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取血这一事宜,公仪曾好奇不失诚恳的问姜城:“为何非要取左手尾指的血呢?旁的手指就不能代替麽?万一下次碰上一个缺左手尾指的或者直接缺了左手手臂的残疾人怎么办呢?”
姜城面色淡淡的瞥她一眼:“残疾人不在我们生意合作对象的范围内。”
公仪酒:“……”你是歧视残疾人麽??
仪家灭门,梦三生酒方遗失。后来再遇外公才知道,她的貔貅里就藏了梦三生的酒方。琇書蛧
外公抚着她的头顶,面有憾色:“你出生时身带酒香,也是和酒有缘。梦三生的酒方是仪家压箱秘方,原是打算给你添嫁妆用的。”
梦三生:以花上露为曲,离人泪为酿,封之,藏于妙龄女子得香。开以鲛人泪引之。
大梦三日知三生。是以名为梦三生。
梦三生是酒非酒,千人千味。醉而不知,梦而不晓。
思及过往,不得不感叹世事无常。
此前,谁能想到长陵显赫酿酒世家一夜灭门;谁能想到这一夜惨烈灭门之下还有活口;谁能想到这幸存者苟活人间终于等来骨肉相聚;谁能想到任各方算计阴谋,仍安稳无虞活了十七载的公仪之女突然自焚祭剑;谁又能想到自焚死后连灰都不曾留下一撮的公仪之女,又借死人之躯复生成精魅,须得靠生人心头热血修行延生?而这梦三生又在这里起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天算之精妙在于一切刚好,不多一分,不少一刻。欠之必补,多之必收。
采葛沦落至此,不晓得是不是前半生透支了后半生的幸福才会如此。
而公仪酒同样用怀疑的目光审视自己。
也许是和采葛一般,前世十七年被人捧在手心里安稳无虞的幸福生活,只是为后来的不幸做铺垫。抑或是同那跑腿小厮一样的命,现下老天让她苟活于世的真正目的是替它收债。
公仪酒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疲累。
“此时我帮了却遗憾。不知道以后谁能帮我了却。”
姜城淡淡回道:“何必指望别人,只要你活着什么不能实现?”
昨夜,她一度动了杀机,想着解决了他一了百了,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可心底却还有个声音不甘呐喊,让她问一问,他为什么那样对她。
最后到底没有动手,反而言笑晏晏的与那二人推杯把盏。
夜色沉静如水,皓月当空。
鞭炮四面八方赶来。闭上眼睛好像倾听一场来去匆匆的倾盆大雨。
小亭如海上荒岛。远离人烟,却不至隔离。无端生出几分孤寂惆怅。
生前死后。阴阳相隔。能在重逢是上天给予的莫大恩赐。公仪酒借着杯中清酒,装出朦胧醉意,肆无忌惮的打量对面那人。
修眉凤目,玉面丹唇。端的是西京士族养出的风流玉郎。
可惜玉郎不是她的良人佳婿。
未七年幼,历练不够,几人中最先趴下。后来公仪酒自觉不论是魂魄还是肉身,都是实打实的女子。作为一个女子通常不应当有太好的酒量,况且一介儿郎的未七都醉了,她不醉有点说不过去。遂自饮一杯后便装作目光迷离、不胜酒力,自然而然的伏几昏睡。剩下的那二人,则一边你一句贤弟,我一句姜兄的客套;一边慢条斯里的拼酒。
“贤弟,怎会想着怎会想着除夕夜来此赏景?”
“久闻扬湾盛名。奈何俗务缠身不得空闲。今次南下采货刚好途经此处,再不敢错过。”
这些客套公仪酒听得不大耐烦,伏在塌几上几乎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斯文拼酒得二人终于有了朦胧醉意。
“今次南下听到一桩关于南昌陈王氏得趣闻。”
“哦?贤弟不妨说来。”不晓得是不是真的醉了。姜城的语气听着与往日的冷淡大相径庭,十分热络、或者也可称为八卦。
“新任南昌新王迎娶新后三日,便着急扩充后宫。从民间大选了一批容色上乘的秀女。一般来说民间秀女娘家无权无势,入宫大多被分配做了宫女,期满若不得宠幸可出宫自行婚嫁。”
“唔,好似是有这样的规矩。”
“今次民间的一批秀女却有一个开了先例。入宫就得恩宠不说,不过月余的功夫就升至四妃之首,贤妃。听人言,这贤妃同先前自、焚祭剑的公仪之女十分神似。”说到这里,凤目眯起,看向对面那人的目光晦涩难辨。
姜城带着几分世俗调笑回应:“南昌新王果真年少风流。”
只提南昌新王,不提神似公仪之女的贤妃。
宋荻眼内精光一闪,微笑举杯。
公仪酒伏在塌几上,耳中轰鸣阵阵,再听不清其他声音。
从前她还会幻想她在宋荻心里占了几分位置,想到她即便不会痛苦,也不会太好过。直到今时,她才恍然醒悟,前生种种都是她一人自说自话的独角戏。
碍着伏几而睡的表象,不能窥探他说到“自、焚祭剑的公仪之女”的神情。或者直接点,是以此为借口的背后的真实想法是,她怕那人脸上毫不在意、才会有的漫不经心的表情。
她想起前世看得那些痴男怨女的话本子。许是看多了,心里有了向往,有了向往顺便有了幻想。也正因为有了幻想,缺乏实际操作演练对象,待温文尔雅、英俊潇洒的他出现后,她才会义无反顾的投身滚滚红尘。
这样说来,如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也是她自找的。
从前晓得他冷清,不大容人接近,只对她分外容忍。不过当时她不懂,还以为自己与他是特别的,以为他对她是真的欢喜。现在看来所有一切都是刻意为之。
公仪酒抬手按住左侧胸腔。一纸道符竟如真的心脏一样,火火疼痛。
放下脑中纷杂。公仪酒装着把杯中交融的血酒一口饮尽。只不过不待咽下,嘴唇便叫人含住,生生从她口中夺了几分酒水。
“你!”公仪酒细目圆睁,直恨不得咬他一口,再将那几分酒水再夺回来。
肇事者的无耻之徒,面色淡淡,仍是一副不然尘埃、超凡脱俗的仙人模样:“你喝那么急作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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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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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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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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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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