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的徒弟也吓坏了,又不敢靠前,只能又是朱砂又是米的,一把一把往师傅身上洒——又哪里管用?一时间法师脸上身上米粒乱滚、红尘飞扬,真状若一只四肢打抖、吱吱乱叫的红脸小鬼儿。
天边如火的晚霞呈放射状铺满了天空,天色却已渐暗。晚风刮过密闭的林子,发出阵阵“沙沙”的轻响,像一声声幽凉入骨的叹息。
那“咯咯”的怪笑声却连贯不停的震颤着傍晚静谧的空气,说不出的刺耳和怪异中,还带着些许滑稽。
“来附我的体吧!来啊!放了小云!”惊云忽然冲着暮色中的白房子大喊。
小云吓了一跳,扭头看了他一眼,后者面红耳赤,双目直瞪,长满粉刺的脸上又是泪又是汗的,狼籍一片。她心中若有所动。
白房子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姨妈灰白色的庞大身影填充在了门口。
隔着厚重的暮色,她笑容满面的招呼他俩:“哎呀,孩子们都回来啦?快进来吧,晚饭早就好了,我和你爸都饿坏了,就等着你们回来呢。”似乎根本看不见院门口的法坛、抽筋狂笑的法师和手足无措的徒弟。
惊云倒被噎住了,隔了一会儿,才下决心继续游说:“姨妈,你就放了小云吧……你女儿已经死了,她不是星辰,她是小云!我爱的小云!她妈妈爱的小云!你不能因为思念自己的女儿就蛊害别人的女儿,而且她妈妈还是你的亲姐姐,你要把丧女之痛传递给你的亲姐姐吗?”
小云暗忖,这小子在学校的演讲比赛上还真没白拿第一。
暮色渐深中,门口的姨妈像被一层灰白色的膜隔着,愈发的黯淡,愈发的面目不清,有一瞬间都好像要融化、消隐在门内泥浆似的暗河里……
小云忽然莫名的惊悚起来,心突突乱跳,这是个静寂的不详的场景。
门内的暗河中忽然传出了一声疲倦而凄厉的哀叹,仿佛绝望、厌倦到了极限,又仿佛充满了诡祟的笑意,声音极低极长,却凌厉的撕破了空气:“好饿————”
这声音分不清男女,不是人类的声音。但就这一声,却叫得人心毛刺刺的惊栗,难听得令人无法忍受,几欲发狂。
浓暮重染中,“唰的”一道极小的暗影——小到融入暮霭里不易察觉——疾如闪电般的从门里冲了出来,一下子扑进了躺在院门口的法师身体里——小云爆发出一声惨烈的嚎叫——她看清它并不是扑进了法师的身体,而是在他身体里频频蠕动着,像是给法师的身体镀了一层浮动的黑边儿——随着它急速而有节奏的蠕动,法师的四肢痉挛着以不可能的角度越抻越长,嘴巴怪异的越张越大,最后形成了一个空虚的饥渴的大黑洞,像是要发出无穷无尽的惊叫,却被定格了,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睛已翻得就剩眼白了,仍然竭尽全力的上翻着、上翻着——那表情像是恐惧、惊疑到了极点,越来越不能相信——更像是一只蜗牛的软体正在被慢慢的从硬壳里拽出时的表情……但一切最终还是泯灭在一片无休无止、漫无边际的空虚里……他在被吃掉,却不是肉体。
黑暗中,一片死寂。仿佛都能听到那东西津津有味的咀嚼声,但其实绝无声音。
三个人就像三棵树一样定在了黑暗中,没有一丝呼吸。
这只是个恶梦。
暗暮耀武扬威的铺开了无边无际的玄色斗篷,有什么东西在微笑着将黑暗迅速涌满。四周,妖机四伏。
暮色重压的天边,尚残余着一片如血的红霞。红霞中,似有女孩的歌声传来,反复着一个调子,似梦似幻。
凄迷、哀婉的歌声中,红霞尽燃而起,如火、如血、如荼——如一片怒放到触目惊心的曼珠沙华。
小云知道有东西来了。
她十分不情愿的回过头,遮密的林子里,徐徐的走来了一个人。
歌声更响亮了,一片盛开至妖娆的红霞之中,缱绻悱恻,如泣如诉,沁人心魂。
那个人从容不迫的越走越近,黑漆漆的一个影子,竟然比周围的黑暗还黑。
大势已去,小云回过头,止不住的想冷笑——她知道他是谁!
身后的阴森感越来越逼近了,他在向她走来。
从隐秘的黑暗角落里,不知哪方,又传来了那不详的淫淫鬼笑声,又尖又涩,像一大群老鸭子在叫。
她感觉他已立在了身后,后脖梗子已感到了一股子阴晦的凉气,似乎他正在对着她的后脖子呼吸。
惊云禁箍着她的胳膊忽然打了个抖儿,她扭过头看他——惊云煞白、扭曲的脸上,一双熟悉的诡笑着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妖异的红光。
还没等她发出惊悸的叫声,箍在她腰际的那只胳膊已瞬间冻结、僵硬,并以它从未有过的力道不由分说的拖着她就往白房子方向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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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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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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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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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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