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糖抬手一劈,铁门被他徒手拦腰劈断。
云慕寒带着一身清冷缓缓走了进来。
小糖冷笑一声,道:
“你倒是真有几分本事,困仙阵居然没有困住你。”
白亦诺皱起眉头,困仙阵是修炼了千年的妖才能布下的法阵。
云慕寒没有理会他,抬眼看到被五花大绑的白亦诺,眼中杀意骤起,室内温度倏地降至冰点。
还不待人反应过来,“叮”得一声,冷月剑出鞘,寒芒森森,他已闪身跃至小糖面前,与小糖缠斗起来。
屋内空间太小,云慕寒怕伤到白亦诺,无法施展开来,刚开始一直处于下风。
白亦诺口中默念法诀,捆在身上的绳子自动散落,猛地一把拽了昏迷的玉海棠,身影一闪跃至庭院中。
“海棠!”
胡蝶一见玉海棠被白亦诺抢走,就要追上前去。
白亦诺回身嘿嘿一笑,一道定身符滑落至双指间,往胡蝶身上拍去。
胡蝶被定身符拍中,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身后的房屋骤然倒塌。
云慕寒握着剑缓缓从废墟中走出,在胡蝶面前站定,冷声道:
“我原本不想杀你,但你动了不该动的人。”
云慕寒动作太快,白亦诺还不待阻止,怀中一空,玉海棠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猛地朝胡蝶扑去。
云慕寒的剑刺进了玉海棠的肩膀。
“海棠!”
胡蝶睁大眼睛,眼泪涌出,成了串得往下掉,她冲破定身符的钳制,口喷鲜血,跪下去接住玉海棠的身子,按住他的肩膀,手中泛起红光,帮他修复伤口。
白亦诺叹了一口气道:
“没用的,就算你修复好了伤口,他也活不过今晚的。”
他早在玉府就算出玉海棠今夜寿终,过一会鬼差就会来领他入地府。
胡蝶不语,她每念一次法诀,脸色惨白一分,待玉海棠的伤口修复完毕,已经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白亦诺皱起眉头,按理说胡蝶的道行不会只有这么一点。
他朝胡蝶走过去,看到她胸口渗出的血迹,心念一动:
“你剖了你自己的心….”
修炼成精的妖,血肉皆能入药,与修真者的精血能提高修为一个道理。
玉海棠喘着气,断断续续道:
“白公子….上天有好生之德….请你放过她一命。一切因果皆由玉某所起….就由我来了断…”
他的话刚说完,身体就没了起伏,他的寿命已尽,胡蝶妖力不足无法再未他续命。
胡蝶抱着玉海棠的尸体,轻轻得摸着他的发。
白亦诺静静道:
“当你发现凡人的心无法再为他续命,你就剖了自己的心。每一瓣血肉都是多年的道行,你妖力受损,斗不过小糖,为了保护玉海棠,只能拉我们下水。”
胡蝶身上渐渐泛起金光,人影虚化,从脚上开始一点点化为粉尘。
“你为了救他自毁元魂?”
“我的命原本就是他的,现在不过是还给他罢了。”
虚空中飘来胡蝶轻柔的声音,粉尘化为一颗金珠飞入玉海棠胸口,玉海棠原本苍白的脸渐渐红润起来。
“当啷”一声。
胡蝶消失,原本戴在她头上的木簪掉落在地。
白亦诺弯腰捡起木簪,粗制滥造得雕着一只小巧的狐狸。
云慕寒伸手掐了掐白亦诺的脸,他很不喜欢白亦诺现在脸上的神情。
白亦诺对他微微一笑,
“慕寒兄,要不要看看小狐狸生前的记忆。”
木簪发出一阵耀眼的白光,白光散去,两人置身在一座破落的庙宇里。
庙宇外狂风呼啸,下着倾盆暴雨,树杈抖动。
远处传来“轰隆轰隆”的闷雷声。
庙宇里坐着一个小和尚,锃亮的光头,眉目清俊,宝相庄严。
小和尚盘腿静坐,即使外面狂风如何凄厉呼啸也充耳不闻。
空中传来异样的声响。
小和尚睁开了眼,那是一双波澜不惊的眼,小和尚明明年纪轻轻,那双似乎饱含了沧桑,仿佛一眼就能看透你心底。
小和尚站起了身,往庙宇外走去,他冒着雨在一棵树下找到一直奄奄一息的小狐狸,他将小狐狸抱在怀里,小跑进了庙宇。
轰隆!
又是一声惊雷,劈在了小和尚刚刚离开的那颗树上。
“咔哒”一声,参天古木被劈成两半,隐隐透着焦味。
小和尚回了庙宇,升起火堆,从随身带的布包里拿出金疮药给小狐狸抹上,小狐狸躲在他的怀里过了一夜。
这一夜打了一晚上的雷,一声比一声响,一道比一道威力大。
翌日天明,艳阳高照。
小和尚睁开眼,走出庙宇将怀中的小狐狸放到地上,轻声道:
“天劫已过,你自离去吧。”
妖五百年历一次天劫,满三次不死后可以飞身成仙。
小狐狸一步三回头,小和尚双手合十站在庙宇前念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小狐狸看了最后一眼,往前跑去没了踪影。
小和尚回身走回庙宇,背上布袋,踏出庙宇,继续东行。
小和尚一路爬过高山,趟过河流,饿了摘山间的果子吃,渴了就舀溪水喝,沿途办了几场法事,救了好几只失足的妖怪。
这天小和尚蹲到溪边用金钵舀了水,叹了一口气道:
“狐狸小施主,你为何还跟着贫僧?”
树丛后走出来一只一直自认为他伪装得十分出色的红毛狐狸,
红狐狸走到小和尚面前,爪子摊开,里面有几个还带着露水的鲜果。
“多谢小施主。”
小和尚也不推辞,接过鲜果往嘴里塞。
一个,两个,三个….
小狐狸眼巴巴得盯着小和尚的嘴看,山中野果稀少,他自己腹中也空空如也,眼见鲜果所剩无几,小狐狸眼里急得掉了几滴泪珠下来。
“哈哈哈哈…”
小和尚仰天一笑,爽朗浑厚的笑声充斥山间。
他从布袋中掏出一个大苹果递给小狐狸,“礼尚往来。”
小狐狸伸爪接过,啃了起来,好甜!
“小施主,贫僧法号玉竹,正要前往灵隐寺,你是要与贫僧同道而行吗?”
小狐狸转了转大眼珠,灵隐寺是什么鬼?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他今年刚满五百岁,前段时间第一次历天劫,还不能很好得运用天劫后飞涨的法力,这个小和尚人不错,他想一直跟着他。
玉竹道:
“既然要结伴同行,那就约法三章。小施主,你不得修习媚道,不得杀生,不得嗜荤。”
小狐狸转了转大眼珠,前两条他能做到,但是他是狐狸哎,是肉食动物哎,他怎么能吃草呢。
小狐狸的心情都写在了脸上,玉竹心里好笑但还是沉下了脸,“妖道修行不易,荤腥浊气易影响心性!”xǐυmь.℃òm
玉竹难得发怒吓坏了小狐狸,小狐狸连连点头。
看着小狐狸乖巧的样子,玉竹伸手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
玉竹的手好温暖。
小狐狸仰起头蹭了蹭想到。
春去秋来,小和尚变成了大和尚,而小狐狸还是小狐狸。
小狐狸见到水中的狐狸倒影,回了狐族去问族人。
“为什么我还是这么小?我什么时候能化人形?”
“媚道速成,两百年就可以化人形,你修的是仙道不是媚道,自然要比寻常妖怪慢上一些。”
“可是玉竹说不能修媚道。”
“那和尚说什么就是什么啊,还有个方法,你去把他吞了,就可以化人形了!”
“玉竹是好人,我不能吃他。”
“笨,你吃了就能平白多好多修为!”
见族人要求他吃玉竹,小狐狸生气得转身就跑了回去。
“怎么了?”
已是大和尚的玉竹眉目俊朗,与小狐狸朝夕相处多年,一眼就看出了小狐狸心情不佳,他伸出手揉了揉小狐狸的头。
玉竹的手很温暖,玉竹的声音很好听,小狐狸下定决心道:
“玉竹,我会好好修炼,我要永远陪着你,好不好。”
俊朗的大和尚温柔得笑了笑不说话,递给小狐狸一只木簪,粗制滥造,一看就是自己雕刻的。
木簪上雕刻着一只傻头傻脑的小狐狸,小狐狸牢牢地放在胸口,等他修出了人形就可以戴了呢!
小狐狸修行得愈加勤奋,夜夜爬上山顶吸收天地精华。
他不知靠吸收日月精华而修行纯正的妖精内丹是大补之物,因此远近有许多妖怪觊觎他。
这天玉竹被主持派到不远处的一座小镇上做法事。
“玉竹,等你回来我给你看一件东西哦!”
小狐狸想跟着玉竹去,但是他妖气未退,现在还抵御不了佛经的威力,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山顶拜月亮。
附近一只狼妖王带了一群小弟过来。
“小狐狸,我问你,你要不要跟着我。”
小狐狸赏给了他一个背影。
“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与其让你便宜了那个秃驴,还不如做了我腹中餐。”
小狐狸皱起眉头,“我不喝酒,而且玉竹不是秃驴,玉竹长得很好看。”
“嗤!”
狼王冷哼一声,带领众小弟一扑而上。
小狐狸从妖怪堆里逃出来,撑着最后一丝清醒来到了玉竹眼前。
“玉竹,我就要死了,我还没有给你看我的人形。”
玉竹默不作声轻轻摸着小狐狸的头。
小狐狸用最后一点力量化成了人形。
皮毛化去,出现一个秀美单纯的少年,眉眼间皆是天真。
“玉竹,好看吗?”
少年对着玉竹露齿一笑,闭上眼又恢复成了狐狸的样子。
玉竹将小狐狸放在怀里,微微一笑,原地坐化。
从玉竹身上涌出源源不断的金光飞进小狐狸的身体。
虚空中传来主持暴怒的声音:
“你再修两百年便能修成不坏金身,你居然为了…为了…一只狐狸!”
“上天有好生之德。”
“孽缘啊,孽缘!”主持摇头叹息。
小狐狸悠悠醒了过来,但是身旁的玉竹已经没了呼吸。
“玉竹,你等着我哦,我会去找你的。”
小狐狸握拳,在红尘中开始了漫漫的寻找玉竹之旅。
玉竹的转世每一世都是和尚,小狐狸不愿坏他修行,每一世找到他时,只陪伴在他身边,然而这一世,玉家老爷想要为玉海棠改命,小狐狸算出了玉海棠仍旧活不过二十岁,因此化了胡家小姐的容貌陪在他身边三年。
看着玉海棠一日比一日消瘦,胡蝶深知玉海棠的寿命已尽,找到了狐族的长老,得知换心之术。
一旦开始杀生,便是自堕魔道,他知他已经没了飞仙的资格。他剖人心为玉海棠续命,换心后的玉海棠坚持不过七日,最后连一日也坚持不了,胡蝶没有办法,每日剖自己的心瓣给他,一瓣血肉化去百年道行,玉家却来了不速之客。
小糖是修行千年的螳螂妖,他原本是想吞了胡蝶,出外礼佛那日玉竹突发旧疾,巧遇白亦诺等人,胡蝶认得灵宝道门与璇玑道门的标识,是以力邀几人来玉府。
螳螂妖掳去玉海棠要求胡蝶用白亦诺来换,胡蝶无法,只能诱白亦诺到荒宅。
玉海棠最终还是寿尽,胡蝶只能燃烧自身三魂七魄,爆发最后的力量保玉海棠一命。
“我的命原本就是他救下的,现下不过是还给他罢了。”
这一世三年夫妻情缘,他已了了心愿,也不枉在人世上走上一遭。
白光闪过,白亦诺与云慕寒又回到了荒宅前。
“阿弥陀佛。”
恩?!
白亦诺被突如其来的佛号吓了一跳,往旁看去,一个锃亮的光头。
玉海棠,不,玉竹双手合十站在一旁慈眉善目得看着他们。
白亦诺回了一个礼,清声道:
“大师,您尘缘已了。”
玉竹与胡蝶纠葛几生几世的缘分至此终结,他该回西方极乐净土复职了。
“多谢小施主。”
玉竹又施了一礼,金光闪过,消失在荒宅前。
白亦诺从怀中掏出丹炉,打开炉盖,口中轻轻哼唱起来,只见他手中的木簪化为一点金光,缓缓得飞进了丹炉。
白亦诺盖上炉盖,在炉鼎上轻轻摸了一摸。
从丹炉内传出嘈杂的声音。
“我去,这是什么鬼…”
小白揉揉眼睛,他刚一睡醒就进来了个红红火火的物什。
小黑吊起眼,一副大哥大的样子睨着眼看着火红的球。
“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不记得了…”
细微天真的声音响起。
“看你长得这么红,你以后就叫小绿吧!”
小白一本正经道。
白亦诺摸摸炉身,千钧一发之际他抢救下了胡蝶最后一缕元魂,胡蝶的魂魄不全,前尘往事尽忘,今后好好修行,还是可以走上正途的。
“你们三个好好相处,别打架,听到没。现在给我睡觉!”
“啊,又睡啊,我才刚醒…”
云慕寒伸出手在白亦诺额间一点,倏地冷下脸,沉声道:
“你耗了两百年道行救他一缕魂?”
白亦诺伸手握住他手指,正色道:
“慕寒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们要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云慕寒脸上几欲结成冰来,含着杀意的眼神看向白亦诺手中的丹炉。
白亦诺迅速得将丹炉塞进袍袖内,踮起脚在云慕寒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笑吟吟道:
“云慕寒,你真好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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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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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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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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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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