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见花镇的浓荫那熟悉的长长暗影时,她忽然脱力了,摇摇欲坠的直往下倒。她咬紧牙关,凭借人类的求生本能中最后迸发出的那么点力量,一步步向前挪。琇書蛧
最后,她终于挪到了一座院子前——她记忆中唯一离她最近的、可以接纳她的地方——洛春潮的诊所。
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她平时是不戴手表的,因为手机从不离身,但是现在手机也莫名的不见了。但就算是子夜、凌晨也得敲门,她都快支撑不住了。
那个栅栏木门敲起来的声音又闷又小。她敲了很久,院子里的那栋白房子却依然无动于衷——它就像只小石兽,文静而麻木不仁的坐在夜色中端详着她。世界丧失了所有的声音。
她再也支撑不住了,蹲在地上放声痛哭。
——惊云你这个混蛋!就算我莫名其妙的赶你走,是我不对,你也不能说走就走、一去不复返啊!他日让我再遇见你,看我还理不理你这个危急时刻舍我而去的家伙……
就在她暗自咬牙切齿之际,白房子的门奇迹般的开了,洛春潮那颀长的着白衬衫的身影无声的出现在门口。
啊——她长出了口气,有救了……
她靠在沙发里,狼吞虎咽的吃着洛春潮端来的桂花糕、水果和牛奶,屋子里台灯的光照将她饕餮的身影放大了投射在一片白墙之上,当她吃喝到有了点底气,才有余暇瞥到,不禁有些羞報。
洛春潮一直坐在她身旁的床沿上(这间房子显然是他的卧室),默不作声的看着她吃。待她吃的差不多了,递过来几个药片:“把这个吃了,高倍维生素,你都多久没吃东西了?看你瘦的……”
她接过药片,不好意思的撩了他一眼——这一眼,却把她看得目瞪口呆——才几天不见啊?!这个洛春潮,怎么竟然变得眼窝凹陷,双目无神,面色焦黄,形销骨立了?!他往日的神采奕奕、剪水双眸呢?!
“天啊,该我问你怎么了才对啊?!才几天不见,你——怎么瘦成这样?生病了吗?”她惊急的发问。
洛春潮还是那副不惊不扰的样子,好像连“自己”怎样也是无所谓的,他白开水般涩然无味的说:“这几天老毛病犯了,整天昏睡,浑身无力,不想吃东西……我已打过针了,过两天就好了……”
“什么老毛病——会整天昏睡?”
洛春潮似乎并不怎么想提,他略显困意的随口答:“从小就这样了,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昏睡几天,醒来后会忘记一些事,也会想起一些事,过几天就恢复正常了。打针吃药都没用,也没人知道是什么病,不过也没发现对身体造成什么危害。长大后就很少犯了。”
小云暗忖了一下,不禁满是疑惑的说:“我这几天也差不多如此……每天都像在做梦一样,能记住的事情不多,反倒是睡着后的梦境倒像真的一样,记得无比清楚……”
她想说梦里都是星辰那披头散发、身穿红衣的鬼影,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的给咽下去了——这里毕竟是洛春潮的地盘儿,自己一孤身女子,若一言不对,惹他发痴发狂起来,后果不堪设想啊……
洛春潮直直的注视着小云,目光中充满了深切的忧虑:“小云,端午节那天你不是就说要走的吗?怎么还没走啊?!我还以为你早走了呢,哎……对了,你这么晚来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小云便从姨妈的“埋衣招魂”讲起,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其实后几天的事情她也说得不清不楚,因为这几天在她的意识里是模糊的,就像不是她自己亲身经历的,她只是隔着层厚玻璃,偶尔瞥上两眼,有那么点印象。
直至今日,她似乎在慢慢的“醒来”……
这和洛春潮的昏睡感受是否相似呢?
她的手插在衣袋里,揉弄着那个从花窖挖出来的小纸团。刚才连兔子和黑井都跟洛春潮说了,就是没提花窖的事——不知为什么,在表妹的死亡事件上,她总不能相信他——她始终不明了他和表妹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纠葛往事……她想,还是待会儿先看看小纸条里的内容再说吧。
也许是一下子吃的太多了,她打了个饱嗝,很开心的说:“这桂花糕真太好吃了!没想到你也能做的这么好……对了,这几天好奇怪,姨妈的厨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做的菜把我们的嘴都吃刁了,竟然连早餐都四菜一汤……还记得我刚来时的那顿饭吗?现在想起来都要呕了,嘿嘿,那时候可真佩服你啊,面不改色的照吃不误……”
“我哪会做桂花糕啊,这是小旅馆的王大妈托我捎给你的。这几天一直昏睡,若不是她打电话来,我还以为你早已离开了呢……她对我说,今天在店里遇到了你,你看起来……不太好……她说看你似乎很爱吃这桂花糕,便让我带一些给你吃……”
洛春潮猛然一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面露惊疑的望着小云:“小云,你刚才说惊云已被你撵走了是吗?”
小云被他突来的表情弄得有些紧张,慌忙的点了下头。
“可是刚才你又说——姨妈做的菜好吃,把‘我们’的嘴都吃刁了——我没听错了吧?既然惊云已经走了,‘我们’是指谁?除了你和姨妈,难道那房子里还有人吗?!莫非是你一时说错了?”
小云如醍醐灌顶般,只觉“唰”的一下子,只不过灌下来的是透骨冰寒之气,浑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都激灵灵的张开了,一个灵性中的小鬼头从心底探出来——惊见世界颠倒……倒吸了一口凉气!
洛春潮接着说:“看你进门时的样子,面黄肌瘦,形销骨立,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很明显有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你姨妈既然连早餐都四菜一汤,又怎么会把你饿成这样?”他目露精光的紧盯着她,“小云,你到底怎么了?!”
在洛春潮的逼视下,小云的冷汗忽忽的往出冒,脸色煞白如鬼,她已被一个可怕的想法儿步步紧逼,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气竭神销、奄奄一息的蜷缩在那里……
洛春潮却收回了目光,他缓缓的说:“王大妈今天给我桂花糕的时候说,她看你一副魂不附体的样子,希望她的桂花糕可以帮助你找回点‘本我’的‘信息’,因为你初来这个镇子的时候,住在她那里调皮捣蛋的,就最爱吃这个糕……”
小云从虚脱中恍兮惚兮的抬起头——是啊,想起来了,她今天的“清醒”,可不就是从吃那块桂花糕开始的吗?但若世间真的有鬼,而恰恰被自己的霉运撞到,这区区一块面胚做的桂花糕,又怎能有如此大的“驱邪”力量?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桌上那半块吃剩下的桂花糕上——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面粉和桂花呀?
洛春潮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笑笑说:“桂花糕没什么,有力量的是‘本我’……”
顿了顿,又说:“其实,我之前一再的劝你走——因为你也一再的说要走,我也就没跟你说——你姨妈家里‘不干净’,你还是早早离开吧!”
小云再愣——是啊,早就要走,也是和惊云说好了要走的,那么为什么自己一直不走?……是什么把自己要走的念头给抹去了——她已没有了要走的念头!还把催促自己离开的惊云给撵走了!——那不是自己的本愿,那个人不是自己!是谁在操纵她的意识,占据她的意识,夺走了她的意识?
从未有过的清醒——此时,就像仰望着一堵连天接地、不知何物的冰墙,透体的深寒,胆颤的畏惧和退缩……兼一丝丝来自心底的,恶意的愤怒……
“你说那房子不干净,怎么讲?”她嘴里问着,脑子急转,心里已经有了点底——一定是“埋衣招魂”!就是从那天晚上起,她就开始迷糊了——一定是星辰的鬼魂被那个可恶的姨妈给召回来了,又不知为什么附在了她的身上……这样想着,衣袋里抓着花窖小纸团的手便如碰蛇蝎般的抽了出来。
但是洛春潮接下来说的话,却又令她大吃了一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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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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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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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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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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