈宁暄穿着绯色嫁衣,被一定蓝帷小轿,六个红衣乐队,吹吹打打抬入穆家。
妾室不能穿正红,也没有迎亲的习俗。穆瑾瑜如此也算有心了。
待她入门,敬茶成礼时,穆瑾瑜心中欢喜,脸上的笑容掩也掩不住。
博州穆家大家长穆五老爷,看着傻笑不止,毫无平时端秀慧敏的穆瑾瑜眉头微皱,再看向含羞带怯、容色惊人的沈宁暄的目光里就有了不喜。
宴罢群客,穆瑾瑜面色酡红,步履蹒跚由两个小厮架着回了新房。待小厮走了,双眼清亮,步履稳健,哪有先前的醉态。
“你装醉!”
穆瑾瑜嘿嘿一笑:“不装醉这会儿都回不来呢?”
新床上的新娘一身如霞喜裙,衬得人儿眉目含情,肤光胜雪。穆瑾瑜看得痴迷,一边咽着口水,一边缓缓靠近。
“你、你先不要过来。”
“为何?”这般问着脚下也没停,眨眼到了床前。倾身搂住绯衣佳人,俊脸埋在她的颈窝摩挲半响,嗅着脉脉温香,忍不住低叹:“单是这样闻着我竟似要醉了。”
“净说浑话!你快些去洗漱,臭死了!”此时沈宁暄不过是色厉内荏,面色霞飞,目光躲闪。羞怯又逞强的样子可爱之极。
穆瑾瑜忍不住捧着她的脸,狠亲了一口。
沈宁暄的脸更红了,仿佛浸了血的玉石,直红的要滴出血来。推搡着他,羞臊低叫:“你个登徒子!”
穆瑾瑜顺势放开,慢腾腾的解起自己的腰带,脸带戏谑:“哦?我亲我自家娘子,怎地就是登徒子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沈宁暄闻言脸色发白,双目无神,喃喃自语:“我算不得你娘子,一个妾而已当不得这般称呼。”
穆瑾瑜停下动作,看着失魂落魄的沈宁暄,心中发闷。搂住她细细亲吻她的额角,温声安慰:“我知道委屈你了。但是你放心,即便日后娶了妻室,我记挂的依然只你一人。”
这是一个讲究门第出身的年代,即便是婚姻也是以门当户对为原则。
便如沈宁暄这般出身的女子,于穆瑾瑜这般高门子弟而言,可以为奴为婢,但决不能为妻。一旦跨入这个雷池,势必会被千夫所指,家族驱逐。最终害人害己。所以终此一生他能给她的也只是一个妾位和凌于妻室的宠爱。
君心善变,时间最可靠的是情爱,最不可靠的亦是情爱。今时她颜色娇嫩,他见之心喜;他日她人老珠黄时又当如何?自此以后,便如许多大家后院的妇人,营营苟苟,事事计算,与他后来的妻妾争宠夺爱。与他每一次的相处都当作一场较量,而他们最初的美好,便这些冗杂阴沉的时光里,面目全非。
可、那又如何呢?好坏她这一辈子也是毁了。
入鬓长眉,狭飞瞳眸。还稚嫩的脸上,已显出几分张扬。高贵的出身,聪明的头脑,英俊的外表,这种生来就是让人羡慕让人仰望的。她小小商户之女,于他为妾实是三生修来的运气。
可是这样想着,心中的郁闷并没有减少半分。时间一直向前,长短总是一生。还不若任性肆意,让自己过得舒坦些。
素手宽衣玉体横陈,乌发沉沉颜色娇嫩。
沈宁暄抱住呼吸渐粗的穆瑾瑜,耳侧低语:“愿君怜惜。”
穆瑾瑜得了指令,扬手落了红帐翻身而上。
姜城盯着公仪酒冷冷问道:“还想接着看么?”
“当然!”瞅见姜城面色,赶忙解释,“我觉得洞房这事,仁者见仁,淫者见淫。便如现在你看的是香艳洞房,我看得是心伤悲壮。”
这是婉转的夸他是淫者麽?姜城觉得脑门上的青筋跳的十分欢快,默了一默果断将她拉出房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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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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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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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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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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