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芯,”她丢下剧本,踩着柔软的白毛球装饰拖鞋喊人,等兰芯脚快地跑过来,她指着身后道,“把这里的东西都拿去外面晒晒,满屋子的潮湿味。”
兰芯一边去收拾床铺,一边仔细地去嗅,“宁小姐,床铺天天都有人换洗,天好有人晒,下雨有人用暖炉烘,我闻着还好啊。”
宁蝶绕到桌前去给自己倒杯茶,“这里是我在睡还是你睡?”
兰芯嘟嘴不敢搭话,今日的宁小姐看着心情不太好,说话怪是挤兑人,她利索地抱着被子床单下楼。
屋子里一下静了,宁蝶把茶盏放回桌上,觉得好没意思。
来这霍公馆不过断断两月,宁蝶闭上眼,这两个月恰是那么漫长,与之对比,宁蝶在西南生活的前十多年几乎要褪成灰白色。
剧本看不进去了,她趴到阳台的扶手上,把半张脸埋进臂弯里,任温和的风拂过露出的两节白藕似的胳膊。
“听兰芯说你心情不佳。”背后传来的脚步声停止,宁蝶没有转过头便知道是谁回来了,没有人能像霍丞一样,只是轻飘飘的说话,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无孔不入。
宁蝶不理,闹不清自己是在生谁的气。
“早上的报纸你看见了。”霍丞走近,宁蝶知道他肯定是在笑,笑里多是刻薄。
“怎么?没什么要对我说的话?”霍丞从背后将宁蝶环住,下巴瞌在宁蝶的肩膀上。
他语气满是阴寒,宁蝶突觉那份报纸是有人故意放在那任她看见,于是宁蝶嗤笑:“如果我说,我完全不介意你找另外的女子暧昧,甚至心里高兴,巴不得你缠上别人,好就此放过我!”
这话是这场冷战最终的□□,霍丞已是难以自控地捏住宁蝶的下巴,唇对唇,牙齿磕着牙齿,他察觉出宁蝶受痛地挣扎,他更加疯狂,他就是要宁蝶痛,只自己一个人心痛算什么。
舌尖上一抹刺痛蔓延,他猛然推开宁蝶,血从嘴角溢出来,他用拇指指腹抹去,踉跄地倒退两步,似哭似笑道:“很好,很好,你竟敢咬我。”
他说着转身,毫不留恋地跨过房间门,身上风流倜傥的新式西服竟衬出难言的落魄,经过刚才的剧烈挣扎,宁蝶喘气厉害,她眼中止不住地含泪,想到霍丞可能用他吻过别的女子的唇来吻她,她既恶心,又羞愤。
这一闹,霍丞几日宿在外头,西南花边新闻接连报道他的风流事,虽有捕风捉影,不过这花边报纸很是售空了几日。
买这些报纸的多是女子,哪个女人能抵挡英俊男人的魅力,即使是这男人在搂着别人借酒浇愁。
霍丞这夜夜不归,兰芯犯起念叨的毛病,宁蝶下戏回来,她就在宁蝶耳边絮絮叨叨地道:“这二少爷今晚再不回来,老宅那边要有动静了,宁小姐,你去劝劝二少爷吧,喝酒伤身,这样子下去二少爷哪经得住。”
宁蝶揉着眉头,剧组里的人听见外面的风声,有意无意地试探宁蝶是否失宠,她拍戏要应付那些,回到公馆还有个叨神等着。
“你要劝自己去,司机带着你到百乐门,让其他人看见霍家二少爷喝得让家里的女仆来劝,明日自是八卦杂志上的头等笑话。”
兰芯吶吶地住嘴,想说不能说似地,目光一直追着宁蝶的背影,直至宁蝶上楼到转角消失。
霍丞不在,这霍公馆自然是清净许多,没有长聊不走的客人,厨房里的夜宵到半夜撤去,大铁门口的两条猎狗等不到车笛声都显得无精打采。
宁蝶躺上床翻书阅读,迟迟没有睡意,她脑海里不自觉浮现那天霍丞踉跄离开的身影,这么骄傲的男人,还会有这样的时候。
“宁小姐,你去劝劝二少爷吧,喝酒伤身……”
兰芯的话在耳边反复回响,宁蝶烦躁地翻个身,再翻了几下,她揭开被子下床,倒茶咕咚咕咚地喝。
几杯水下肚,焦躁不减。
正当宁蝶要起肝火时,门外一老妈子客客气气地问:“宁小姐睡了吗?”
“什么事?”
“李先生来了电话。”
宁蝶打开门,披着大衣下楼去客厅接电话,角落的摆钟正摆向十一点。
“宁小姐,抱歉,这么晚还扰你清梦。”电话另一头的李皓依旧的彬彬有礼。
“李先生是有何急事?”
“霍先生他这几日不在机构办公室,有几份重要文件急需他此刻处理,可是……”电话那天李皓为难地道,“霍先生喝醉了,现在谁都劝不动。”
宁蝶沉默着不说话,静默了十几秒,李皓忙着道:“文件今晚若是不处理,关系着前线几万兄弟的性命……”
“李先生,”宁蝶叹气,“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这么重的担子,我担不住。”
李皓似在沉吟。
宁蝶怕是没那么好说动。
“就一次,我只帮这一次。”宁蝶话落,李皓好半天才回过神,急着谢道:“宁小姐,劳你费神了。”
宁蝶放下话筒,叹自己耳根软,叫了刚才的老妈子:“吴婶,叫司机备车。”
要劝二少爷回来,公馆里知道的人各个欣喜,这公馆几日的冷气压总算要打散,兰芯在偏房打扫,人立即冲出来要跟着去,宁蝶笑着点她额头,“那等地方,小小丫头去什么。”
这一笑,宁蝶面上灵动无比,兰芯看得慌神的工夫宁蝶走出大厅,兰芯摸着额头痴笑:“宁小姐总归是心情好了点。”
夜半未半,正是百乐门热闹的时候,车到百乐门气派的大门,舞池的糜靡音乐声倾泻到外头。
司机停好车,宁蝶推开车门,也不用人领路,一路一个人往百乐门的深处走。
光色混沌,她踩着高跟鞋子,出来的匆忙,她旗袍外只简单罩了一件白狐领的宽袖短大衣,发还是那到齐到下巴处的短发,微微往里卷,她未施胭黛,论清丽竟不输在场打扮精心的佳人。
所以当她在二楼贵宾处的小舞池寻到霍丞,一把扣住霍丞的手腕时,众人第一反应是惊叹她的气质和貌美,再是想到她做出的大胆举止。
霍丞是坐在舞池边光线幽暗的沙发上,旁边有用精致小屏风隔开的空间,两位艳丽的女子在霍丞身边不停劝酒,见突然冒出的宁蝶,俱是站起来:
“喂!”
“小姐,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吧。”
谁不知霍先生出名的大方,讨他欢心,几个月的开销不愁。
宁蝶没有理会这两个女子,只拉住霍丞的西服袖口,“李皓现在等你回办公室,事态紧急,你不能再喝了。”
光线太暗,瞧不起霍丞的表情,他好像在含笑,躺在沙发上仰视宁蝶。
“我说你谁啊,你竟敢对霍先生毛手毛脚!”那其中一名女子拽着宁蝶胳膊,要把她拉到一边去。m.χIùmЬ.CǒM
宁蝶好笑,“霍丞又不是个黄花大闺女,什么是毛手毛脚。”
那女子被话堵死,隐约要发怒,在场还有其他贵公子哥,后面、左边包厢地坐着观望,那女人怕以后得泼辣的名声,不好发火,却不甘,索性开门见山,“小姐,谁是你的大班?”
宁蝶不懂她的意思,那女子拔高声,“问谁带你入行的!”
周围有听见声音的女眷噗嗤地嘲笑,一个舞女还这么不收敛,大庭广众之下大声问这个。
宁蝶明白对方是把自己当同行竞争对手了,“别误会,我不是百乐门的人。”
那女的还要说什么,一道斥责声响起,恰一道花鞭划开水面,透了人群,女声娇媚不失威严,“你们两个退一边去,不长眼的东西,宁小姐是你们能诋毁的人?”
两个女子听这熟悉的声音赶紧地慌张离开,宁蝶正诧异来人是谁,等人走近一看,呀,原来是百乐门的“皇后”莉丽。
“好久不见宁小姐,”莉丽笑着和宁蝶轻抱了一下,行了个西洋流行的贴面礼,“难得见你来这。”
宁蝶礼貌地笑回:“一阵子不见,一直念着莉丽小姐的美貌。”
“怕今晚不是为我而来吧?”莉丽把目光往霍丞的方向瞟,暗示味道十足,“祝福你一切顺利。”
说着端走一杯服务员托盘中的红酒,“我还有事,下次见面,可要约着一起打吊牌。”
宁蝶笑答:“一定。”
多亏莉丽的相助,霍丞身边的莺莺燕燕散尽,宁蝶能面对面霍丞,“李皓先生他等着……”
一句话没说完,霍丞搂住她的腰,迅猛地把宁蝶扑倒在沙发上,双手扣住她的手腕。
眉梢间的冷漠如春来后的冰雪,一丝一丝融化,他低头含住宁蝶的耳珠,轻舔,“十二封。”
“什么?”宁蝶一出声,耳朵的敏感处被霍丞舔的发烫,声音不自觉降了几调。
“一共十二封文件,”他一边说,一只大掌顺着宁蝶的腰际往下滑,“每满足我一次,我就签一封。”
“你疯了!放开我!”宁蝶挣扎,这里的包厢不隔音,不隔影,一点风吹草动无异于众人皆知。
“宁蝶,”霍丞缓缓地对上宁蝶惊慌失措的眼睛,神色那般偏执,“你今晚不该来找我!”
“一面把我丢弃,一面又来为我舔舐伤口,”霍丞冷笑,“绝望不得绝望,你真是好狠的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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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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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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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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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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